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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 我已停止在宮廷北門請求謁見,
歸隱到南山中我那破舊的草廬。
因為我缺少才幹方被明主遺棄,
由於我窮途多病故友往來漸疏。
時光流逝頭上的白發催人衰老,
歲月無情新春逼迫着舊歲消除。
胸中常縈懷愁緒徹夜不能入寐,
窗前鬆下一片月光增加了空虛。
【注釋】 1、北闕:《漢書·高帝紀》註:"尚書奏事,渴見之徒,皆詣北闕。"
2、青陽句:意謂新春將到,逼得舊年除去,青陽:指春天。
3、虛:空寂。
【賞析】 玄宗開元十六年(728)詩人到長安應試落第,心情很苦悶。他自恃文章好,又得到王維、張九齡的延譽,頗有聲名,以為可以仁途暢達。不料落第,使他大為苦惱,衹好歸隱。《新唐書·孟浩然傳》記載:王維曾邀孟浩然入內署,俄而玄宗至,浩然匿床下,維以實對。帝命其出,並問其詩,浩然乃自誦所作,至"不纔明主棄"句,玄宗日:卿不求仕而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因放還。
此詩係詩人歸隱之作,詩中發泄了一種怨悱之情。起首二句記事,敘述停止追求仕進,歸隱南山;三、四句說理,抒發懷才不遇的感慨;五、六句寫景,自嘆虛度年華,壯志難酬;最後兩句闡發愁寂空虛之情。
全詩語言豐富,層層輾轉反復,風格悠遠深厚,讀來韻味無窮。
[鑒賞]
約在開元十六年(728),四十歲的孟浩然來長安應進士舉落第了,心情很苦悶,他曾“為文三十載,閉門江漢陰”,學得滿腹文章,又得到王維、張九齡為之延譽,已經頗有詩名。這次應試失利,使他大為懊喪,他想直接嚮皇帝上書,又很猶豫。這首詩是在這樣心緒極端復雜的情況下寫出來的。他有一肚子的牢騷而又不好發作,因而以自怨自艾的形式抒發仕途失意的幽思。表面上是一連串的自責自怪,骨子裏卻是層出不盡的怨天尤人;說的是自己一無可取之言,怨的是纔不為世用之情。
字面上說“北闕休上書”,實際上表達的正是“魏闕心常在,金門詔不忘”的情意。衹不過這時他纔發覺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原以為有了馬周“直犯竜顔請恩澤”的先例,唐天子便會代代如此;現在纔發現:現實是這樣令人失望。因而一腔幽憤,從這“北闕休上書”的自艾之言中傾出。明乎此,“南山歸敝廬”本非所願,不得已也。諸般矛盾心緒,一語道出,讀來自有餘味。
三四句具體回述失意的緣由。“不纔明主棄”,感情十分復雜,有反語的性質而又不盡是反語。詩人自幼抱負非凡,“執鞭慕夫子,捧檄懷毛公,感激遂彈冠,安能守固窮!”他也自贊“詞賦亦頗工”。其志如此,其纔如此,何謂“不纔”!因此,說“不纔”既是謙詞,又兼含了有纔不被人識、良驥未遇伯樂的感慨。而這個不識“纔”的不是別人,正是“明主”。可見,“明”也是“不明”的微詞,帶有埋怨意味的。此外, “明主”這一諛詞,也確實含有諛美的用意,反映他求仕之心尚未滅絶,還希望皇上見用。這一句,寫得有怨悱,有自憐,有哀傷,也有懇請,感情相當復雜。而“多病故人疏”比上句更為委婉深緻,一波三折;本是怨“故人”不予引薦或引薦不力,而詩人卻說是因為自己“多病”而疏遠了故人,這是一層;古代,“窮”、“病”相通,藉“多病”說“途窮”,自見對世態炎涼之怨,這又是一層;說因“故人疏”而不能使明主明察自己,這又是一層。這三層含義,最後一層纔是主旨。
求仕情切,宦途渺茫,鬢發已白,功名未就,詩人怎能不憂慮焦急!五六句就是這種心境的寫照。白發、青陽(春日),本是無情物,綴以“催”“逼”二字,恰切地表現詩人不願以白衣終老此生而又無可奈何的復雜感情。
也正是由於詩人陷入了不可排解的苦悶之中,纔使他“永懷愁不寐”,寫出了思緒縈繞,焦慮難堪之情態。“鬆月夜窗虛”,更是匠心獨運,它把前面的意思放開,卻正襯出了怨憤的難解。看似寫景,實是抒情:一則補充了上句中的“不寐”,再則情景渾一,餘味無窮,那迷蒙空寂的夜景,與內心落寞惆悵的心緒是何等相似!“虛”字更是語涉雙關,把院落的空虛,靜夜的空虛,仕途的空虛,心緒的空虛,包容無餘。
這首詩看似語言顯豁,實則含藴豐富。層層輾轉表達,句句語涉數意,構成悠遠深厚的藝術風格。
相傳,孟浩然曾被王維邀至內署,恰遇玄宗到來,玄宗索詩,孟浩然就讀了這首《歲暮歸南山》,玄宗聽後生氣地說:“卿不求仕,而朕未棄卿,奈何誣我?”(《唐摭言》捲十一)可見此詩儘管寫得含藴婉麯,玄宗還是聽出了弦外之音,結果,孟浩然被放還了。封建社會抑製人才的現象,於此可見一斑。
(傅經順 崔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