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 李贺 Li He  唐代   (790~816)
將進酒 hadorwould urge sb. to drink (at a banquet)
李憑箜篌引 Li with Harp cited
殘絲麯
還自會稽歌並序
出城寄權璩、楊敬之 Send out of town right to Qu Yang Jingzhi
示弟
竹 Bamboo
同瀋駙馬賦得禦溝水 s son-in-law Fu de A ditch which flows through the imperial garden water
始為奉禮憶昌𠔌山居 Feng Li Yi started the Chang-gu to live away from civilization
七夕 the seventh evening of the seventh moon(when according to legend the Cowherd and the Weaver Maid meet in He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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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懷二首(其二) Sing of one's feelings 2 Second
追和柳惲 Recovery and Liu Y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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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堤麯 Levee 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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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小墓 Su xiaoxiao grave
夢天 Dream Days
唐兒歌
緑章封事 Green Chapter Letters do
河南府試十二月樂詞並閏月 Henan province prefectural examination under the former system of civil service examination Dec Words and Music an intercalary month
多首一頁
古詩 ancient style poetry
蘇小小墓

李贺


  幽蘭露,如啼眼。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草如茵,鬆如蓋。
  風為裳,水為佩。
  油壁車,夕相待
  冷翠燭,勞光彩。
  西陵下,風吹雨。

【注釋】 夕:一作久。風吹雨:一作風雨吹。

【賞析】   李賀的“鬼”詩,總共衹有十來首,不到他全部作品的二十分之一。然而“鬼”字卻與他結下了不解之緣,被人目為“鬼纔”、“鬼仙”。這些詩表現了什麽樣的思想感情,應當怎樣評價,也成了一樁從古至今莫衷一是的筆墨公案。其實,李賀是通過寫“鬼”來寫人,寫現實生活中人的感情。這些“鬼”,“雖為異類,情亦猶人”,絶不是那些讓人談而色變的惡物。《蘇小小墓》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篇。
  
    蘇小小是南齊時錢塘名妓。李紳在《真娘墓》詩序中說:“嘉興縣前有吳妓人蘇小小墓,風雨之夕,或聞其上有歌吹之音。”全詩由景起興,通過一派凄迷的景象和豐富的聯想,刻畫出飄飄忽忽、若隱若現的蘇小小鬼魂形象。
  
    前四句直接刻畫蘇小小的形象。一、二兩句寫她美麗的容貌:那蘭花上綴着晶瑩的露珠,象是她含淚的眼睛。這裏抓住心靈的窗戶眼睛進行描寫,一是讓人通過她的眼睛,想見她的全人之美,二是表現她的心境。蘭花是美的,帶露的蘭花更美。但著一“幽”字,境界迥然不同,給人以冷氣森森的感覺。它照應題中“墓”字,引出下面的“啼”字,為全詩定下哀怨的基調,為鬼魂活動創造了氣氛。三、四兩句寫她的心境:生活在幽冥世界的蘇小小,並沒有“歌吹”歡樂,而衹有滿腔憂怨。她生前有所追求,古樂府《蘇小小歌》雲:“我乘油壁車,郎乘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鬆柏下。”但身死之後,她的追求落空了,死生懸隔,再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綰結同心,墳上那萋迷如煙的野草花,也不堪剪來相贈,一切都成了泡影。這種心緒,正是“啼”字的內在根據。僅用四句一十六字,形神兼備地刻畫出蘇小小鬼魂形象,表現出詩人驚人的藝術才華。
  
    中間六句寫蘇小小鬼魂的服用:芊芊緑草,象是她的茵褥;亭亭青鬆,象是她的傘蓋;春風拂拂,就是她的衣袂飄飄;流水叮咚,就是她的環珮聲響。她生前乘坐的油壁車,如今還依然在等待着她去赴“西陵鬆柏下”的幽會。這一部分,暗暗照應了前面的“無物結同心”。用一個“待”字,更加重了景象、氣氛的凄涼:車兒依舊,卻衹是空相等待,再也不能乘坐它去西陵下,實現自己“結同心”的願望了。物是人非,觸景傷懷,徒增哀怨而已。
  
    最後四句描繪西陵之下凄風苦雨的景象:風凄雨零之中,有光無焰的鬼火,在閃爍着暗淡的緑光。這一部分緊承“油壁車,夕相待”而來。翠燭原為情人相會而設。有情人不能如約相會,翠燭豈不虛設?有燭而無人,更顯出一片凄涼景象。“翠燭”寫出鬼火的光色,加一“冷”字,就體現了人的感覺,寫出人物內心的陰冷;“光彩”是指“翠燭”發出的光焰,說“勞光彩”,則藴涵着人物無限哀傷的感嘆。不是麽,期會難成,希望成灰,翠燭白白地在那裏發光,徒費光彩而一無所用。用景物描寫來渲染哀怨的氣氛,同時也烘托出人物孤寂幽冷的心境,把那種悵惘空虛的內心世界,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首詩以景起興,通過景物幻出人物形象,把寫景、擬人融合為一體。寫幽蘭,寫露珠,寫煙花,寫芳草,寫青鬆,寫春風,寫流水,筆筆是寫景,卻又筆筆在寫人。寫景即是寫人。用“如”字、“為”字,把景與人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既描寫了景物,創造出鬼魂活動的環境氣氛,同時也就塑造出了人物形象,使讀者睹景見人。詩中美好的景物,不僅烘托出蘇小小鬼魂形象的婉媚多姿,同時也反襯出她心境的索寞凄涼,收到了一箭雙雕的藝術效果。這些景物描寫都圍繞着“何處結同心,西陵鬆柏下”這一中心內容,因而詩的各部分之間具有內在的有機聯繫,人物的內心世界也得到集中的、充分的揭示,顯得情思脈絡一氣貫穿,具有渾成自然的特點。
  
    這首詩的主題和意境顯然都受屈原《九歌·山鬼》的影響。從蘇小小鬼魂蘭露啼眼、風裳水珮的形象上,不難找到山鬼“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的影子;蘇小小那“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的堅貞而幽怨的情懷,同山鬼“折芳馨兮遺所思”、“思公子兮徒離憂”的心境有一脈神傳;西陵下風雨翠燭的境界,與山鬼期待所思而不遇時“雷填填兮雨冥冥”、“風颯颯兮木蕭蕭”的景象同樣凄冷。由於詩人采用以景擬人的手法,他筆下的蘇小小形象,比之屈原的山鬼,更具有空靈縹緲、有影無形的鬼魂特點。她是那樣的一往情深,即使身死為鬼,也不忘與所思綰結同心。她又是那樣的牢落不偶,死生異路,竟然不能了卻心願。她懷着纏綿不盡的哀怨在冥路遊蕩。在蘇小小這個形象身上,即離隱躍之間,我們看到了詩人自己的影子。詩人也有他的追求和理想,就是為輓救多災多難的李唐王朝做一番事業。然而,他生不逢時,奇才異能不被賞識,他也是“無物結同心”!詩人使自己空寂幽冷的心境,通過蘇小小的形象得到了充分流露。在綺麗穠豔的背後,有着哀激孤憤之思,透過凄清幽冷的外表,不難感觸到詩人熾熱如焚的肝腸。鬼魂,衹是一種形式,它所反映的,是人世的內容,它所表現的,是人的思想感情。
  
    (張燕瑾)



【北美枫文集】松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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