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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劉蕡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考試,在策文中痛斥宦官專權,引起強烈反響。考官懾於宦官威勢,不敢錄取。後來令狐楚、牛僧孺均曾表蕡幕府,授秘書郎,以師禮待之。而宦官深恨蕡,誣以罪,貶柳州司戶卒。對劉蕡貶謫而冤死,李商隱是極為悲痛的。
詩的前半寫劉蕡冤謫而死。詩先不寫自己的看法,而是從引述旁人的議論落筆。“言”指劉蕡應賢良方正試所作的策文。行路之人都在議論劉蕡遭貶柳州確是冤屈,都說他在賢良對策中的言論全是為着國傢的中興。言“中興”而遭“冤謫”,可見蒙冤之深,難怪路人也在為之不平了。詩人藉路人之口談論冤謫,當然比直說更加有力。這不但表現了人們對劉蕡的同情和敬重,也從側面反映了他們對宦官誣陷劉蕡的痛恨,對朝廷軟弱昏庸的譴責。
下面兩句接着引歷史人物,寫詩人對劉蕡之死的痛惜。“遷”在這裏是遷升之意。西漢賈誼因遭讒毀,貶為長沙王太傅,後來文帝又把他召回京城,任文帝愛子梁懷王太傅,常嚮他詢問政事。孫弘,即公孫弘,漢武帝時初為博士,一度免歸,後又舉為賢良文學,受到重用,官至丞相,封平津侯。“不待”即不及待。兩句是說:空自聽說昔年賈誼被召回朝廷,劉蕡卻被遠謫柳州,客死異鄉,不可能象公孫弘那樣再次被舉,受到重用了。此聯用典妥帖,何焯特別稱第四句“最為精切”(《李義山詩集輯評》)。“空聞”、“不待”二語,頓挫有力,透出詩人深感悵惋痛惜之情。
詩人視劉蕡為“師友”,而他竟死於冤屈,怎能不使詩人傷心痛哭。五、六兩句,即扣住題面,寫詩人痛哭情狀。劉蕡最後似死在潯陽(今江西九江)。詩人是在長安作此詩的。遙隔大江,衹有頻頻回首南望,望空灑淚;天高難問,沉冤難訴,死不復生,惟有捶胸痛哭。長慟之後,痛定思痛,詩人回想起一年前與劉蕡在黃陵(山名,在今湖南湘陰)相別的最後一面。那時,正當劉蕡冤謫柳州,天空陰暗,春雪凄寒。結尾兩句不但烘托着二人相別時的悲凄心情,且與詩人寫此詩時悲痛欲絶的心境亦融為一體,留下不盡的哀思。紀昀說:“逆輓作收,結法甚好。”(《李義山詩集輯評》)此論極是。
這首詩,整篇都浸透着詩人的淚水,貫穿着一個“哭”字:始則是嗚咽悲泣,隨後是放聲痛哭,繼而是仰天悲號,最後則又變為抽噎飲泣。讀完全詩,仿佛詩人的哭聲還縈繞在我們耳際。寫法上,詩人把敘述、議論、抒情三者結合在一起。前面四句全是敘述、議論,但敘述中含着很強的抒情色彩。後面四句抒情,而結聯於抒情中又含着敘述成分。如果全是敘述和議論,容易幹枯乏味;如純用抒情,又與引詩所寫的具體內容不太相合,難於寫出劉蕡的沉冤。此詩將這三者結合起來,使公義私情,都得到了充分的表現,從而增強了詩的感染力。
(王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