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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 請問阿哥你的傢在何方?我傢是住在建康的橫塘。
停下船吧暫且藉問一聲,聽口音恐怕咱們是同鄉。
【注釋】 1、長幹行:樂府麯名。
2、橫塘:現江蘇江寧縣。
何處住:一作住何處
【賞析】 這兩首可以看做是男女相悅的問答詩,恰如民歌中的對唱。第一首是天真無邪的少女起問;第二首是厚實純樸的男子唱答。詩以白描手法,樸素自然的語言,刻劃了一對經歷相仿,萍水相逢的男女的相識恨晚之情。清脆洗練,玲瓏剔透,天真無邪,富有魅力。
[鑒賞]
這兩首抒情詩抓住了人生片斷中富有戲劇性的一剎那,用白描的手法,寥寥幾筆,就使人物、場景躍然紙上,栩栩如生。它不以任何色彩映襯,似墨筆畫;它不用任何妝飾烘托,是幅素描;它不憑任何布景藉力,猶如一麯男女聲對唱;它截頭去尾,突出主幹,又很象獨幕劇。題材是那樣的平凡,而表現手法卻是那樣的不平凡。
先看第一首的剪裁:一個住在橫塘的姑娘,在泛舟時聽到鄰船一個男子的話音,於是天真無邪地問一下:你是不是和我同鄉?-就是這樣一點兒簡單的情節,衹用“妾住在橫塘”五字,就藉女主角之口點明了說話者的性別與居處。又用“停舟”二字,表明是水上的偶然遇合,用一個“君”字指出對方是男性。那些題前的敘事,用這種一石兩卵的手法,就全部省略了。詩一開頭就單刀直入,讓女主角出口問人,現身紙上,而讀者也聞其聲如見其人,絶沒有茫無頭緒之感。從文學描寫的技巧看,“聲態並作”,達到了“應有盡有,應無盡無”,既凝煉集中而又玲瓏剔透的藝術高度。
不僅如此,在寥寥二十字中,詩人僅有口吻傳神,就把女主角的音容笑貌,寫得活靈活現。他不象杜牧那樣寫明“娉娉裊裊十三餘”,也不象李商隱那樣點出“十五泣春風,背面鞦韆下”。他衹采用了問話之後,不待對方答復,就急於自報“妾住在橫塘”這樣的處理,自然地把女主角的年齡從嬌憨天真的語氣中反襯出來了。在男主角並未開口,而這位小姑娘之所以有“或恐是同鄉”的想法,不正是因為聽到了對方帶有鄉音的片言衹語嗎?這裏詩人又省略了“因聞聲而相問”的關節,這是文字之外的描寫,所謂“不寫之寫”。
這首詩還表現了女主角境遇與內心的孤寂。單從她聞鄉音而急於“停舟”相問,就可見她離鄉背井,水宿風行,孤零無伴,沒有一個可與共語之人。因此,他鄉聽得故鄉音,且將他鄉當故鄉,就這樣的喜出望外。詩人不僅在紙上重現了女主角外露的聲音笑貌,而且深深開掘了她的個性和內心。
詩的語言樸素自然,有如民歌。民歌中本有男女對唱的傳統,在《樂府詩集》中就稱為“相和歌辭”。所以第一首女聲起唱之後,就是男主角的答唱了。“傢臨九江水”答復了“君傢何處住”的問題;“來去九江側”說明自己也是風行水宿之人,不然就不會有這次的萍水相逢。這裏初步點醒了兩人的共同點。“同是長幹人”落實了姑娘“或恐是同鄉”的想法,原來老傢都是建康(今江蘇南京)長幹裏。一個“同”字把雙方的共同點又加深了一層。這三句是男主角直綫條的口吻。現在衹剩最後一句了:衹有五個字,該如何着墨?如用“今日得相識”之類的幸運之辭作結束,未免失之平直。詩人終於轉過筆來把原意一翻:與其說今日之幸而相識,倒不如追惜往日之未曾相識。“生小不相識”五字,表面惋惜當日之未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實質更突出了今日之相逢恨晚。越是對過去無窮惋惜,越是顯出此時此地萍水相逢的可珍可貴。這一筆的翻騰有何等撼人的藝術感染力!
《長幹麯》是南朝樂府中“雜麯古辭”的舊題。崔顥這兩首詩繼承了前代民歌的遺風,但既不是豔麗而柔媚,又非浪漫而熱烈,卻以素樸真率見長,寫得幹淨健康。女主角的抒懷衹到“或恐是同鄉”為止,男主角的表情也衹以“生小不相識”為限。這樣的藴藉無邪,是抒情詩中的上乘。
(瀋熙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