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 李商隐 Li Shangyin  唐代   (813~858)
夜雨寄北 Note on a Rainy Night to a Friend in the North
晚晴 Reaching
韓碑 THE HAN MONUMENT
蟬 A Cicada
風雨 Wind and Rain
落花 Falling Petals
涼思 Thoughts in the Cold
北青蘿 North Among Green Vines
錦瑟 The Inlaid Harp
無題 To One Unnamed
隋宮 The Palace of the Sui Emperor
無題·其一 To One Unnamed I
無題·其二 To One Unnamed II
籌筆驛 In the Camp of the Sketching Brush
無題·其三 To One Unnamed III
春雨 Spring Rain
無題·其四 To One Unnamed IV
無題·其五 To One Unnamed V
登樂遊原 The Leyou Tombs
寄令狐郎中 A Message to Secretary Linghu
為有 There Is Only One
隋宮 The Sui Palace
瑤池 The Jade Pool
嫦娥 To the Moon Goddess
多首一頁
古詩 ancient style poetry
麯江

李商隐


  望斷平時翠輦過,空聞子夜鬼悲歌。
  金輿不返傾城色,玉殿猶分下苑波。
  死憶華亭聞唳鶴,老憂王室泣銅駝
  天荒地變心雖折,若比傷春意未多。

【賞析】   麯江,是唐代長安最大的名勝風景區,“開元中疏鑿為勝境……花卉環周,煙水明媚。都人遊賞,盛於中和上已之節”(康駢《劇談錄》)。安史亂後荒廢。唐文宗頗想恢復升平故事,於大和九年(835)二月派神策軍修治麯江。十月,賜百官宴於麯江。甘露之變發生後不久,下令罷修。李商隱這首詩,就是事變後第二年春天寫的。
  
    麯江的興廢,和唐王朝的盛衰密切相關。杜甫在《哀江頭》中曾藉麯江今昔抒寫國傢殘破的傷痛。面對經歷了另一場“天荒地變”──甘露之變後荒涼滿目的麯江,李商隱心中自不免産生和杜甫類似的感慨。杜甫的《哀江頭》,可能對他這首詩的構思有過啓發,衹是他的感慨已經寓有特定的現實內容,帶上了更濃重的悲涼的時代色彩。
  
    一開始就着意渲染麯江的荒涼景象:放眼極望,平時皇帝車駕臨幸的盛況再也看不到了,衹能在夜半時聽到冤鬼的悲歌聲。這裏所藴含的並不是吊古傷今的歷史感慨,而是深沉的現實政治感喟。“平時翠輦過”,指的是事變前文宗車駕出遊麯江的情景;“子夜鬼悲歌”,則是事變後麯江的景象,這景象,荒涼中顯出凄厲,正暗示出剛過去不久的那場“流血千門,僵屍萬計”的慘酷事變。在詩人的感受中,這場大事變仿佛劃分了兩個時代:“平時翠輦過”的景象已經成為極望而不可再見的遙遠的過去,眼前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幅黑暗、蕭森而帶有恐怖氣氛的現實圖景。“望斷”、“空聞”,從正反兩個方面暗寓了一場“天荒地變”。
  
    三、四承“望斷”句,說先前乘金輿陪同皇帝遊賞的美麗宮妃已不再來,衹有麯江流水依然在寂靜中流嚮玉殿旁的禦溝(麯江與禦溝相通)。“不返”、“猶分”的鮮明對照中,顯現出一幅荒涼冷寂的麯江圖景,藴含着無限滄桑今昔之感。文宗修繕麯江亭館,遊賞下苑勝景,本想恢復升平故事。甘露事變一起,受製傢奴,形同幽囚,翠輦金輿,遂絶跡於麯江。這裏,正寓有升平不返的深沉感慨。下兩聯的“荊棘銅駝”之悲和“傷春”之感都從此生出。
  
    第五句承“空聞”句。西晉陸機因被宦官孟玖所讒而受誅,臨死前悲嘆道:“華亭(陸機故宅旁𠔌名)鶴唳,豈可復聞乎?”這裏用以暗示甘露事變期間大批朝臣慘遭宦官殺戮的情事,回應次句“鬼悲歌”。第六句承“望斷”句與頷聯。西晉滅亡前,索靖預見到天下將亂,指着洛陽宮門前的銅駝嘆息道:“會見汝在荊棘中耳!”這裏藉以抒寫對唐王朝國運將傾的憂慮。這兩個典故都用得非常精切,不僅使不便明言的情事得到既微而顯的表達,而且加強了全詩的悲劇氣氛。兩句似斷實連,隱含着因果聯繫。
  
    末聯是全篇結穴。在詩人看來,“流血千門,僵屍萬計”的這場天荒地變──甘露之變儘管令人心摧,但更令人傷痛的卻是國傢所面臨的衰頽沒落的命運。(“傷春”一詞,在李商隱的詩歌語匯中占有特別重要的地位,曾被他用來概括自己詩歌創作的基本主題,這裏特指傷時感亂,為國傢的衰頽命運而憂傷。)痛定思痛之際,詩人沒有把目光局限在甘露之變這一事件本身,而是更深入地去思索事件的前因後果,敏銳的覺察到這一歷史的鏈條所顯示的歷史趨勢。這正是本篇思想內容比一般的單純抒寫時事的詩深刻的地方,也是它的風格特別深沉凝重的原因。
  
    這首詩在構思方面有一個顯著的特點:既藉麯江今昔暗寓時事,又通過對時事的感受抒寫“傷春”之情。就全篇來說,“天荒地變”之悲並非主體,“傷春”纔是真正的中心。儘管詩中正面寫“傷春”的衹有兩句(六、八兩句),但實際上前面的所有描寫都直接間接地圍繞着這個中心,都透露出一種濃重的“傷春”氣氛,所以末句點明題旨,仍顯得水到渠成。
  
    以麗句寫荒涼,以綺語寓感慨,是杜甫一些律詩的顯著特點。李商隱學杜,在這方面也是深得杜詩訣竅的。讀《麯江》,可能會使我們聯想起杜甫的《秋興》,儘管它們在藝術功力上還存在顯著的差別。
  
    (劉學鍇)


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