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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賀鑄其人,自小尚武任俠,中年尚氣使酒,雖出自宋太祖賀皇后族孫,但遭際坎坷,終身未得美官。其一生曾數次出入汴京,行色匆匆。羈旅愁情之苦況,領略頗多;生離死別之場面,感受頗多。該詞所寫,就是他所經歷的無數次出京中的一次感受。
“芳草青門路,還拂京塵東去”。開頭直寫本次離京。青門,原指漢代長安東南門霸城門,因門青色故稱青門,這裏代指宋汴京城東門。“芳草青門路”,是說東去的路掩映在一片如蔭的芳草中。作者欲東去,故對東去之路特別留意。“還拂京塵東去”,一個“還”字,隱含無限深意。表明這不是第一次出京,既寓含着作者對這次離京任外職的不如意,又充滿着對京華一事無成的宦海生涯厭倦之情。作者竟將這次京都生活視作一場在喧囂的城市中毫無意義的鬧劇行為,其內心的厭惡自可想見。
“回想當年離緒,送君南浦,愁幾許。尊酒流連薄暮,簾捲津樓風雨。”這次離京,行色匆匆,於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上次的離京。上次離京之時,也是這樣滿腹愁緒別情。送別的戀人,送了一程又一程,終於到了分手之處。一桌簡單的相別宴,兩人戀戀不捨地,一直留連到黃昏薄暮之時。當分手的瞬間,捲簾遙望,津邊之樓籠罩在一片瀟瀟的風雨中,好凄涼的景象啊!真所謂“故人一別幾時見,春草還從舊處生”,那種離別時的慘然感受真是難以用言辭來表達。南浦,送別之地的代稱。
“憑闌語,草草蘅臯賦,分首驚鴻不駐”。如果說上片是由別寫憶,勾起對往日離別的憶念,下片則由憶寫實,再回到這次離別的描寫。上次離別,尚有人送行,這次離京,當年送行者已音跡杳然。草草寫一篇《蘅臯賦》,來寄托憶念的情愫吧,衹恐怕分手後連她的蹤影也難以追尋。按《蘅臯賦》,當指曹植《洛神賦》,因賦中有“爾乃稅駕乎蘅臯”等句。驚鴻,形容女性輕盈如雁之身姿。如曹植《洛神賦》:“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竜,榮臞秋菊,華茂春鬆”。
“燈火虹橋,難尋弄波微步”。這兩句承接上句,遠望汴京,燈火輝煌的如虹長橋之下,再也難以找尋到她那邁着輕盈步履的婀娜身姿。“弄波微步”,想象逝去的戀人踩着波濤,細碎行走的樣子。作者這裏已將離去的戀人想象為與曹植《洛神賦》中洛水女神同一的形象。作者巧妙運用一種虛實結合手法,抒發了自己一種思極生癡,情極境生的心理感受。由戀人驚鴻般輕盈身姿,聯想到洛水女神飄忽不定蹤影。復由洛水女神凌波遠去,聯想到永不停逝的虹橋之水亦無情地載着自己的戀人飄然而去,虛幻兩境緊密結合,不露痕跡。
“漫凝伫,莫怨無情流水,明月扁舟何處”。這三句承上,寫詞人思戀人而不得的感受:為什麽要枉然地在這裏長久凝神伫立呢?人既已遠逝,即使幻想中的影子也難以追尋。也不要再怨無情流水載着自己的戀人遠去,因為同是這股無情流水,也要載着自己離開京都。到下一個明月之夜時,自己乘坐的一葉扁舟連停留在什麽地方尚不知曉呢?因為宦海沉浮,更是難以逆料的。
本詞主要以再離別勾起對往日的憶念,在濃重的離情別緒渲染中,對往日戀情進行深刻的追思。從寫作次序論,詞人由離而生情,勾起對往日的回念,由往日的離情,寫到對往日戀人的追思。藉助於尊酒流連、憑闌無語、幻覺感悟、枉然凝伫等一係列形象化動作,表現了對戀人永難擺脫的纏綿依戀之情。結尾貌似解脫的“莫怨”兩字,又將離別的愁情,情場的失意與宦海風波融合在一起,使該詞所抒之情更為渾厚,意境更為深沉。(王增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