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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詞題為“梅”,而全篇不着“梅”字,多寫梅周圍物事。先寫梅開之氣候、季節。晚來天晴,寒風乍歇,一夜之間,寒威折減,梅應時而開。古人認為梅“以疏為美,密則無態”(龔自珍《病梅館記》)。故宋代詩人林逋“疏影橫斜水清淺”(《山園小梅》)被當作詠梅名句,播於人口。辛棄疾《念奴嬌·題梅》亦以“疏疏淡淡”開篇。此處,別用天高月淡,浮雲掩映來映襯花之疏;又用“數枝雪”來形容花之淡。“衹應花似雪,不悟有香來”(蘇子卿《詠梅》)。“雪”,既指梅花的色澤晶瑩潔白,又指梅花的帶雪而開。“數枝雪”強調了雪與梅的疑似,包含了豐富的意藴。這種清疏淡雅之美,含蓄藴藉,故貫以脈脈,梅與人開始融而為一。
下片用“勝絶”總上,又用愁亦絶”啓下。這裏有一大段情的省略,衹用“此情共誰說”帶過。是何愁?梅愁,抑或人愁?梅之疏淡高雅,含情脈脈,亦如已之清高無偶,幽懷獨抱。詠梅亦是自憐幽獨。自持清高是中國士人的普遍心態,但麯高則和寡,人的超塵絶俗,必然使自己陷於落寞、無人理解的境地。這裏就將自己的幽獨的抒發轉化為對他物──梅的吟詠,宣泄愁情,使心理上獲得平衡。
此外,中國古代士人還有以悲為美的審美傾嚮。所謂“看花濺淚,對月傷心”。傷感的體驗常常表現為美的自賞,美的欣賞又常常産生傷感的體驗,體驗到美的摧傷,美的匆匆消逝。
這一切,詞人都沒有說。先用“誰共說”推開,再用“兩行低雁”所見倚樓望月之人暗示。倚樓、望月,都是生遠思的情態,至於所思的內容,還需讀者參與創造,思而得之。
俞陛雲認為末二句最為擅勝,“此從飛雁所見,寫倚樓之人,語在可解不可解之間。詞傢之妙境,所謂如絮浮水,似沾非著也。”
(侯孝瓊)
[鑒賞]
這首詞以“梅”為題,寫出了悵惘孤寂的幽愁。
上闋寫景之勝,下闋寫愁之絶。
起首二句先寫天氣轉變之佳:傍晚,天晴了,風歇了 ,春寒料峭的威力,有所折損。用一“折”字,益見原來春寒之厲,現在春暖之和。緊接“晚晴風歇”,展示了一幅用淡墨素彩勾畫的絶妙畫面。脈脈,是含情的樣子;“花疏”,點出梅花之開。以“脈脈”加諸“花疏天淡”之上,就使人感到不僅那脈脈含情的梅花,就連安詳淡遠天空也仿佛在嚮人致意呢。“天淡”是靜態,接“雲來去”成為動態 ,更見“晚晴風歇”之後 ,氣清雲閑之美。“花疏”與“天淡”相諧,既描寫了“天”之“淡”,所以末一句“數枝雪”,又形象地勾畫了“梅”之“ 疏”。如此精心點筆。生動景物立於眼前了“脈脈”二,也就不是泛泛而說了。顯然,詞人綴字的針綫是十分細密的;而其妙處在天然渾成,能夠運密入疏。
下闋“勝絶”是對上闋的概括。景物美極了,而“愁亦絶”。“絶”字重疊,就更突出了景物美人更愁這層意思。如果說原來春零抖峭,餘寒猶厲,景象的凄冷蕭疏,與人物心情之暗淡愁苦是一致的話,那麽,景物之極美 ,與人之極愁,情景就似乎很不相闊了。其實這種“不一致”,正是詞人匠心獨運之所在。“寫景與言情,非二事也 ”,以景色之優美,反襯人之孤寂,不一致中就有了一致,兩個所指相反的“絶”字,在這裏卻表現了矛盾的統一。詞中的主人到底為什麽景愈美而愁愈甚呢?“ 此情誰共說”。無處訴說,這就襯出了悲愁的深度。結尾三句,又通過景物的映襯寫出了人之情。雁有兩行,反襯人之寂寞孤獨;雁行之低,寫鴻雁將要歸宿,而所懷之人此時仍飄零異鄉,至今未歸。唯有低飛之雁才能看見春夜倚樓之人。鴻雁可以傳書,則此情可以托其訴說者,也衹有這兩行低雁了。下片所寫之景,有雁,有樓,有月,從時間上來說,比上片已經遲了;但是,從境界上來說,與上片淡淡的雲,疏疏的梅,恰好構成了一幅完整的調和的畫面,與畫樓中之人以及其孤寂獨處的心情正複融為一體,從而把懷人的感情形象化了。越是寫得含蓄委婉,就越使人感到其感情的深沉和執着。以淡景寫濃愁,以良宵反襯孤寂無侶的惆悵,運密入疏,寓濃於淡,這種藝術手法是頗耐人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