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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北宋被金兵滅亡後,高宗趙構南渡,在臨安(今杭州市)建立了南宋新政權。他滿足於偏安江左,畏懼金兵強大,不敢收復中原,依舊荒淫享樂。有志之士,無不為之扼腕。不少愛國詩人詞人都通過自己的作品,以多種手法表現了渡江北伐,恢復中原,驅除金虜,還都汴京的愛國熱情。李綱感於時政,曾寫了七首詠史詞。這七首詞的詞牌和標題是《水竜吟·光武戰昆陽》、《念奴嬌·漢武巡朔方》、《喜遷鶯·晉師勝淝上》、《雨霖鈴·明皇幸西蜀》、《喜遷鶯·真宗幸澶淵》、《水竜吟·太宗臨渭上》、《念奴嬌·憲宗平淮西》。這首《喜遷鶯·晉師勝淝上》就是七首詠史詞之一。
東晉孝武帝太元八年(383),北方的前秦苻堅率領百萬大軍南下,氣焰囂張,妄圖消滅東晉,統一南北。東晉衹有八萬軍隊,不到苻堅的十分之一。而淝水一戰,晉師大敗苻堅,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保住了晉國的安全,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戰。這對南宋有重大的歷史藉鑒意義。
上片首先在讀者面前展開了一幅長江形勢圖,眼前衹看到長江雪浪,滾滾滔滔,千裏奔騰,一瀉而下,阻隔南北。據傳三國時魏國的曹丕在觀望長江時,曾感嘆地說:“此天之所以限南北也。”他兩次伐吳,都未成功,長江阻隔,是其重要原因。如此天險,北方的金兵是難以逾越的。高宗如果稍有恢復中原之志,就應利用天險,加強設防,固守長江,以遏強虜。當然,天險難逾,並不等於絶對不可逾。三國時東吳孫皓,僅憑天險禦敵,終於招致“一片降幡出石頭”。所以李綱強調天險難逾,還必須加上“人謀剋壯”,天險可憑,而又不可僅憑天險,重在人謀。有天險可憑,又加上人的深謀遠略,北方索虜,豈敢吞噬我們的土地?索虜是南北朝時南方人對北方敵人的衊稱。這裏既是指前秦,也是指金兵。這段描寫兼論述為下文寫晉師以少勝多提供了依據。下文很自然地轉入到對淝水之戰的記述。
苻堅率百萬之衆“倏忽長驅吾地”。倏忽,言其神速;長驅,言其勢猛。這句極言秦兵強大,乃為後面秦兵失敗作反襯。欲抑先揚,以突出晉軍勝利其意義重大。
當苻堅南侵,大敵當前之時,謝安作為東晉宰相,其主要作用有二:一是决定大政方針:堅决抵抗,决不妥協;二是運籌帷幄,用人得當。他以謝石為徵虜將軍、徵討大都督,統率全軍。以謝玄為前鋒都督。還有輔國將軍謝琰,西中郎將桓伊,竜驤將軍鬍彬等,協同作戰。謝安深信他們的謀略將纔,放手讓他們發揮主動作用,自己不插手,不直接幹預軍事,指揮若定,鎮靜自如。《通鑒》載:“謝安得驛書,知秦軍已敗。時方與客圍棋。攝書置床上,了無喜色,圍棋如故。客問之,徐答曰:‘小兒輩遂已破賊’。”可見他胸有成竹,料事如神。故詞中稱贊:“破強敵,在謝公處畫,從容頤指。”“頤指”,即指揮如意。
晉軍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確為歷史奇跡,故換頭以“奇偉”領起,對這次戰爭的勝利作了生動的鋪敘。謝玄等以“八千戈甲,結陣當蛇豕。”戈甲,代指軍隊;蛇豕,封豕長蛇之簡稱。《左傳·定公四年》:“吳為封(大)豕長蛇,以薦食上國。”封豕長蛇,比喻強大的貪暴殘害者。此藉指苻堅。“鞭弭周旋,旌旗麾動”,弭,弓之末梢,用骨質製成,用以助駕車者解開轡結。謝玄、謝琰、桓伊等指揮數千之衆,直渡淝水,擊退北軍,使北軍望風披靡。苻堅等登上壽陽城,望八公山上草木,皆以為晉軍。在敗逃路上,夜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軍追殺過來。棄甲曳兵,亡魂喪膽,驚慌失措,狼狽北逃。詞以十分快意的筆調贊揚晉軍出奇製勝、力挫強敵,保住了東晉的江山和人民,免遭“索虜”吞噬。其功業之偉大,雖“周雅”所歌頌的周宣王中興也不得專美於前了。《詩·小雅》中的《六月》、《采芑》等詩記述周宣王任周尹吉甫、方叔等率軍北伐狁,南懲荊蠻,使西周得以中興。淝水之捷,其功不亞於此。
全詞從長江天險寫起,指出既憑天險,又重人謀,何懼“索虜”!接着以主要篇幅描述了淝水之戰晉勝秦敗的過程及其值得藉鑒的歷史意義:強大的敵人並不可怕,是可以被打敗的。衹要弱小的一方敢於鬥爭,人謀剋壯。詞還突出了東晉宰相謝安“從容頤指”的作用。曾擔任高宗宰相的李綱多麽希望自己能起類似謝安那樣的作用,可惜他沒會機會。他寫這首詞,意在諷諭高宗以古為鑒,須知少可以勝多,弱可以勝強,強敵不足畏,全在“人謀剋壯”。應痛下决心,北伐中原,收復失地,作者的用心是很明顯的。(王儼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