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姓： | 岑 | ||
| 名： | 參 | ||
| 籍贯： | 南陽 | ||
阅读岑參在诗海的作品!!! | |||
[高適岑參]
唐宋以來，高適和岑參是經常被人們稱的兩位詩人。例如杜甫說：“高岑殊緩步，
瀋鮑得同行。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適虢州岑二十七長
史參三十韻》）嚴羽說：“高岑之詩悲壯，讀之使人感慨。”（《滄浪詩話》）辛文房
說：“參……詩調尤高，……與高適風骨頗同，讀之令人慷慨懷感。”（《唐才子傳》）
應麟說：“高岑悲壯為宗，王孟閑淡自得。”（《詩藪》）這主要是因為他們的詩風
相近，都以“風骨”著稱，他們都曾厠身戎幕，擅長以古詩尤其是七古的形式來寫邊塞
題材，而且詩中充溢着感激不平之氣。不過，這兩位詩人同中又有異，在詩上各自作
出不同的貢獻。
岑參（715—769），江陵（今屬湖北）人。他二十歲有十年時間，出入於京洛求
仕，三十歲應舉及第，授右內率府兵曹參軍，以又任右補闕、虢州長史等官，轉嘉
州刺史，秩滿罷官卒於蜀中。有《岑嘉州詩集》。自天寶八載至至德二年春，岑參曾
兩度出塞。第一次赴安西（今新疆庫車），為安西節度使高仙芝的僚屬，第二次入封常
清幕府，在北庭（今新疆吉木薩爾北破城子）呆三年，經常往來於北庭和輪之間。
他的生平遭際和高適有相似之處，如年輕時曾至長安求仕不成，以及一度任卑職而終於
棄官從戎，等等。他的思想也和高適頗多相通之處，例如對於從軍立功的往：“功名
方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送李副使赴磧西官軍》）對於權貴的反感：“何
處路最難？最難在長安。長安多權貴，珂珮聲珊珊。儒生直如弦，權貴不干涉。”
（《送張秘書》）這些都可以說是高、岑的共性。但是岑參的想象力更加豐富，且性
格好奇，在詩歌創作上形成他獨特的藝個性。
岑參以邊塞詩著稱。瀋德潛說：“參詩能作奇語，尤長於邊塞。”（《唐詩裁
集》）翁方綱也說：“嘉州之奇峭，入唐以來所未有。又加以邊塞之作，奇氣益出。”
（《石洲詩話》）
盛唐邊塞詩中的高亢樂觀之作大多産生於開元年間，如王維詩作於開元十年前和
二十七年赴涼州幕時期，崔顥詩作於開元十八年到天寶三載前河東代州幕中，王昌齡詩
作於開元中期以前，王之渙的詩也成於天寶元年以前。天寶年間，由於統治集窮兵黷
武的開邊政策造成一列的惡果，詩人們開始轉而取批判的態度，杜甫的《兵車行》
就是一個著名的例子。岑參兩次出塞都在天寶期，但他處於安西北庭的特殊環境之中，
當時西域地區尚未受到開邊政策的波及，仍能保持融洽和睦的民族關係，因而他的詩歌
就洋溢着積極樂觀的精神，成為盛唐邊塞詩的殿軍。
岑詩“詩奇峻，意亦造奇”（《河嶽英靈集》），這個特色在他早期的詩作中已
可見到。他的寫景詩喜攝取不尋常的奇觀，如：“雷聲傍太白，雨在八九峰。東望北閣
，半入紫閣。”（《因假歸白閣西草堂》）他又喜以奇俊語寫巧思，如“澗花燃暮
雨，潭樹暖春”（《高冠口招鄭鄠》），從澗花的豔麗生出燃燒的溫度感，使
雨潭樹都浸淫在春暖之中。
“孤燈燃客夢，寒杵搗鄉愁”（《宿關西客寄東山嚴許二山人》），則把鄉愁和
客夢化作可搗、可燃之物。這些詩都可見出詩人匠心獨運的藝構思。
出塞以，岑參詩好奇的特點又得到進一步的展。他喜以瑰麗的筆調，描寫帶
異域情調的新鮮事物或奇特風光，給邊塞詩開拓新奇的境界。他的一些詩興致勃勃地
描寫由各民族的交流而帶來的新事物，例如《優鉢羅花歌》寫“葉六瓣，花九房，夜
掩朝開多異香”的奇異花草；《酒泉太守席上醉作》寫當地具風味的飲筵：“琵琶
長笛麯相和，羌兒雛齊唱歌。渾炙犁牛烹野駝，交河美酒金叵羅。”有的研究者考
證，金叵羅指飲酒用的吸管，平時可作為簪子插在髻上，至今藏民飲酒仍普遍使用
吸管。《田使君美人舞如蓮花北鋋歌》則對由其他民族傳入的音樂舞蹈進行熱情的描
述。他還以豐富活躍的想象描繪邊塞的異域風光，如寫吐魯番北部的火焰山：
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厚。火滿山凝未開，飛鳥鄰里里程不敢來。平明乍逐
風斷，薄暮渾隨塞雨。繚繞斜吞鐵關樹，氛氳半掩交河戍。迢迢路火山東，山上
孤隨馬去。（《火山歌送》）
火隨風雨晨散暮聚，炎熱的蒸氣彌漫四處，寫出其變幻出沒的奇觀。又如《熱
海行送崔侍還京》寫水不凍的伊塞湖，助傳聞和想象，以奇崛的語言和誇張手
法，寫出一個斑駁陸離的童話世界，給人留下極其鮮明的印象。這瑰麗奇峭的景
物描寫，在盛唐邊塞詩中是獨具一格的。
岑詩又好以出乎常情的奇特想象抒豪邁情懷，化平凡為神奇，使他的詩歌充滿奇
