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枫文集

邱俊伟

???Turks & Caicos Is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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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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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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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曾经的岁月

  当我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毕竟这个人世间从此多了一双好奇的眼睛和一个瘦弱的身影……
  
  还没满月,我生了病,据说那场病着实不轻,呼吸都已经困难,却总算没有死,也便依旧活在人间。(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死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未满月的孩子——据说一点也不奇怪,而奇怪的是我竟然活下来了。)
  
  妈妈后来告诉我,把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的那位“神医”叫吴二先生,他在我的肚脐眼上方扎了银针,又在银针四周用草药熏烧。妈妈也不明白他用的是什么针灸术,总之是我终究没能死。那位吴二先生多年前早已去世,我却一直未能到这位救命恩人的坟莹前一拜。
  
  少年的日子,象掠过树林的风一般轻盈与自在。少年时的故事,象沙滩上被潮水涌上来的贝壳一样美丽和清纯。那时,有泪水,有欢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小时候是玩皮和倔强的。父母亲忙于养家,疏忽了对我的管教,也或者因为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听话温顺的孩子。我深知自己性格固执,有时撞到南墙也不回头,虽然因此也确实吃到一点苦头,然而总不思悔改。
  
  一九八九年,将离开家门去黑龙江伊春,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呀,就象是一条六棱钢,还没有从圆洞中磨过。”我一脸不屑,背起行囊,毅然上了路。
  
  小兴安岭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没有母亲的唠叨,也脱离了父亲的管束。和一帮“狐朋狗友”们玩得不亦乐乎:春末去密林中采蘑菇、猴腿、刺老芽等山野菜,夏初到逐渐化冻的山溪旁抓田鸡、叉肉狗子鱼,秋天进深山里采榛子、吃山葡萄,或者上高高的红松树上打松塔,深冬躲进“板夹泥”的屋子里,一群男孩女孩在一起打扑克赌喝凉水且不准上厕所,最先告饶服输的总是喝得不能再弯腰的女孩子们。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这首日本歌曲《北国之春》恰好是黑龙江小兴安岭的写照。
  
  枫林如火的晚秋,我对着大山高喊,听远山的回音;白雪皑皑的隆冬,我坐着狗拉的雪撬,让它尽情地奔跑。
  
  “残雪消融,溪流淙淙,独木桥自横……”,那时正值青春期的我,情绪也极不稳定,恋爱过也失恋过,快乐着也烦恼着。
  
  一九九八年到二零零一年,在“狮城”新加坡度过三年,看到东南亚的风土人情,也看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从黑龙江回家的时候,我带回厚厚的几本书,书里面夹着片片的红叶,那红叶红得如火;从新加坡返程的时候,我带回几只玻璃瓶子,瓶中装着粒粒的红豆,那红豆红得象血。
  
  我是个典型的“夜猫子”,清晨不愿起,晚上不想睡,苦苦思索着一些与我相干或不相干的东西。也有朋友劝我不要考虑那么多,想来那也实在是一番好意,这一点我绝对感激,然而却只恨我不识抬举,鼠目寸光、杞人忧天,无端的自寻烦恼,终于也便日益消瘦。我觉得自己正如一只扑火的飞蛾,最后必然是那一瞬间的燃烧。
  
  多年前,我去老家的镇上一家医院探望一位生病的亲戚,在那亲戚的病房里,我无意间看到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孱弱清瘦,脸色出奇的白,眼眶深陷,眸子凝视着窗外,而窗户外是一棵石榴,那老铁似的粗树干上正绽放着红红的花。
  
  几天后,我再去看望我那即将出院的亲戚时,那个妙龄的面色苍白的姑娘不在了,亲戚告诉我,那小女孩姓张,是白血病,刚刚去世了。
  
  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睛也有泪水要涌出来。我奔到窗外的老石榴树下,猛然发现那个小女孩和我原来都只是小兴安岭秋风下的一枚枚落叶。如此而已。
  
  若干年后的今天,我方才领悟到我临去黑龙江伊春时,老父的那句话的意味深长:是呀,我如同六棱钢,棱角分明,但从生活的圆形的模具中进出,逐渐磨掉了锋芒、磨去了棱角。我和父亲之间是有代沟的,这许多年来,回家的次数本就很少,而每次回家,我都敷衍几句,匆匆躲开。想来已经好久没和年迈的父亲坐在一起无拘无束的促膝谈心了。
  
  妻子每每打电话常问我胖了没有,我苦笑着告诉她:“暂时还没有”。我知道自己很难发胖,家中的妻子却正因胖起来而发愁。
  
  今夜,客居异国他乡,晚风中轻轻吟唱那首《北国之春》:“梨棠丛丛,朝雾蒙蒙,水车小屋静。传来阵阵儿歌声,北国的春天,北国的春天已来临。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盅。故乡呀故乡,我的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竟然止不住热泪盈眶。
  
  我想起黑龙江和我分手的那位女孩,也不知她近况如何?我想起故乡落雪的日子,还有儿时趴在爸爸的膝盖上听故事慢慢睡着,我想起那位患白血病的女孩看石榴树时的眼神,我想起新加坡图书馆幽雅的环境和那里的点点滴滴,我想起白桦林中的豪情满怀、朝气飞扬以及打扑克喝凉水……
  
  大漠中随风逝去的,是一幕幕的往事,是一番番的感慨,是一阵阵的哽咽……
  
  生活的风霜磨平的又岂止是棱角,更有凌云的壮志和满腔的激情!
  
  今夜,我一个人伫立在这异国的海滩,四周有冷冷的风,有冷冷的月,月亮似乎在滴着冷冷的泪……
  
  曾经的岁月,是风,是烟,是落叶,是潮水,是自作聪明的一出戏,是误落尘网的一场梦……
  
  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
  
  2012年10月11日于TURKS & CAICOS ISLANDS
  
  刊登于新西兰《先驱报》2012年10月12日副刊

2012-10-11 02:23:50
引用并回复
白水 ?2012-10-12 04:17:53?? 引用并回复


娓娓道来的往事,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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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洋 ?2012-10-13 02:27:52?? 引用并回复


滿紙思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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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