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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離騷》和《九章》]
《九章》由九篇作品組成:《惜誦》、《涉江》、《哀郢》、《抽思》、《懷沙》、
《思美人》、《惜往日》、《橘頌》、《悲回風》。
司馬遷在《史記·屈原傳》中述及《哀郢》、《懷沙》時,並未提到“九章”一名,
所以宋人朱熹認為這是後人將屈原九篇作品輯錄為一捲而加上的總名,現代研究者也大
多信從此說。其中《思美人》以下四篇,研究者或以為出於偽托,但無法確定。
《九章》的內容都與屈原的身世有關,這與《離騷》相似。但每一篇的篇幅較《離
騷》短得多;所涉及的事實是生活中具體的片斷,不像《離騷》是綜合性的自敘;使用
的手法以紀實為主,較少采用幻想的表現。
在《九章》中,《橘頒》的內容和風格都比較特殊。作品用擬人化的手法,細緻描
繪橘樹的燦爛奪目的外表,和“深固難徙”的品質,以表現自我優異的才華、高尚的品
格,和眷戀故土、熱愛祖國的情懷。在描寫過程中,詩人既不黏滯於作為象徵物的橘樹
本身,又沒有脫離其基本特徵,從而為後世詠物詩的創作開闢了一條寬廣的道路。
其他篇章,多為屈原在放逐期間所作。《涉江》是屈原在江南長期竄逐中所寫的一
首紀行詩。詩中敘寫作者南渡長江,又溯沅水西上,獨處深山的情景。其中一段風光描
寫最為人稱道:
入漵浦餘邅回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
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紛其無垠兮,雲霏霏而承宇。
詩人抓住帶有特徵性的景物,寥寥數語,高度概括地寫出深山密林嶔崟幽邃的景象。
這一景象,又恰到好處地襯托了詩人寂寞而悲愴的心情。楚辭中這類風光描寫,成了後
世山水詩的濫觴,屈原也被推為我國山水文學的鼻祖。
《哀郢》作於頃襄王二十一年(前278)秦將白起攻陷楚都郡以後。屈原在流亡
隊伍中,親眼目睹了祖國和人民遭受的苦難,思前瞻後,百感交集,以極沉痛的心情寫
下這首詩,哀嘆郢都的失陷。
詩歌從質問蒼天開篇,突兀而起,一下子將讀者引入國都殘破、人民罹難的悲慘情
景中。而後以郢都為起點,由近到遠,寫出流亡過程中一步一回首,一步一揮淚的沉痛
情感:“望長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過夏首而西浮兮,顧竜門而不見。”詩人越
行越遠,郢都高大的喬木和矗立的城門都已在視綫中逐漸消失了,悲傷的淚水不覺像雪
珠一樣紛紛灑落。最後,“亂辭”寫道:
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棄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以動人心弦的懷念之情,返回故鄉、重振傢邦的願望收尾,既照應了題目與開篇的
內容,又給人無窮回味,全詩達到完美和諧的境界。
《懷沙》一般認為是屈原臨死前的絶筆。在作出最終的選擇以後,詩人一方面再次
申述自己志不可改,一方面以更為憤慨的語言指斥楚國政治的昏亂,表現出對俗世庸衆
的極度蔑視。“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非俊疑傑兮,固庸態也。”他甚至把衆人對他
的壓迫,比作群犬亂吠。詩最後說道:“知死不可讓,願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將以為
類兮。”“類”有今所謂“榜樣”的意思。詩人希望世人能夠從自己的自殺中,看到為
人的準則。
《九章》的大部分都反映了屈原流放生活的經歷,是研究屈原生平活動的重要材料。
這些詩篇善於把紀實、寫景與抒情相結合,以華美而富於表現力的語言,寫出復雜的、
激烈衝突的內心狀態。
(中國文學史,章培恆 駱玉明,一鳴掃描,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