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 李商隐 Li Shangyin  唐代   (813~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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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樂遊原 The Leyou Tom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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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有 There Is Only One
隋宮 The Sui Pal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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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首一頁
五言絶句 Five-character quatrains
登乐游原
登樂遊原
The Leyou Tombs

李商隐


  嚮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衹是近黃昏


    譯者: Witter Bynner

【白話文】 臨近傍晚時分,覺得心情不太舒暢;駕車登上樂遊原,心想把煩惱遣散。
看見夕陽無限美好,一片金光燦爛;衹是將近黃昏,美好時光終究短暫。

【注釋】 1、意不適:心情不舒暢。
2、古原:即樂遊原,是長安附近的名勝,在今陝西省長安以南八百裏的地方。

【賞析】   這是一首登高望遠,即景抒情的詩。首二句寫驅車登古原的原因:是"嚮晚意不適"。後二句寫登上古原觸景生情,精神上得到一種享受和滿足。"夕陽無限好,衹是近黃昏"二句,素來人們多解為"晚景雖好,可惜不能久留。"今人周汝昌認為:"衹是"二句,"正是詩人的一腔熱愛生活,執着人間,堅持理想而心光不滅的一種深情苦志。"這種看法,雖有新意,卻不合詩人的身世,也不合詩人當時的情緒。
  
  玉谿詩人,另有一首七言絶句,寫道是:“萬樹鳴蟬隔斷虹,樂遊原上有西風,羲和自趁虞泉〔淵〕宿,不放斜陽更嚮東!”那也是登上古原,觸景縈懷,抒寫情志之作。看來,樂遊原是他素所深喜、不時來賞之地。這一天的傍晚,不知由於何故,玉谿意緒不佳,難以排遣,他就又决意遊觀消散,命駕驅車,前往樂遊原而去。
  
    樂遊原之名,我們並不陌生,原因之一是有一篇千古絶唱《憶秦娥》深深印在我們的“詩的攝相”寶庫中,那就是:“……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絶。—音塵絶,西風殘照,漢傢陵闕。”玉谿恰恰也說是“樂遊原上有西風”
  
    。何其若笙磬之同音也!那樂遊原,創建於漢宣帝時,本是一處廟苑,—應稱“樂遊苑”纔是,衹因地勢軒敞,人們遂以“原”呼之了。此苑地處長安的東南方,一登古原,全城在覽。
  
    自古詩人詞客,善感多思,而每當登高望遠,送目臨風,更易引動無窮的思緒:傢國之悲,身世之感,古今之情,人天之思,往往錯綜交織,所悵萬千,殆難名狀。陳子昂一經登上幽州古臺,便發出了“念天地之悠悠”的感嘆,恐怕是最有代表性的例子了。如若羅列,那真是如同陸士衡所說“若中原之有菽”了吧。至於玉谿,又何莫不然。可是,這次他驅車登古原,卻不是為了去尋求感慨,而是為了排遣他此際的“嚮晚意不適”的情懷。知此前提,則可知“夕陽”兩句乃是他出遊而得到的滿足,至少是一種慰藉—這就和歷來的縱目感懷之作是有所不同的了。所以他接着說的是:你看,這無邊無際、燦爛輝煌、把大地照耀得如同黃金世界的斜陽,纔是真的偉大的美,而這種美,是以將近黃昏這一時刻尤為令人驚嘆和陶醉!
  
    我想不出哪一首詩也有此境界。或者,東坡的“閑庭麯檻皆拘窘,一看郊原浩蕩春!”庶乎有神似之處吧?
  
    可惜,玉谿此詩卻久被前人誤解,他們把“衹是”解成了後世的“衹不過”、“但是”之義,以為玉谿是感傷哀嘆,好景無多,是一種“沒落消極的心境的反映”,雲雲。殊不知,古代“衹是”,原無此義,它本來寫作“祗是”,意即“止是”、“僅是”,因而乃有“就是”、“正是”之意了。別傢之例,且置不舉,單是玉谿自己,就有好例,他在《錦瑟》篇中寫道:“此情可待(義即何待)成追憶,衹是當時已惘然!”其意正謂:就是(正是)在那當時之下,已然是悵惘難名了。有將這個“衹是當時”解為“即使是在當時”的,此乃成為假設語詞了,而“衹是”是從無此義的,恐難相混。
  
    細味“萬樹鳴蟬隔斷虹”,既有斷虹見於碧樹鳴蟬之外,則當是雨霽新晴的景色。玉谿固曾有言曰:“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大約此二語乃玉谿一生心境之寫照,故屢於登高懷遠之際,情見乎詞。那另一次在樂遊原上感而賦詩,指羲和日禦而表達了感逝波,惜景光,緑鬢不居,朱顔難再之情—這正是詩人的一腔熱愛生活、執着人間、堅持理想而心光不滅的一種深情苦志。若將這種情懷意緒,衹簡單地理解為是他一味嗟老傷窮、殘光末路的作品,未知其果能獲玉谿之詩心句意乎。毫釐易失,而賞析難公,事所常有,焉敢固必。願共探討,以期近是。
  
    (周汝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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