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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紹聖元年(1094),“新黨”章惇上臺掌權,大肆打擊元祐黨人,秦觀先貶杭州通判,途中接旨再貶為處州酒稅。紹聖三年,又貶郴州。這一連串打擊使他陷入受壓抑而不能自拔的深沉的悲哀之中。他的名詞《踏莎行》(霧失樓臺)就是在郴州旅捨所寫。這首《點絳唇》(桃源)大約也是貶居郴州時所寫。
詞題“桃源”,即指桃花源,這是東晉詩人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所構想的理想圖畫。在這個桃花源世界裏,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人間爾虞我詐,賦稅戰亂現象,而是一個環境寧靜,風景優美,人民淳樸,和平勞動,生活幸福的世界。這就是後代失意文人所津津樂道的世外桃源世界。秦觀貶居郴州後,聞知這個桃花源就在郴州以北,自然眷念於心。在《踏莎行》裏,早就寫出了“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的佳句,以表現他對桃源的嚮往和望不見的悵惘。這首《點絳唇》詞,也是寫他在遭受一連串政治打擊,經受了人間種種坎坷之後,抒發他厭倦現實黑暗世界,嚮往世外桃源的思想感情,表現他對現實世界的不滿。
詞一開始“醉漾”兩句,一下子就把人帶進一個優美的境界,寫他在郴州,藉酒澆愁情狀,在醉眼朦朧中,他劃起了一葉小舟,嚮“花深處”進發。“花深處”即指的是“桃花源”。且是信流而行,路上,一片春花爛漫的世界,不知不覺來到了“花深處”。這首二句,頗似陶潛《桃花源記》開篇:“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境界描寫。一種欣喜愉悅之情,藴藏在平淡的語言之外,頗耐人尋味。“塵緣”二句,是作者醉醒後怨恨之言。“塵緣”,本佛教名詞,《圓覺經》所謂“小塵”,即指聲、色、香、味、觸、法六種。佛傢以為以心攀緣六塵,遂為六塵所牽纍,故謂之塵緣。佛傢認為“六塵”是污染人心,令人産生嗜欲的根源。人要想恢復其真性,就必須脫離“六塵”的幹擾,做到六塵不染。秦觀在這裏是藉指人間爭名奪利一類的世俗之事,悔恨自己當初不該誤入仕途,以致遭今日貶謫之禍,這正是“塵緣相誤”的結果。“無計花間住”,進一步說如今身不由己,為官府羈絆。想找一個沒有塵緣幹擾的和平寧靜的桃花源地方,也不可得。詞的開始兩句,表欣喜之情,這裏兩句則側重感慨失望。這種有喜有慨,喜慨交錯,詞情搖曳生姿,非常感人。
詞的下片,“煙水”四句,側重景物描寫。通過各種凄涼景色,來影射詞人感傷的心懷。“煙水”兩句,勾勒出一幅令人銷魂的黃昏圖畫。“煙水茫茫”分明暗寫前途渺茫。“千裏斜陽暮”則暗示其處境日下。“山無”二句,象徵阻力重重,風起花落,美好事物橫遭摧殘。“亂紅如雨”,似化李賀“桃花亂落如紅雨”意而來,原是指殘春時節了。以上四種景象合起來,便又形成煙水茫茫,斜陽千裏,山峰無數風起花落,日暮窮途的渾成意境,有巨大的藝術感染力。詞的末句“不記來時路”。源於《桃花源記》:“遂迷,不復得路。”寫他“世外桃源不可得”的遺憾心情。(董冰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