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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杜審言和宋之問均是初唐詩人,又都致力於律詩的創作。他們在文學上志同道合,在政治上也有許多一致的地方。公元698年,杜審言坐事貶吉州(今江西吉安)司戶參軍,宋之問寫此詩以贈。
這首詩情真意切,樸實自然,較之宋之問的某些應製詩,算是別具一格的了。詩的前四句通俗曉暢,選詞用字,不事雕飾,抒發感慨,委婉深沉。首聯直起直落,抒寫自如。當時,作者臥病在傢,社會交往甚少,自不免孤零寂寞之感;偏偏這時又傳來了友人因貶謫而遠行的消息,那更是惆悵倍增。“臥病人事絶,嗟君萬裏行”,正如實地反映了詩人作此詩時的處境和心情。“嗟”字用得好,自然而又藴藉:一是惜別,因同知己離別而悵惘;二是傷懷,為故人被貶而感傷;三是慨嘆,由友人被貶而感慨宦海沉浮,寵辱無常。這一“嗟”字,直貫篇末,渲染了一種悲涼沉重的氣氛。有的本子誤作“聞”字,則膚淺刻露,索然無味了。
別離固已難堪,如能舉杯餞行,面訴衷麯,亦可稍慰離懷;但作者又因病不能相送,寂寞感傷之外,又增添一種遺憾之情。“河橋不相送”一語平平道來,作者的思想感情卻麯折起伏,波瀾疊出。第四句別開生面,寫出了想象中的送別情景:友人去遠了,送行者亦已紛紛離開,河橋景色,一如平常,唯有那江邊垂柳,臨風依依,惜別之情,似無窮盡,歷時既久而難以逝去。這一筆表明作者身雖未去河橋,而其心已飛往江濱,形象而含蓄地寫出了自己與友人的深厚情誼,使“送別”二字有了着落,與第三句對照起來看,又是一層波瀾。律詩要求中間兩聯對仗,這首詩的第二聯對偶雖不甚工緻,但流走勻稱,宛轉如意,說明作者於此重在達意抒情,而不拘泥於形式上的刻意求工,這也體現了初期律詩創作中比較舒展自由的特色。
後四句接連用典。此詩用典,熨貼工穩,不傷晦澀,仍保持了全詩自然樸素的風格。第三聯用的是孫楚和屈平的典故。孫楚,西晉文學家,名重一時,但“多所凌傲,缺鄉麯之譽”,年四十始參鎮東軍事。屈平才華卓絶,遭讒被逐,流落沅湘,自沉汨羅而死。賈誼貶長沙王太傅時,途經湘水,感懷身世,曾作《吊屈原賦》。杜審言也是個“恃纔謇傲”的人,而眼下面臨的卻是一種逆境,此番由洛陽流貶吉州,正好取道兩湖,浪跡瀟湘,沿途恰是前賢足跡所到之處,撫今思昔,能不感慨係之!“別路追孫楚,維舟吊屈平”,既暗點友人的貶謫,交代其行蹤,更是以孫楚、屈原的身世遭遇,喻友人才學之高超,仕途之坎坷,以及世道之不平,寄托了作者對友人的同情和惋惜。
結尾仍用典。《晉書·張華傳》:“鬥牛之間,常有紫氣。豫章雷煥曰:‘寶劍之氣,上徹於天。’華問在何郡?煥曰:‘在豫章豐城。’即補煥豐城令。煥到縣掘獄基,入地四丈餘,得一石函,光氣非常。中有雙劍,並刻題,一曰竜泉,一曰太阿。是夕鬥牛間氣不復見焉。”豐城(今江西豐城縣)與杜審言的貶謫地吉州同屬江西。作者在此用竜泉劍被埋沒的故事,分明是喻友人的懷才不遇,進一步豐富了上聯的寓意;但同時也發展了上聯的思想:竜泉劍終於被有識之士發現,重見光明,那末友人也終將脫穎而出,再得起用,於憤懣不平中寄托了對友人的深情撫慰與熱切期望。
宋之問在律詩的定型上有過重要貢獻,但其創作並未完全擺脫六朝綺靡詩風的影響。這首詩音韻和諧,對仗勻稱,而又樸素自然,不尚雕琢,可以說是宋之問律詩中的佳作之一,代表了作者在這一詩體上所取得的成就。
(徐定祥)
【資料來源】 52_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