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贯: | 颍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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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晁错(音cháo cuò),颍川(今河南禹州)人。年轻时学法家学说,汉文帝时为太子家令,有辩才,号称“智囊”。汉景帝时为内史,后升迁御史大夫。曾多次上书主张加强中央集权、削减诸侯封地、重农贵粟。吴、楚等七国叛乱时,他被景帝错杀。晁错的经济思想,散见于《汉书》的《食货志》、《爰盎晁错传》等篇。
晁错(死于公元前154年)也是献身于帝国大业的政治家,他在公元前155至前154年曾任帝国三个最高职务之一的御史大夫。据说他个人曾使《书经》免于亡佚,所以他不能绝对地被描述为反儒家的人。他比贾谊更坚强,是一个能有条理和系统地分析当时问题的务实的政治家。他劝景帝勇敢地对付诸王的挑战;他总结了影响与匈奴关系的战略和战术;他力主采用为国家增加农业生产的措施。与贾谊一样,他也很清楚秦的错误和缺点。
生平
太子智囊 深受宠信
晁错年轻时,曾在轵这个地方向一个名叫张恢的先生学习先秦法家申不害和商鞅的学说。因此司马迁曾说:“贾谊和晁错明申商”,就是说他们都是法家。但是,应该补充说,他们并不是纯粹的法家,因为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响。如晁错,曾以文学,(指一般的学问)为太常掌故(负责祭祀的太常的一种属官),在此期间,被派到济南伏生那里,去学习儒家经典《尚书》。学习回来以后,就向文帝讲述《尚书》的内容和他自己的一些看法,很得文帝的赏识。文帝便任命晁错为太子舍人,后又改为门大夫(这两种都是太子的属官),再升为博士。
大约在任博士期间,他写了《言太子宜知术数疏》,文章指出:一个君主所以能够建立留传后世的功业,关键就在于通晓“术数”,即治国的方法和策略。他认为,君主必须懂得怎样统驭臣下,使得群臣“畏服”,懂得怎样听取下面的奏报,而不受欺骗和蒙蔽;懂得怎样使万民生活得安定并且得利,那么海内就一定服从。懂得怎样使臣、子以忠孝事上,那末臣下和子女的品行就完美了。这四项,是我为皇太子考虑的当务之急。晁错驳斥了一些朝臣认为皇太子不必知道治理国家的事的意见,认为以前的君主有的不能保持政权而被臣下杀害,就是由于不懂得治国的“术数”的缘故。现在太子书读得很多,但是如果不通晓治国的方法,只知背诵书本,那是劳而无功的。他建议文帝选择圣人之术中在当今切实可用的,赐给皇太子学习,经常让太子在你面前陈述自己的看法。文帝采纳了晁错的意见,认为说得很对,于是就拜他为太子家令。太子家令是太子府内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属官,职责是主管庶务。由于晁错善于分析问题,提出中肯的意见,深得太子刘启的喜爱和信任,被太子家誉为“智囊”。他的言行,对刘启有了重要的影响。
出谋划策 真知灼见
在文帝朝,晁错除了辅佐太子外,还对当时国家大事发表意见,提出建议。这些意见和建议,大都切合实际,见识深刻,不但在当时起了积极作用,而且对以后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如《言兵事疏》、《守边劝农疏》、《贵粟疏》和《举贤良对策》等,都是当时杰出的政论文。
