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雁萍踪 張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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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雁萍踪
(2)硝焰
“管他捕風捉影精心杜撰的應景小說也好,牡丹芍藥添枝加葉的民間流傳也罷。”聽那口氣,舅父安壁壽對衆說紛紜的傢源流長似乎淡若止水;“那時尚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嬰兒刁一、她周身乳氣的命運為何引起那個超級大國情報中心的如此重視?難道她養母鰻鱺遭受數以千計的賊兵追擊難道僅僅是為了不該領養一個背景復雜的嬰兒?笑話;那樁碗蜒麯折了長達半個世紀的血腥疑案、它的迷底無非是為了一幅圖和一張畫;圖是什麽圖?《墻孔.樹丫.漣漪明月相映圖》,畫是什麽畫?《散金.碎銀.明珠走廊風景畫》。”
舅父壁壽在心情不快並喝悶酒的時後總是念叨:“多年以前的鳳凰巢一陣槍響,嫡母浮萍和她的兩位貼身保鏢在槐花飄香的村口應聲倒地飲彈身亡。那時的外婆浮萍雍容華貴貌美如花,她穿金戴銀周身珠翠的飾物無一丟失;而外甥刁一的養母鰻鱺正是那樁血案的目擊者之一,她、就是當時的丫環謝蘭……”
難怪農夫作傢張繼前先生在《木槿花》一書的章節中這樣寫到:
“走吧。”外婆浮萍猛然轉身,滿目凄涼淚光隱韌地掃了等候多時的如男似女兩個隨從一瞥;“走吧,雖然光怪陸離萬念心生,但任何事情都得走動才能完成。”可外婆浮萍和如男似女一行三人萬沒想到,就在她們周圍、雜草叢生的廢虛裏輕輕伸出了幾支冰涼的槍管……枝繁葉茂緑意秧然的槐蔭樹上鳥雀分飛,可憐訓練有素身手不凡的如男似女對破土而出的險情毫無察覺,連掏槍自衛的欲念都遠離腦海就和她們的主人一道在淬然爆發的槍聲裏芳心破碎魂歸天國。
荒蕪村莊的天空再次分裂,那時、送行轉身的祖母坤稷剛剛回到傢人離去的屋檐下。祖母坤稷久經世面處亂不驚,可那陣鳥鳴無法掩蓋的槍聲還是嚇得她臉頰煞白地打了個寒噤;因為一種利刃穿心般的痛楚使她意識到重振傢園的重擔已經毫不留情地落到她一人肩上了。
那天,以卜卦算命為生、九十八歲高齡的米甸名流袁溪子拄着拐杖前往官莊村給洪儀的母親拜百歲髦壽;可就在走到洪氏庭院的中心時、他那起落有聲的拐杖卻脫手而飛,隨後輕如枯草般的飄落在地,他翹首藍天一聲短嘆:“啊,天時不濟呀!”
年近八旬白發皓須的洪儀慌忙俯身撿起地上的拐杖雙手奉上:“哎呀、老神仙,我人多事忙照料不周;今乃我母仙壽吉旦,你老何出此言?”
袁溪子先天失明的雙眼對着天空:“我米甸街坊幾百年來男耕女織讀書識字的安寧日子將從此時此刻起一去不返。”
“啊!”七老八少穿紅戴緑的男女賓客無不震驚,“老神仙何出此言!”
袁溪子面呈悲光手指蒼穹:“你等聽到來自鳳凰巢的槍響沒有?這可是驚世駭俗的槍聲,就在此時此刻、有非同小可的人物在鳳凰巢被居心叵側的亂槍所殺;哎!不出一月,米甸亂矣。”
好像是瀑布跌落砸起的回音,那陣槍聲仿佛逆流而上的朔風、把天地之間那縷清新的空氣颳得怪響。當外婆浮萍和如男似女在鳳凰巢村口的槐蔭樹下遭人暗算飲彈身亡的瞬間,那時年紀尚小的舅父壁壽正在河邊飲馬,打算用他母親坤稷的坐騎、那匹膘肥體健的棗紅大馬送他胸懷大志的嫡母浮萍再度遠行。飲完水後,做事仔細的舅父壁壽又把罩上馬身的騎鞍腳凳檢查了一遍;就在那時,沉悶而凄勵的槍聲響了。
舅父壁壽和棗紅馬在回蕩山𠔌的槍聲裏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去——空氣稀薄嚴重缺氧的大地上,棗紅大馬翹首藍天一嘶長嘯。舅父壁壽縱身上馬,破碎的蹄音朝着血花落地芳魂不散的村口奔馳而去。
在槐蔭翠緑風生鶴唳的村口、木槿盛開硝煙彌漫的樹下,舅父壁壽看見三具東躺西臥的屍體就像殘陽映照的晚霞光芒四射斑斕萬千;祖母坤稷坐在地上,把外婆浮萍的頭顱抱在懷裏,外婆浮萍血漿流盡的容顔就像牡丹盛開潔白如雪。舅父壁壽沒有翻身下馬,因為他波濤翻滾亂雲飛度一般的心境就像圍着衆屍返復奔跑的馬蹄一樣翻騰不止。
“嫡母!嫡母!嫡母……”舅父壁壽心裏呼喚着那個剛剛習慣的稱謂,冰涼的眉毛下天翻地覆淚雨紛飛。
祖母坤稷的眼裏沒有一滴淚,她的溫馨之手在外婆浮萍似乎剛剛甜睡的臉上輕輕撫摸;像在觀賞一顆價值連城金光燦爛的明珠,像在給一片花瓣揩去落地染上的塵埃:“安息吧妹子,你想到的、姐姐去做。”
稍遲一步趕到現場的丫環謝蘭還沒看見芳氣襲人血花飛濺的慘狀就被舅父壁壽橫眉竪眼縱馬狂奔的情景嚇得眼冒金星牙骨打顫:“啊呀少爺,少、少爺危險!少……少爺這是怎麽啦?”祖母坤稷說:“連我都不知怎麽了。”
“啊!”丫環謝蘭一個趔趄跌在殘紅之中,半餉纔一手拄着血泊欠起身來,一手摸着嫡母浮萍血液流盡的容顔:“側夫人,你安息吧;害你的人無論是誰,我都要讓誰的九族不得安寧。”說畢,將手伸嚮如男懷裏的短槍……
“別動!”祖母坤稷將外婆浮萍的遺體輕輕放下,“你想殺人,我有更好的卡賓槍;可眼前不是時候。”“那、夫人,眼前怎麽辦?”
祖母坤稷拂開披眉而下的亂發:“快馬告知縣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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