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張籍在诗海的作品!!! |
[元稹、白居易與新題樂府詩]
大致與韓愈、孟郊等人同時,有一批詩人在另一個不同的方向上也掀起了一股新詩
潮。其顯著特點,是以樂府——
特別是新題樂府的形式,來反映社會問題,針砭政治弊端,以期達到實際的社會效
果。同時在藝術表現上,這群詩人也大多努力以平易淺切的語言、自然流暢的意脈來增
加詩歌的可讀性(這一特點恰好與韓、孟一派詩人相背反)。他們中包括張籍、王建、
元稹、白居易、李紳等人。以前人們曾把這一新詩潮稱為“新樂府運動”。
早在安史之亂前後,杜甫就曾以樂府風格的詩篇針砭現實,《兵車行》、《麗人行》
等擺脫古題,“即事名篇”(元稹《樂府古題序》),其實已經是一種新題樂府,衹不
過“新樂府”的觀念沒有被明確提出。大歷、貞元年間,顧況也寫過一些運用俚俗語言
反映現實社會問題的詩篇。從貞元末至元和初,張籍、王建、元稹、白居易、李紳諸人
先後步入仕途。
他們作為新進官員,具有較高的政治熱情和積極表現自己的願望,而元和初憲宗頗
思振作,這也給他們帶來一種興奮。因此,他們彼此唱和,相互呼應,熱情地以詩歌形
式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反映各種嚴峻的社會問題,企圖把詩歌作為有力的政治工具來
使用。諸人中,張、王最早從事這一類型的寫作,而“新樂府”概念的形成,則始於李
紳的《樂府新題》二十首。其詩已佚,但從尚可知道的詩題來看,其內容特點是清楚的。
李紳的創作引起元稹、白居易的熱烈響應,並由他們——尤其是白居易,把新樂府的創
作推嚮高潮,白氏的《新樂府》五十首,成為這一新詩潮的代表作。這一詩潮的高峰期
為元和四年(809)前後,為時不很長。
除了新題樂府,這群詩人當然還寫過很多其他類型的詩作,各有不同的成就。
張籍(約766—約830)字文昌,蘇州(今屬江蘇)人,貞元十五年(799)進士,
曾任水部郎中、國子司業。有《張司業集》。他為人熱情誠懇,交遊很廣,與以韓愈為
首的詩人群體和以白居易為代表的詩人群體都有密切的關係。正如他自稱的“學詩為衆
體”(《祭退之》),他既寫有像《城南》這樣頗似孟、韓的作品,也寫有《宿江店》、
《霅溪西亭晚望》這樣近似大歷十才子詩風的作品,也寫有《野老歌》、《廢宅行》這
樣反映現實、通俗曉暢的樂府詩。
白居易《讀張籍古樂府》稱贊張籍“尤工樂府詩,舉代少其倫”。他的樂府詩題材
很廣泛,有的描寫了下層百姓的困苦生活,尤其是官府的賦稅過重所造成的壓迫,如
《野老歌》寫貧睏老翁所種的糧食“輸入官倉化為土”,衹好“歲暮鋤犁傍空室,呼兒
登山收橡食”;《促促詞》寫貧窮人傢的男子成年在外奔波,女子“自執吳綃輸稅錢”,
夫婦不能團圓;
《山頭鹿》則寫道:
山頭鹿,角芟芟,尾促促。貧兒多租輸不足,夫死未葬兒在獄。早日熬熬蒸野岡,
禾黍不收無獄糧。縣傢唯憂少軍食,誰能令爾無死傷。
也有寫戰爭給百姓所帶來的痛苦的,如《董逃行》描述了戰爭中“重岩為屋橡為食、
丁男夜行候消息”的緊張狀況;《徵婦怨》描述了戰爭後“萬裏無人收白骨,傢傢城下
招魂葬”的凄慘景象;《涼州詞》更指斥“邊將皆承主恩澤,無人解道取涼州”,表達
了民衆渴求安定統一的願望。此外,張籍樂府詩還寫了一些民間日常生活的題材,如
《白鼉鳴》寫人們久旱之中終於盼來降雨的情景:
天欲雨,有東風,南溪白鼉鳴窟中。六月人傢井無水,夜聞鼉聲人盡起。
而《江南行》則描寫了江南各種具有顯著地方特點的風土人情,宛如一幅民俗畫捲。
讀張籍的樂府,很容易感受到其中一部分作品的民歌風味,像《長塘湖》、《雲童
行》、《白鼉鳴》都宛如民謠,《山頭鹿》、《春水麯》的開頭起興也很像民歌,而
《春別麯》:
長江春水緑堪染,蓮葉出水大如錢。江頭橘樹君自種,那不長係木蘭船。
則完全仿民歌寫成,十分生動有趣、輕鬆自然。此外,在他的樂府中也很容易感受
到平實通俗的語言風格,看不到什麽生澀難通的詞句,也看不到什麽深奧難解的典故,
平平道來,語意貫通,流暢明白,就連他的五言律詩,也受到這種語言風格的影響,寫
得輕快而不生澀,如:
漁傢在江口,潮水入柴扉。行客欲投宿,主人猶來歸。竹深村路遠,月出釣船稀。
遙見尋沙岸,春風動草衣。(《夜到漁傢》)
(中國文學史,章培恆 駱玉明,youth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