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 人物列錶
孟郊
唐代  唐(751年8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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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東野,湖州武康(今浙江德清縣)人。早年隱居河南嵩山。後兩試不第,直到四十六歲時纔中進士。五十歲時任溧陽縣尉,由於抱負不得施展,便放跡山林間,吟詩度日,以致公務多廢,縣令便另委他人代行職務,並把他的俸祿減去一半,不久辭官回傢。後經河南尹鄭餘慶的推薦,出任河南水陸轉運判官,晚年多在洛陽度過。憲宗元和九年,鄭餘慶再度聘他往興元府任參軍,攜傢眷前往,病死在赴任途中。
  他為人耿介倔強,一生窮愁潦倒,所以他的詩大多是抒發個人的坎坷不遇和揭露世態炎涼,用字追求「瘦」、「硬」。但由於個人的清貧生活而對勞動人民的疾苦有所體會,所以又寫了不少象《寒地百姓吟》、《織婦辭》等反映民間疾苦的詩。著有《孟東野集》,存詩四百餘首。
  
  [孟郊、韓愈及其周圍的詩人]
    人們常以“奇崛險怪“來評價韓愈及其周圍詩人的詩風。
    其實,這些詩人風格並不完全一致,之所以可以這樣籠統地評價,是因為他們都在
  藝術上創新求異,采用了過去不常用的內容、句式、意象入詩的緣故。趙翼《甌北詩話》
  認為,至韓愈時,“李、杜已在前,縱極力變化,終不能再闢一徑”,故衹能求之奇險。
  這樣說並不全面,還應當註意的是:第一,大歷、貞元時代詩歌內容單一、意象重複、
  形式圓熟、氣格變狹的趨嚮從反面促進了詩風變革求新;第二,在唐詩經過長期發展並
  已取得極大成就以後,新一代的詩人們又開始註意到更廣泛地從前代詩歌傳統中吸取營
  養,避熟就生,以尋求變革的途徑;第三,這時開始盛行的“聯句”之風、寫長詩之風,
  也促成了一種爭奇鬥巧、旁搜窮討、花樣翻新的習氣。
    在聯句中,為了押同韻,就必然要用僻字生字;在長詩中,為了不重複,就需要發
  掘人所未道的新意象。所以應該說,這一群詩人是在正反兩面從大歷、貞元詩風中得到
  啓發,廣泛吸取古代詩歌營養,發掘新的形式、語言、意境,從而創立自己的新風格的。
    孟郊(751—814)是這群詩人中較為年長的一個。他字東野,武康(今浙江德清)
  人,早年屢次參加科舉而不得中,直到四十六歲纔進士及第,又過了四年纔當上一個小
  小的溧陽尉,元和初年又當過河南水陸轉運從事、試協律郎,元和九年得暴疾而死。有
  《孟東野詩集》。
    人們曾把孟郊與韓愈並稱“韓孟詩派”,主要是因為他們都尚古好奇,多寫古體詩。
  但孟郊所作,多為句式短截的五言古體,用語刻琢而不尚華麗,擅長寓奇特於古拙,如
  韓愈所謂“橫空盤硬語,妥帖力排奡”(《薦士》)。而韓愈的七言古體最具特色,氣
  勢雄放而怪奇瑰麗。他們的詩都很有力度,但韓愈的力度是奔放的,孟郊的力度則是內
  斂的。他更多地學習了漢魏六朝五言古詩的傳統,正如李翺所說,“郊為五言詩,自漢
  李都尉(陵)、蘇屬國(武)及建安諸子、南朝二謝,郊能兼其體而有之”(《薦所知
  於徐州張僕射書》)。因此,與大歷、貞元詩人相比,他更接近漢、魏風骨;而與他之
  後的韓愈、李賀相比,則又較多地保留了大歷、貞元詩風的痕跡。
    這並不是說孟郊衹是一味模仿漢魏六朝詩風,在學習古代詩歌藝術的同時,他又有
  自己鮮明的特色。
