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 姜夔 Jiang Kui  宋代   (1155~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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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 ancient style poetry
淡黄柳(正平调近)
淡黃柳(正平調近)
      ——客居合肥南城赤闌橋之西,巷陌凄涼,與江左異,唯柳色夾道,依依可憐。因度此闋,以紓客懷。

姜夔


  空城曉角,吹入垂楊陌。
  馬上單衣寒惻惻。
  看盡鵝黃嫩緑,都是江南舊相識。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
  強摧酒、小橋宅。
  怕梨花落盡成秋色。
  燕燕飛來,問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注釋】 ①客居合肥:時在宋光宗紹熙二年(1191)。
②紓(shū):解除、排除,寬解。
③垂楊陌:楊柳飄拂的小巷。
④惻惻:寒冷凄惻。
⑤岑寂:寂靜。
⑥小橋宅:姜夔在合肥情侶的住宅。

【賞析】   這是作者的自製麯。通篇寫景,而作者寄居他鄉,傷時感世的愁懷,盡在不言之中。
  上片寫客居異鄉的感受。垂楊巷陌,馬上輕寒,邊城春色,舉目凄涼。而眼前柳色,“鵝黃嫩緑”,卻與江南相似。下片寫惜春傷春情緒。清明攜酒,唯怕花落春去。全詞意境凄清冷雋,用語清新質樸。在柳色春景的描寫中,作者的萬般愁緒,無限哀怨之情,也就巧妙自然、不着痕跡地表現出來。
  
  【集評】
  
  鄭文焯《鄭校白石道人歌麯》:長吉有“梨花落盡成秋苑”之句,白石正用以入詞,
  而改一“色”字協韻。當時清真、方回多取賀詩雋句為面。
  譚獻《譚評詞辨》:白石、稼軒,同音笙磬,但清脆與鏜鎝異響,此事自關性分。
  黃花庵《花庵詞選》:詞極精妙,不減清真,其高處有美成所不能及。
  
  [鑒賞]
  
  此詞是寫作者客居合肥的心感。金人入侵,由於南宋小朝廷偏安江南一隅,江淮一帶在當時已成邊區。符離之戰後,百姓四散流離 ,一眼望去,滿目荒涼。合肥的大街小巷,多植柳樹。作者客居南城,其時已近寒食,春光明媚。但人去蒼茫,衹有緑柳夾道,仿佛在嚮作者嗚嗚傾訴 ,有感於此 ,作者便作了這首《淡黃柳》。
  上片寫清曉在垂楊巷陌的凄涼感受,主要是寫景。首二句寫所聞,“空城”先給人荒涼寂靜之感,於是,“曉角”的聲音便異常突出,如空𠔌猿鳴,哀轉不絶,象在訴說此地的悲涼。聽的人偏偏是異鄉作客,更覺苦痛,此二句與《楊州慢》 “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意境相近 。那詞前面還說:“自鬍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 。”此詞雖未明言,但其首二句傳達的“巷陌凄涼”之感,亦有傷時意味,不惟是客中凄涼而已。緊接一句是倒捲之筆,點出人物,原來是騎在馬上踽踽獨行的客子,同時寫其體膚所感。將“寒惻惻”的感覺係於衣單不耐春寒,表面上是記實,其實這種生理更多地來自“清角吹寒”的心理感受。繁榮已成為過去,無奈春光依舊,物是人非,更添身世之感 。下二句寫所見,即夾道新緑的楊柳。“鵝黃嫩緑”四字形象地再現出柳色之可愛 。“看盡”二字既表明除柳色外更無悅目之景,又是從神情上表現遊子內心活動——“都是江南舊相識”。“舊相識”唯楊柳(江南多柳,所以這樣說),這是抒寫客懷 。而“柳色依依”與江左同,又是反襯着“巷陌凄涼,與江左異” ,語意十分深沉。於是,作者就從聽覺、膚覺、視覺三層寫出了“岑寂”之感。
  過片以“正岑寂”三字收束上片,包籠下片。當此心情寂寞之際,又逢“寒食。雖是荒涼的“空城”,沒有士女郊遊的盛況 ,但客子“未能免俗”,於是想到本地的相好。白石詞中提到合肥相好實有姊妹二人,一是能撥春風的大喬 ,一是能妙彈琴箏的小喬 。說“強攜酒 ,小橋宅”,是本無意緒而勉強邀遊 ,“攜酒”上著“強”字,已預知其後醉不成歡慘將別的慘景。上數句以“正岑寂”為基調,“又寒食”的“又”字一轉 ,說按節令自該應景為歡 ;“強”字又一轉,說載酒尋歡不過是在凄涼寂寞中強遣客懷而已。再下面“怕梨花落盡成秋色”的“怕”字又一轉,說勉強尋春遣懷,仍恐春亦成秋,轉添愁緒。合肥之秋如何?
  作者衹將李賀“梨花落盡成秋苑”易一字葉韻,又添一“怕”字,意恐無花即是秋,語便委婉。以下三句更將花落春盡的意念化作一幅具體圖畫,以“燕燕歸來,問春何在”二句提唱,以“唯有池塘自碧”景語代答,上呼下應 ,韻味自足 。“自碧”,是說池水無情,則反見人之多感。這最後一層將詞中空寂之感更寫得切入骨髓聞之慘然。
  全詞從聽角看柳寫起,漸入虛擬的情景,從今朝到明朝,從眼中之春到心中之秋,其惆悵情懷已然愈益深濃。然而還不僅此。前人曾道“自古逢秋悲寂寥”,作者卻寫出江淮之間春亦寂寥,並暗示這與江南似相同而又相異,又深憂如此春天恐亦難久。這就使讀者感到全詞的情感决非“客懷”二字可以說盡,作者的感葉傷春,實際上反映出同時代人的一種普通的憂懼。波波不存,毛將焉附,大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末日之感。因此張炎贊此詞 :“不惟清空,且又騷雅,讀之使人神現飛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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