文帝十一年(前169年),匈奴侵扰狄道,陇西军民以少击众,打败了匈奴军队。晁错乘机向文帝上了《言兵事疏》,对过去的历史经验和当时的事实进行总结,论述了抗击匈奴的战略和策略思想。他论述了战争中激励士气和选择良将的重要性,着重分析了战争中地形、士卒训练有素、武器锋利三者之间的关系。他举例说,水沟沼泽、山地丘陵,宜于步兵作战,战车、骑兵二不当一;平原广野,宜于战车、骑兵作战,步兵十不当一;河流山谷地区,高下相临,宜用弓箭,短武器百不当一;两军逼近,平地交战,宜用长戟,剑盾三不当一;道路曲折隐蔽,狭隘、险要之地,宜用剑盾,弓弩三不当一。这是讲的地形与兵器使用的关系。士兵不经过挑选和训练,作风拖拉,行动不齐,战机有利时不能及时赶到,不利时不能迅速转移,不能听从指挥,这样的军队百不当十。由此他得出结论说:武器装备不精良,等于把士兵断送给敌人;士兵不会作战,等于把将领断送给敌人;将领不懂用兵,等于把君主断送给敌人,君主不善于选择良将,等于把国家断送给敌人。这四项,是军事上的要领。晁错还具体分析了汉军和匈奴军双方的长处和短处。指出匈奴军有三长,汉军有五长,提出应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同时指出,汉朝地广人众,可兴数十万之师,以十击一。晁错还建议争取少数民族共同抗击匈奴。如义渠等族来归附的有几千人,生活习俗与长处和匈奴相同,可以发给他们精良的武器装备,并派熟悉他们习惯并能团结他们的良将去统帅他们,让他们把守险阻的地方;而平地要道则派汉军守卫。这样可以使两者相互配合,发挥各自长处,这就是万全之术。
文帝对《言兵事疏》很赞赏,赐给晁错诏书,以示嘉奖。晁错接着又向文帝上了《守边劝农疏》和《募民实塞疏》,提出用移民实边的办法来代替轮番戍边的办法,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创新的建议。
晁错首先总结了秦朝戍边政策的历史教训。那时,从远地戍边士兵不服水土,运粮困难,病死不少;加上秦法严酷,误期要判死罪,终于激起陈胜起义,秦朝灭亡。他又分析匈奴军时来时去、经常骚扰的特点,汉军轮番戍边的办法无法对付,缺点很明显。因此,他提出了移民实边的新政策,其要点是:一、招募内地百姓到边塞地区,长期安家落户,先由政府供给衣食、住房、耕作器具,规划耕地,直到能够自给为止;二、按军事组织编制移民,并实行军事训练,平时耕种,战时出击;三、建筑防御工事,高筑城墙,深挖壕沟,并设滚木、蒺藜。这些措施,切实可行,足以巩固边防。同时,晁错又在《论贵粟疏》中建议,全国百姓向边塞输纳粮食,以换取一定爵位或用以赎罪,这叫纳粟授爵。对晁错提出的移民实边、寓兵于农的政策,文帝立即付诸实施。这个政策不仅在当时起到防御匈奴的作用,而且开子历代屯田政策的先河,对后世影响很大。汉武帝时赵充国实行军屯,三国时曹操的屯田政策,都是晁错移民实边政策的继承和发展。
文帝十五年(前165年),文帝令大臣们推举贤良、方正、文学之士。晁错在太子家令任内被推举为贤良。文帝亲自出题,就“明于国家大体”等重要问题,提出征询(这叫“策问”)。当时贾谊已死,参加对策的一百多人中,以晁错的回答为最好。晁错的《举贤良对策》成了西汉一篇著名的政论文。
在回答“明于国家大体”的问题时,晁错以古时五帝的事迹来阐明。听说五帝十分贤明,臣子都比不上他,所以他们亲理政事,每天在正殿处理政务,在明堂颁布政令;各项措施上符天意,下顺地利,深得民众拥护。众生万物没有不受其好处的。因此,气候调和,四季分明,日月光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无灾无疫,百姓安康。这就是符合天地之意,明了治理国家的要领所收到的功效。
在回答“通于人事终始”的问题时,晁错以历史上三王之事来阐明。听说三王之时,君主与臣子都很贤明,所以共同商议政事,决定天下安定的大计,都以人情为根据。晁错列举了人情所希望的长寿、富裕、安定、闲逸,三王都不加伤害、阻止、妨碍,而是加以保护、扶持、爱惜。制订法令,要合乎民情才实行;动用民力,要根据民众的情况,然后才去做。要求别人象要求自己一样,宽恕别人象宽恕自己一样。人情所憎恶的,不要强加于人;人情所向往的,不要强令禁止。这样做的结果,是百姓和睦相亲,国家太平安宁,君王地位巩固,恩德延传到后代。这就是明了一切根据人情来办事的功效啊。
