唐代 杜甫 Du Fu  唐代   (712~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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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 A Long Climb
客至 A Hearty Welcome to Vice-prefect Cui
春望 A Spring View
八陣圖 The Eight-sided Fortress
月夜 On a Moonlight Night
兵車行 A Song of War-chariots
詠懷古跡之二 Poetic Thoughts on Ancient Sites II
秋興八首 Autumn 8
傷春五首 Spring and 5
述古三首 Above the ancient 3
遣興五首 Qian xing 5
蜀相 The Temple of the Premier of Shu
望嶽(岱宗) A VIEW OF TAISHAN
望嶽(西嶽) Wang Yue Huashan Mountain
望嶽(南嶽) Wang Yue another anme for the Heng Mountain
登樓 From an Upper Story
登嶽陽樓 On the Gate-tower at Youzhou
詠懷 sing of one's feelings
丹青引贈曹霸將軍 A SONG OF A PAINTING TO GENERAL CAO
江南逢李龜年 On Meeting Li Guinian Down the River
月夜憶捨弟 Remembering my Brothers on a Moonlight Night
贈衛八處士 TO MY RETIRED FRIEND WEI
佳人 ALONE IN HER BEAUTY
多首一頁
七言律詩 Qiyan lushi,a poem of eight lines
曲江二首(二)
麯江二首(二)

杜甫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
  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
  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

【白話文】 上朝回傢,天天去典當春天穿的衣衫,換得錢來到江邊酒肆買醉。
欠酒債沒有什麽了不起,而人生在世活到七十是很不容易的。
我趁着大好時光,像蝴蝶那樣飛入花叢采花那樣時隱時現,像蜻蜓戲水那樣漫步信遊。
要給春光美景捎個信兒,我的人生最好能同你一道運行變化,千萬不要迅速流逝將我一個拋下。

【注釋】 詩人仕途不順,生活日艱。百無聊賴,流露出極度悲哀。

【賞析】   這是“聯章詩”,上、下兩首之間有內在的聯繫。下一首,即緊承“何用浮榮絆此身”而來。
  
    前四句一氣旋轉,而又細針密綫。仇兆鰲註:“酒債多有,故至典衣;七十者稀,故須盡醉。二句分應。”就章法而言,大致是不錯的。但把“盡醉”歸因於“七十者稀”,對詩意的理解就表面化了。時當暮春,長安天氣,春衣纔派用場;即使窮到要典當衣服的程度,也應該先典鼕衣。如今竟然典起春衣來,可見鼕衣已經典光。這是透過一層的寫法。而且不是偶而典,而是日日典。這是更透過一層的寫法。“日日典春衣”,讀者準以為不是等米下鍋,就是另有燃眉之急;然而讀到第二句,纔知道那不過是為了“每日江頭盡醉歸”,真有點出人意外。出人意外,就不能不引人深思:為什麽要日日盡醉呢?
  
    詩人還不肯回答讀者的疑問,又逼進一層:“酒債尋常行處有。”“尋常行處”,包括了麯江,又不限於麯江。行到麯江,就在麯江盡醉;行到別的地方,就在別的地方盡醉。因而衹靠典春衣買酒,無異於杯水車薪,於是乎由買到賒,以至“尋常行處”,都欠有“酒債”。付出這樣高的代價就是為了換得個醉醺醺,這究竟是為什麽?
  
    詩人終於作了回答:“人生七十古來稀。”意謂人生能活多久,既然不得行其志,就“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吧!這是憤激之言,聯繫詩的全篇和杜甫的全人,是不難瞭解言外之意的。
  
    “穿花”一聯寫江頭景。在杜詩中也是別具一格的名句,葉夢得曾指出:“詩語固忌用巧太過,然緣情體物,自有天然工妙,雖巧而不見刻削之痕。老杜……‘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深深’字若無‘穿’字,‘款款’字若無‘點’字,皆無以見其精微如此。然讀之渾然,全似未嘗用力,此所以不礙其氣格超勝。使晚唐諸子為之,便當如‘魚躍練波拋玉尺,鶯穿絲柳織金梭’體矣。”(《石林詩話》捲下)這一聯“體物”有天然之妙,但不僅妙在“體物”,還妙在“緣情”。“七十古來稀”,人生如此短促,而“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大好春光,又即將消逝,難道不值得珍惜嗎?詩人正是滿懷惜春之情觀賞江頭景物的。“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這是多麽恬靜、多麽自由、多麽美好的境界啊!可是這樣恬靜、這樣自由、這樣美好的境界,還能存在多久呢?於是詩人“且盡芳樽戀物華”,寫出了這樣的結句:
  
    “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
  
    “傳語”猶言“寄語”,對象就是“風光”。這裏的“風光”,就是明媚的春光。“穿光”一聯體物之妙,不僅在於寫小景如畫,而且在於以小景見大景。讀這一聯,難道喚不起春光明媚的美感嗎?蛺蝶、蜻蜓,正是在明媚的春光裏自由自在地穿花、點水;深深見(現)、款款飛的。失掉明媚的春光,這樣恬靜、這樣自由、這樣美好的境界也就不復存在了。詩人以情觀物,物皆有情,因而“傳語風光”說:“可愛的風光呀,你就同穿花的蛺蝶、點水的蜻蜓一起流轉,讓我欣賞吧,那怕是暫時的;可別連這點心願也違背了啊!”
  
    仇註引張綖語雲:“二詩以仕不得志,有感於暮春而作。”言簡意賅,深得詩人用心。因“有感於暮春而作”,故暮春之景與惜春、留春之情融合無間。因“仕不得志”而有感,故惜春、留春之情飽含深廣的社會內容,耐人尋味。
  
    這兩首詩總的特點,用我國傳統的美學術語說,就是“含蓄”,就是有“神韻”。所謂“含蓄”,所謂“神韻”,就是留有餘地。抒情、寫景,力避傾囷倒廩,而要抒寫最典型最有特徵性的東西,從而使讀者通過已抒之情和已寫之景去玩味未抒之情,想象未寫之景。“一片花飛”、“風飄萬點”,寫景並不工細。然而“一片花飛”,最足以表現春減;“風飄萬點”,也最足以表現春暮。一切與春減、春暮有關的景色,都可以從“一片花飛”、“風飄萬點”中去冥觀默想。比如說,從花落可以想到鳥飛,從紅瘦可以想到緑肥……“穿花”一聯,寫景可謂工細;但工而不見刻削之痕,細也並非詳盡無遺。例如衹說“穿花”,不復具體地描寫花,衹說“點水”,不復具體地描寫水,而花容、水態以及與此相關的一切景物,都宛然可想。
  
    就抒情方面說,“何用浮榮絆此身”,“朝回日日典春衣,……”,其“仕不得志”是依稀可見的。但如何不得志,為何不得志,卻秘而不宣,衹是通過描寫暮春之景抒發惜春、留春之情;而惜春、留春的表現方式,也衹是吃酒,衹是賞花玩景,衹是及時行樂。詩中的抒情主人公“日日江頭盡醉歸”,從“一片花飛”到“風飄萬點”,已經目睹了、感受了春減、春暮的全過程,還“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真可謂樂此不疲了!然而仔細探索,就發現言外有意,味外有味,弦外有音,景外有景,情外有情,“測之而益深,究之而益來”,真正體現了“神餘象外”的藝術特點。
  
    (霍鬆林)



【北美枫文集】千傢詩

【資料來源】 225_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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