情壯，富有力量感。例如他寫對長安友人的思念：“長安何處在？在馬蹄下。明日
歸長安，為君急走馬。”（《憶長安麯二章寄龐灈》之二）把思友之情着落在翩翩翻落
的馬蹄下。著名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作於詩人二度出塞時，詩中寫道：
北風捲地白草，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
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着。瀚海闌百丈冰，愁
慘淡萬凝。中軍置酒飲歸客，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詩人寫北方飛雪，卻用南國的春風和梨花作喻，這裏不僅是因為梨花和雪都有相同
的顔色，而且梨花盛開時花錦簇的景象恰能傳達出大雪紛飛的勢態。這一奇想把蕭索
酷寒頓時轉化為絢麗爛漫，從一開始就給全詩定下豪邁樂觀的基調。
詩中寫風中的紅旗，卻用凝固的字眼來形容。這就在色彩鮮麗的畫中，突出奇
寒的感覺。這些描寫都有意避實返虛，通過想象和虛構，把平凡的生活景象一變而為富
有美感的藝形象，而類似的例子在岑參詩中可謂俯拾即是（後面舉出的首，也大多
可以同時從這個角度來理解）。陳繹曾說“岑參詩尚巧主景”（《唐音癸簽》引），
應麟說他“清新奇逸”（《詩藪》），都指出岑參與高適不同的風格特。
岑參詩歌的用韻節奏也現出刻意求奇的特色。他善於根不同的內容需要變化旋
律，在夭矯多姿、不拘一格的節奏中追求聲情並茂的美感。他的許多詩頻頻換韻，韻位
繁密，這節奏和疏宕越、富於跳躍性的才思互為鄰里里程，相得益彰，例如他的《涼州
館中與諸判官夜集》：
彎彎月出挂城頭，城頭月出照涼州。涼州七十萬，人半解彈琵琶。琵琶一麯
腸堪斷，風蕭蕭兮夜漫漫。河麯幕中多故人，故人來三五春。花門樓前見草，豈能
貧賤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回族，酒相逢醉倒。
詩中兩句一韻，最四句為一韻，十二句共換五韻，各句又多用接字法蟬聯而下，
造成沓迴旋的聲情，深得民歌風韻。類似的例子還有《蜀葵花歌》以及《韋員外花
樹歌》等。
又如《輪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
輪城頭夜吹角，輪城北旄頭落。羽書昨夜過渠黎，單於已在金山西。戍樓西望
煙塵黑，漢兵屯在輪北。上將擁旄西出，平明吹笛大軍行。四邊伐鼓雪海涌，三軍
大呼陰山動。虜塞兵氣連屯，戰場白骨纏草根。劍河風急雪片闊，沙口石凍馬蹄脫。
亞相勤王甘苦辛，誓將報主靜邊塵。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
用韻形式也和上述詩篇相似，兩句一轉，但與前詩以平聲韻為主不同，這首詩通篇
的韻腳平仄互間，且仄聲韻中又以“重濁而斷”的入聲為主，如“角”、“落”、
“黑”、“北”、“闊”、“脫”等。其中惟獨“四邊伐鼓雪海涌，三軍大呼陰山動”
用上聲韻，而這兩句又恰好處在全詩的腹心處。這就造成跌宕起伏的聲情，與大軍
出的氣氛適相呼應。而同樣是送主帥率軍遠征，《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又是一種
節奏：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
隨風滿地石亂走。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
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如割。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幕中草檄
硯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車師西門伫獻捷。
這首詩一反傳統上逢雙押韻的慣例，而以三句為一用韻單位，句句用韻，且平、上、
入三聲互換，造成一種拗峭勁的音節，似緊鑼密鼓，比《輪歌》更富有緊張促迫的
感覺。如果把這兩首詩和前引的《白雪歌》相比較，則者基本上用仄聲韻聯貫到底，
在聲情上就要舒緩平穩得多。可見岑詩在音律上的調度安排，是由詩的內容情調所决定
的，反過來它又加強詩所要現的基調。這也是岑參創造性的貢獻之一。
（中國文學史，章培恆 駱玉明，youth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