在回答“直言极谏”的问题时,晁错以五霸之事来阐明。听说五霸不如他们的大臣,所以把国家大事托付给大臣,让他们去处理。辅佐五霸的大臣,他们经常检点自己而不敢欺骗君主,奉法令而不徇私,遭患难而不避死,见有才能的人而不压制,受俸禄不过量,不让无能之人居高位。有这样的品行,可算是方正之士了。大臣们制订法令,以“兴利除害、尊主安民”为目的,而不“苦民伤众”。他们实行奖赏,是表彰人们忠君孝亲的功绩,而不是无故把民财随便给人,百姓就不会怨恨;他们施行刑罚,不是放纵自己残暴之心去乱杀人,而是禁戒那些不忠不孝而危害国家的人,定罪量刑得当,犯罪者知道罪有应得而不抱怨。如此法治,可以说是平正之吏了。法令不合理,提请君主更正,不使害民;对君主的暴虐行为,不应顺从,而要帮助纠正,不使国家受害。纠正和补救君主的过失,显扬君主的功德,使君主内无邪恶的行为,外无污浊的坏名声。这样来辅佐君主,可以说是直言极谏之士了。
在回答“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的问题时,晁错以秦朝的教训来说明。听说秦开始统一天下时,君主的贤明不及三王,他们的大臣的才能也不及三王的助手,然而秦的统一事业完成得很迅速,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地形有利,山川富饶,财用充足,百姓善战;再加上六国的君臣都不贤能,意见分歧,百姓不肯出力。相比之下,秦最富强。本国富强而邻国混乱,正是统一天下的有利条件,因此秦始皇能兼并六国。在那时,三王的功绩都不能超过秦始皇。但是后来衰弱下来了,那是因为任用了不肖之徒和听信了谗言之贼;大造宫殿,贪得无厌,民力疲尽,征收赋税没有节制;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群臣恐惧,谄媚求存,骄横放纵,不顾祸患;凭着高兴而随便赏赐,发泄怒气而胡乱杀人;法令烦多残酷,刑罚严厉残暴,草菅人命,秦二世甚至亲自射杀百姓取乐;贪官污吏乘法令混乱之际,擅作威势,独断专行,各自为政。秦末开始乱的时候,官吏首先侵害的是贫民百姓,到了中期,富人也受到官吏的损害;最后,连皇族和朝廷大臣们也受侵害。因此,闹得人人自危,个个怨恨,离散逃亡,人心涣散。陈胜带头造反,天下大乱,秦朝灭亡。晁错这个分析,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还是比较中肯而切实的。
最后,晁错指出,陛下即位十六年了,但百姓还没有十分富裕,盗贼还未减少,边境尚未安宁。所以会这样,想来是陛下没有亲自管理国事,而一味依靠臣下的缘故。而那些大臣才能不及陛下,恐怕会把有的大事耽误了。我虽愚昧无知不自量力,但也深深为陛下惋惜。
晁错的对策,深得文帝的嘉许,因此,文帝就把他由太子家令提升为掌管议论政事的中大夫。
加强集权 力主削藩
对地方诸侯王危害西汉王朝的问题,晁错与贾谊的看法是一致的。因此,晁错曾多次上书文帝,提出削诸侯和改革法令的建议。文帝虽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但十分赏识他的才能。当时,太子刘启很赞成晁错的建议,而袁盎和不少大臣、功臣则持反对态度。
汉文帝后元七年(前157年),文帝去世,太子刘启即位,这就是景帝。景帝立即提升晁错为内史 (京师长安的行政长官)。晁错多次单独晋见景帝,议论国家大事,景帝对他言听计从,其宠信程度超过了九卿,许多法令是经他的手修改订立的。丞相申屠嘉对此心中十分不满,但无法伤害晁错,只好寻找机会。正巧,内史府坐落在太上庙(刘邦父亲的庙)外面的空地上,门朝东开,进出不方便;晁错就另开一个从南面进出的门,凿通了太上庙外空地的围墙。申屠嘉知道后大怒,想借此过失,报请皇帝杀掉晁错。晁错得到消息后,立即单独向皇帝说明情况。等到申屠嘉到景帝面前告状,说晁错擅自凿开庙墙开门,请把他送交廷尉处死时,景帝对申屠嘉说:“晁错凿开的不是庙墙,只是庙内空地上的围墙,没有犯法。”申屠嘉只得谢罪而退,一气之下,发病不起,不久就死了。这样一来,晁错就更加显贵了。
