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篇
CANTO XVII
但丁
續勸人為惡者。羅馬的狀況;圭多將軍。
現在那團火直竪起來,終止說話,得到善良詩人的許可以後。他離開我們走了。當時另有一個隨即着前來,於是我們的目光又轉嚮着他的尖頂,因為有含糊的語音從那裏傳了出來。好像西西裏的公牛,他第一次的吼聲來自製造者的呼聲這是極公平的處理,他雖然是銅製做的,卻似乎能發出痛苦的哀鳴;這裏的靈魂,最初他的聲音在火團裏面找不着一個出口,因此他的語句和火光一同閃爍。
後來他們從尖頂上找到了出路,那尖頂像舌頭一樣顫動,於是我們聽見他說:“你呀,我是對你說話呀!你剛纔用倫巴第語音說:“去罷,我不再問你了。”我雖然遲到了一點,但是仍然要請你多停留一刻,跟我說幾句話;我雖然被火燒着,我還有耐心呢。假如你是新從甜美的拉丁地方我就在那裏犯了罪惡墮落到這個盲目的世界,那末請你告訴我羅馬地方的人民是在和平,還是在戰爭。因為我就是生長在那裏的,在烏爾比諾和臺伯河源之間的山上。”
那時我低頭俯視下面,我的引路人摸着我的臂膀他說:“你說話吧。這是一個拉丁人。”於是我絶不遲慢,因為我的答話已經在嘴邊了,我說:“哦,躲在下面的靈魂呀!你的羅馬在他一群暴主的心中從未停止過戰爭;不過,在我離開那裏的時候,公開的宣戰卻沒有。臘萬納多年以來沒有變化,仍在波倫培的鷹翼下面伏着,還有切爾維亞也附從了他。那個經歷漫長戰爭的城,堆積着血肉模糊的法蘭西人,現在又淪落到緑爪統治之下了。維盧喬的老狗和小狗,殘酷地處死了蒙塔,仍是咬着他們嚮來咬慣的人。拉摩內和桑特爾諾的兩個城裏藏着那獅兒的巢穴,他從夏到鼕更換他的黨羽。那薩維奧河浸濕的城,他或許生活在自由之下,或在暴君之手,他好似處在平原和山嶺之間一樣,……現在我也要請你告訴我你是誰;不要像別人那樣難說話,這樣你的名字便可以永久地留在世上。”
稍後,那火焰閃動了一下,他的尖頂忽前忽後,於是他的語句出來了:“假如我的回話是嚮着一個可以回到陽世的人,那末我的火苗不再搖動了;但是,沒有一個人可以從這裏再走出去的假使這句話是真的,那末我就是回答了你也沒什麽可怕的。我原是一個軍人,後來做了束繩的教士,希望懺悔以前的罪惡,如果不是那大祭司我詛咒他!把我引嚮舊罪惡,那末我的希望是不難實現的。這是怎麽一回事呢?我希望你聽我說。
“當我的母親給了我血肉之身體,我的行為不是獅子的,而是狐狸的。欺詐和虛偽我是無所不會;我的手段高超,海角天涯無不知曉。當我上了年紀,這時任何一個人都要捲帆收纖了,於是我纔悔恨那些曾經使我歡喜的事情;於是我深深懺悔、走進了修道院。唉!假如我能夠堅持到底,這個對於我不是無益處的。
“新法利賽人的王子在拉泰蘭附近挑起戰爭,這不是對付阿拉伯人,也不是對付猶太人,因為他的敵人都是那教徒,他們並沒有一同去徵服阿剋,也沒有與蘇丹通商。他不重視他自己崇高的官爵和他自己神聖的權職,也不重視我卑下的繩子,這繩子以前曾經使擁縛着的人消瘦了身軀。他卻和君士但丁把席爾維斯特羅從希拉提尋回來,替他醫好了癩病一樣,他把我找了去,要我替他把驕橫的熱病醫好。他徵求我的意見我卻靜默無聲,因為我看他的話語很像醉漢說癡。最後他對我說:“你心裏不要懷疑;無論如何,我可以預先赦免你,衹要你教給我怎樣能把佩內斯特裏諾打倒在地。你知道我是可以開關天門的:因為有兩把鑰匙我的前任不知珍惜,都已交在我的手裏了。”我聽了這樣嚴重的話,我覺得再不開口便是失策於是我說:“教父呀!你使我洗刷了罪惡,現在又使我墮落在裏面了:允諾的很多,守約的很少,這樣可以使你在高座獲得勝利。”
“當我死了以後,聖方濟各來接引我了,但是有一個黑天使對他說:“不能帶他走,請你不要使我委屈呀!他是應當入地獄,做我的奴隸,因為他曾經獻了欺詐的脆計,因此我要揪住他的頭髮。一個人不懺悔,就不能給予赦免;一方面懺悔,一方面又作惡,這也是不能允許的矛盾。”唉,我真是不幸呀!當他捉住我的時候,我覺悟了,他又對我說:“你不會把我當做一個邏輯傢罷!”
“黑天使把我帶到米諾斯那裏,米諾斯把他的尾巴在堅硬的背上繞了八圈,於是發怒着咬他自己,他說:“把這一個罪人送到遮蓋着的火裏!’於是我和你所見到了此地,裹在火團裏面,一邊走着,一邊悲泣着。”
當他說完以後,那團火搖晃着他的尖頂悲泣着走了。我和我的引路人趕我們的路程,從崎嶇險惡的岩石上面,走到另一座的橋頂,在橋下面的溝裏,搬弄是非和散布流言蜚語之輩永遠地在償還他們的重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