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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 姿態美好舉止輕盈正是十三年華,活象二月初含苞待放一朵豆蔻花。
看遍揚州城十裏長街的青春佳麗,捲起珠簾賣俏粉黛沒有比得上她。
【注釋】 1、豆蔻句:喻處女,後因稱十三四歲女子為豆蔻年華。
【賞析】 這兩首詩是詩人在大和九年(835),調任監察御史,離揚州赴長安是,與妓女分別之作。
第一首着重寫其美麗,贊揚她是揚州歌女中美豔第一。首句描摹少女身姿體態,妙齡豐韻;二句以花喻人,寫她嬌小秀美;三、四兩句,以星拱月,寫揚州佳麗極多,唯她獨俏。手法上強此弱彼,大有"除卻巫山不是雲"之概。語言精萃麻利,揮灑自如,情感真摯明朗,蕩然肺腑。
文學藝術要不斷求新,因陳襲舊是無出息的。即使形容取喻,也貴獨到。從這個角度看看杜牧《贈別》,也不能不承認他做詩的“天才”。
此詩是詩人贈別一位相好的歌妓的,從同題另一首(“多情卻似總無情”)看,彼此感情相當深摯。不過那一首詩重在“惜別”,這一首卻重在贊頌對方的美麗,引起惜別之意。第一句就形容了一番:“娉娉裊裊”是身姿輕盈美好的樣子,“十三餘”則是女子的芳齡。七個字中既無一個人稱,也不沾一個名詞,卻能給讀者完整、鮮明生動的印象,使人如目睹那美麗的倩影。其效果不下於“翩若驚鴻,宛若遊竜;榮耀秋菊,華茂春鬆”(曹植《洛神賦》)那樣具體的描寫。全詩正面描述女子美麗的衹這一句。就這一句還避實就虛,其造句真算得空靈入妙。第二句不再寫女子,轉而寫春花,顯然是將花比女子。“豆蔻”産於南方,其花成穗時,嫩葉捲之而生,穗頭深紅,葉漸展開,花漸放出,顔色稍淡。南方人摘其含苞待放者,美其名曰“含胎花”,常用來比喻處女。而“二月初”的豆蔻花正是這種“含胎花”,用來比喻“十三餘”的小歌女,是形象優美而又貼切的。而花在枝“梢頭”,隨風顫裊者,當尤為可愛。所以“豆蔻梢頭”又暗自照應了“娉娉裊裊”四字。這裏的比喻不僅語新,而且十分精妙,又似信手拈來,寫出人似花美,花因人豔,說它新穎獨到是不過分的。一切“如花似玉”、“傾國傾城”之類比喻形容,在這樣的詩句面前都會黯然失色。而杜牧寫到這裏,似乎還是一個開始,他的才情尚未發揮盡致哩!
當時詩人正要離開揚州,“贈別”的對象就是他在幕僚失意生活中結識的一位揚州的歌妓。所以第三句寫到“揚州路”。唐代的揚州經濟文化繁榮,時有“揚一益(成都)二”之稱。“春風”句意興酣暢,渲染出大都會富麗豪華氣派,使人如睹十裏長街,車水馬竜,花枝招展……。這裏歌臺舞榭密集,美女如雲。“珠簾”是歌樓房櫳設置,“捲上珠簾”則看得見“高樓紅袖”。而揚州路上不知有多少珠簾,所有簾下不知有多少紅衣翠袖的美人,但“捲上珠簾總不如”!不如誰?誰不如?詩中都未明說,含吐不露,但讀者已完全能意會了。這裏“捲上珠簾”四字用得很不平常,它不但使“總不如”的結論更形象,更有說服力;而且將揚州珠光寶氣的繁華氣象一並傳出。詩用壓低揚州所有美人來突出一人之美,有衆星拱月的效果。《升庵詩話》雲:“書生作文,務強此而弱彼,謂之‘尊題’。”杜牧此處的修辭就是“尊題格”。但由於前兩句美妙的比喻,這裏“強此弱彼”的寫法顯得自然入妙。
杜牧此詩,從意中人寫到花,從花寫到春城鬧市,從鬧市寫到美人,最後又烘托出意中人。二十八字揮灑自如,遊刃有餘,真俊爽輕利之至。別情人不用一個“你(君、卿)”字;贊美人不用一個“女”字;甚至沒有一個“花”字、“美”字,“不著一字”而能“盡得風流”。語言空靈清妙,貴有個性。
(周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