申屠嘉死后,景帝提升御史大夫陶青为丞相,提升晁错为御史大夫。从此晁错位列三公,这是景帝二年(前155年)的事。晁错位高权重,就向景帝再提削藩的建议,这就是有名的《削藩策》。
晁错指出,高祖封同姓王,仅齐、楚、吴三个王的封地就分去了天下的一半。他主张对犯罪有过错的诸侯王,削去他们的支郡,只保留一个郡的封地,其余郡县都收归朝廷直辖。晁错特别指出危险性最大的吴王刘濞,先前因为吴太子和文帝的皇太子(即后来的景帝)下棋时被打死,吴王就心怀怨恨,假说有病,不来朝见,按法律本应处死;文帝不忍治罪,赐给几杖,恩德极厚。但吴王不改过自新,反而更加骄横放肆,公然开铜山铸钱,煮海水熬盐,招诱亡命之徒,蓄谋反叛作乱。晁错认为,对于吴王刘濞,削他的封地会反,不削他的封地也要反。削他的封地,反得快,祸害小;不削他的封地,反得迟,祸害就大。晁错认定刘濞等诸侯王必定反叛,确实很正确;但他所提出的削地的办法,却有人为地激化矛盾的因素在里面,与贾谊的“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逐渐削弱的办法相比,不免性急了一些,效果也是不同的。
这个《削藩策》一提出来,立即在朝廷内引起极大震动。景帝下令,让公卿、列侯和宗室共同议论,大多数人知道景帝是完全支持晁错的,因此没有敢公开表示反对;只有窦婴(皇太后的亲戚)公开站出来表示反对,同晁错争论起来,从此他们之间就结下了怨仇。最后,景帝决定:削夺赵王的常山郡、胶西王的六个县、楚王的东海郡和薛郡、吴王的豫章郡和会稽郡。晁错更改了法令三十条。这样一来,诸侯王们都起来强烈反对。
晁错强行削藩,冒着极大的风险,把自己放到了非常危险的地位上,这一点他的父亲也感受到了。于是这位老人就急急忙忙地从颍川老家赶到长安去找晁错,对他说:“皇上刚刚即位,你在朝廷当政,侵削诸侯王,使皇室骨肉之亲疏远,引起大家的怨恨,你这是为什么呢?”晁错对父亲说:“必须这样做呀!不这样做,天子就没有尊严,国家就不得安宁。”父亲感叹地说:“刘氏王朝当然是安宁了,但是我们晁家却危险了,我还是离开你回去吧!”于是,这位老人就回家服毒自杀了。临死前,他说:“我不忍眼睁睁看着大祸临头!”其实,晁错本人何尝没有感到危险呢?不过,他已经把个人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了。
替罪羔羊 腰斩东市
朝廷讨论削吴国封地的消息传到吴国,刘濞就策划发动叛乱。他先派中大夫应高到胶西王刘印那里去密谋,约好以声讨晁错为名,共同起兵,并夺天下,“两主分割”。刘濞听了应高的回报,怕刘印翻悔,自己又乔装打扮,秘密到胶西,亲自与刘印订立了叛乱的盟约,刘印又发使串连齐地诸国,刘濞发使串连楚、赵诸国,相约一起反叛。
景帝三年(前154年)正月,吴王刘濞首先在都城广陵(今江苏扬州市)起兵叛乱,并向各诸侯王国发出了宣言书,以“清君侧”为名,攻击晁错“侵夺诸侯封地,专以劾治污辱诸侯为事,不以诸侯人君之礼对待刘氏骨肉,所以要举兵诛之”等等。同月,胶西王刘印带头杀了朝廷派到王国的官吏;接着胶东王刘雄渠、苗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楚王刘戊、赵王刘遂,也都先后起兵,共同向西进攻。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 “吴楚七国之乱”。
七国叛乱的消息传到朝廷,景帝立即在军事上作了部署:太尉烃侯周亚夫率领三十六将军为主力,进攻吴楚军;曲周侯郦寄攻赵军;将军栾布攻齐诸军;拜窦婴为大将军,屯兵荥阳,监视齐赵方向,作为后援。景帝召见窦婴时,窦婴以有病为由加以推辞。景帝对他说:“现在国家有危急,王孙(窦婴的字)难道可以推辞吗?”窦婴这才接受了任命。
