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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 宮女打扮脂粉勻稱,走下紅樓;春光雖好獨鎖深院,怎不怨愁?
來到庭中點數花朵,遣恨消憂;蜻蜓飛來,停在她的玉簪上頭!
【注釋】 春詞:詩題一作“和樂天《春詞》”。樂天,白居易的字。
宜面:脂粉和臉色很勻稱。
玉搔頭:玉簪,為精美的玉石所磨製的發飾。
蜻蜓句:暗指頭上之香。
【賞析】 (一)
這首宮怨詩,是寫宮女新妝雖好,卻無人見賞。首句寫粉脂宜面,新妝初成,豔麗嫵媚,希冀寵幸;二句寫柳緑花紅,良辰美景,卻獨鎖深院,滿目生愁;三句寫無端煩惱,凝聚心頭,衹好數花解悶;四句寫凝神伫立,人花相映,蜻蜓作伴,倍顯冷落。層層疊疊,婉麯新穎。寫宮女形象,豐韻多姿,嫵媚動人;寫孤凄幽怨,委婉含情,得之於神。
(二)
這首詩的標題寫得很清楚,它是和白居易《春詞》一詩的。所以,不妨先看一看白居易的《春詞》:“低花樹映小妝樓,春入眉心兩點愁。斜倚欄桿背鸚鵡,思量何事不回頭?”白居易此詩,先描繪一個斜倚欄桿、背嚮鸚鵡、眉目含愁的青年女子形象,接着以“思量何事不回頭”的問句,輕輕一撥,引而不發,意味深長。而劉禹錫的和詩,也寫閨中女子之愁,然而卻寫得更為婉麯新穎,別出蹊徑。
白詩開頭是以“低花樹映小妝樓”來暗示青年女子,而劉詩“新妝宜面下朱樓”說得十分明確,而且順帶把人物的心情也點出來了。詩中女主人公梳妝一新,急忙下樓。“宜面”二字,是說脂粉塗抹得與容顔相宜,給人一種勻稱和諧的美感,這說明她妝扮得相當認真、講究。看上去,不僅沒有愁,倒似乎還有幾分喜色。豔豔春光使她暫時忘卻了心中苦惱,這良辰美景,使她心底萌發了一絲矇矓的希望。
詩的第二句是說下得樓來,確是鶯歌蝶舞,柳緑花紅。然而庭院深深,院門緊鎖,獨自一人,更生寂寞,於是滿目生愁。從詩的發展看,這是承上啓下的一句。三、四兩句是進一步把這個“愁”字寫足。試想這位女主人公下樓的本意該不是為了尋愁覓恨,要是早知如此,她何苦“下朱樓”,又何必“新妝宜面”?可是結果恰恰惹得無端煩惱上心頭,這急劇變化的痛苦的心情,使她再也無心賞玩,衹好用“數花朵”來遣愁散悶,打發這大好春光。為什麽要“數花朵”,當亦有對這無人觀賞、轉眼即逝的春花,嘆之、憐之、傷之的情懷吧?她默默地數着、數着……“蜻蜓飛上玉搔頭”,這是十分精彩的一筆。它含蓄地刻畫出她那沉浸在痛苦中的凝神伫立的情態;它還暗示了這位女主人公有着花朵般的容貌,以至於使常在花中的蜻蜓也錯把美人當花朵,輕輕飛上玉搔頭;而且也意味着她的處境亦如這庭院中的春花一樣,寂寞深鎖,無人賞識,衹能引來這無知的蜻蜓。真是花亦似人,人亦如花,春光空負,“為誰零落為誰開”?這就自然而含蓄地引出了人愁花愁一院愁的主題。有人說:“詩不難於結,而難於神”。這首詩的結尾是出人意料的,詩人剪取了一個偶然的鏡頭──“蜻蜓飛上玉搔頭”,蜻蜓無心人有恨。它洗煉而巧妙地描繪了這位青年女子在春光爛漫之中的冷寂孤凄的境遇,新穎而富有韻味,真可謂結得有“神”。(趙其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