    在內容上,孟郊的詩超出了大歷、貞元時代那些狹窄的題材範圍。固然,他的詩的
  主旋律是中下層文士對窮愁困苦的怨懟情緒,這是他屢試不第、仕途艱辛、中年喪子等
  生活遭遇决定的;但他還是能透過個人的命運看到一些更廣阔的社會生活,並以詩來反
  映這些生活。其中有的揭露、針砭了社會上人際關係中的醜惡現象,有的則尖銳地揭示
  了貧富之間的不平等。如《寒地百姓吟》以“高堂捶鐘飲,到曉聞烹炮”與“霜吹破四
  壁,苦痛不可逃”兩相對照,《織婦辭》描寫了織婦“如何織絝素,自着藍縷衣”的反
  常現象。他寫這種詩常有很深刻的心理體驗,如《寒地百姓吟》中“寒者願為蛾,燒死
  彼華膏”之句,實非泛泛紀述民間疾苦者可比。應該說,在杜甫之後,孟郊又一次用詩
  歌深入地揭露了社會中貧富不均、苦樂懸殊的矛盾。孟郊還有一些詩描寫了平凡的人倫
  之愛,如《結愛》寫夫妻之愛,《杏殤》寫父子之愛,《遊子吟》寫母子之愛,這些題
  材已經在很長時間內被詩人們忽視了。其中《遊子吟》是一首真摯深沉、感人至深的小
  詩:
    慈母手中綫,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在藝術手法上,孟郊的詩歌中出現了大歷、貞元詩歌所沒有、在這以前也不曾有過
  的新特點,即韓愈《貞曜先生墓志銘》中所說的“鈎章棘句,搯擢胃腎“式的險奇艱澀。
  這一方面與他刻意求工,精思苦吟有關,另一方面與他心情鬱悶、情緒低沉有關。在
  《夜感自遣》中,他說自己“夜學曉不休,苦吟鬼神愁。如何不自閑,心與身為仇”。
  苦苦地寫詩,就必然要道人所未道,刻意尋求新詞句,用過去詩中少見的僻字險韻與生
  冷意象;而心理的壓抑、不平,使得他所追求的新的語言表現多帶有冷澀、荒寞、枯槁
  的色彩和意味,從而盡可能把內心的愁哀刻劃得入骨和驚聳人心,如:
    老蟲幹鐵鳴,驚獸孤玉咆(《秋懷十五首》之十二);
    病骨可剸物,酸呻亦成文。瘦攢如此枯,壯落隨西曛(同上之五);
    冷露滴夢破,峭風梳骨寒。席上印病文,腸中轉愁盤(同上之二);
    蜿蜒相纏掣,犖確亦迴旋。黑草濯鐵發,白苔浮冰錢(《石淙十首》之四);
    勁飆刷幽視,怒水懾餘湍(同上之十)。
    在這些詩中,他精心選用了“剸”、“梳”、“印”、“刷”等令人感到透骨鑽心
  的動詞與“峭風”、“老蟲”、“病骨”、“鐵發”、“怒水”、“勁飆”、“黑草”、
  “冰錢”等感覺上屬於暗、冷、枯、硬的意象相配,構成了一組組險怪、生硬、艱澀的
  句子,傳達了他心中難言的憤懣愁苦。對於孟郊的詩風,歷來的評價相去甚遠。如韓愈、
  李翺固然對他褒揚有加,而後世如元好問卻稱之為“詩囚”(《論詩三十首》),蘇軾
  更將其詩譬喻為外殼堅硬而嚼之無味的“空螯”(《讀孟郊詩》)。但平心而論,孟郊
  詩的語言獨創性是無可否認的。宋人許顗《彥周詩話》謂其“能殺縛事實,與意義合,
  最難能之”,就是對他能以強有力的語言改造客觀事物的形態以表現自我的心理表示贊
  賞,這確非易事。
    當然,孟郊也有平易樸素、自然流暢的詩作,但這些詩作在當時並不太引人註目
  (儘管《遊子吟》等詩在後世被廣泛傳誦),倒是上述風格的詩作,在內容上、語言上
  都顯示了元和年間詩歌創作的新變化、新特點。
  (中國文學史,章培恆 駱玉明,youth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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