吴楚等七国联兵反叛,以诛晁错为名,使晁错的处境十分危险。当此之时,晁错本人又有两件事处置失当,更增加了这种危险。一件是他向景帝提出建议,让景帝御驾亲征,而自己留守京城长安,使景帝产生了对他的怀疑,也给其他大臣提供了攻击他的借口。一件是追究袁盎预知吴王刘濞阴谋反叛之罪。本来,袁盎同晁错两人的成见就很深,每当晁错在坐时,袁盎就走;袁盎在坐,晁错也走:两人从来没有一起说过话。袁盎曾任过吴国相,接受过吴王刘濞的贿赂。晁错当了御史大夫以后,派人审查过袁盎受贿案件,要判他的罪,景帝从宽发落,削职为民。吴楚七国反叛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晁错还要进一步治袁盎的罪,对他的属官说:“袁盎受过吴王的贿赂,包庇吴王,说他不会反,现在吴王造反了,应该审问袁盎预知吴王反叛之罪。”御史府的一个属官说:“现在这么办恐怕没有好处,而且估计袁盎还不至于会预先知道谋反。”由于证据不足,晁错犹豫不决。但是,却有人给袁盎通风报信,把晁错的话告诉袁盎。袁盎惊恐万分,连夜去见窦婴,商量对策。他们都是晁错的对头,决定以谋害晁错的办法,来保护袁盎。
于是窦婴入宫,请求景帝召见袁盎。当时,景帝正与晁错商议调拨军粮的事。景帝召见袁盎时,晁错也在坐。景帝问袁盎:“你曾经当过吴相,现在吴楚反叛了,你的看法如何?”袁盎说:“不用担扰,一定可以破吴。”景帝说:“吴王近山采铜铸钱,煮海水为盐,招引天下豪杰,头发都白了,还起兵反叛,如果不是策划得十分周密,他会这么做吗?你有什么根据说他无能为力呢?”袁盎说:“吴王铸钱、煮盐取利是有的,但哪里有豪杰可引诱呢?假如吴王真的得到豪杰,那也只会帮助他做正当的事,而不会反叛了。吴王所招引的,都是些无赖子弟和私铸钱币的亡命之徒,所以他们互相勾结作乱。”这时,晁错插话了:“袁盎你策划个好办法出来!”景帝也问袁盎:“你有什么对策?”袁盎趁机说:“请陛下命令左右的人退出。”景帝叫左右都退下,独留晁错在场。袁盎说:“我所讲的话,臣下都不该知道。”景帝只好让晁错也退下。晁错退到东厢,心中十分愤恨。袁盎对景帝说:“吴楚所发书信,说是晁错擅自抓住诸侯过错,削夺封地,因此以反为名,要杀晁错,恢复原来封地就罢兵。当今之计,只有斩晁错,派使者宣布赦免吴楚七国,恢复被削夺的封地,就可以不流血而统统罢兵。”袁盎这番话,完全重复了吴王刘濞叛乱宣言中的“清君侧”的策略。景帝没有识破它,同时也因为吴楚兵势大,心中害怕,就听信了袁盎的这番话。景帝沉默了好久,然后说:“且看真实情况如何,假如真象你所说的那样,为了对得起天下,我不会爱惜某一个人。”这实际上是同意袁盎的主张,准备以牺牲晁错的性命来乞求吴楚等国退兵了。于是,景帝就封袁盎为太常,要他秘密整治行装,出使吴国。
过了十多天,丞相陶青、廷尉张欧、中尉(主管京城治安的武官)嘉联名上了一分弹劾晁错的奏章,指责晁错提出由景帝亲征、自己留守长安以及作战初期可以放弃一些地方的主张,是“无臣子之礼,大逆无道”,应该把晁错腰斩,并杀他全家。景帝为了求得一时苟安,不顾多年对晁错的宠信,昧着良心,批准了这道奏章。这时,晁错本人还完全蒙在鼓里呢!
诛杀晁错完全是一种突然袭击:景帝派中尉到晁错家,传达皇帝命令,骗晁错说让他上朝议事。晁错穿上朝服,跟着中尉上车走了。车马经过长安东市,中尉停车,忽然拿出诏书,向晁错宣读,这个忠心耿耿为汉家天下操劳的晁错,就这样被腰斩了。忠臣无罪,惨遭杀害,这真是一个悲剧啊!
景帝杀了晁错以后,就派袁盎以太常官职出使吴国,告知已杀晁错,并恢复被削封地,要求吴王退兵。这时刘濞已打了几个胜仗,夺得了不少地盘。和袁盎同去的宗正先见刘濞,要他拜受诏书。刘濞狂妄地大笑说:“我已为东帝,还拜什么诏书?”于是不肯见袁盎,却把他留在军中,想让袁盎参加叛军,任命他为将领,袁盎不肯。吴王刘濞就派一名都尉带五百兵把袁盎围守在军中,还想把他杀了。袁盎得到消息后,连夜逃出吴军营地,最后回到长安。这样,吴王刘濞就自己揭穿了所谓“清君侧”是一个骗局。
这时,从前线回长安来汇报军情的校尉邓公来见景帝。景帝问他:“你从前线回采,听说晁错已死,吴楚退兵了吗?”邓公说:“吴王谋反,已经准备几十年了,为削他的封地而发怒,要求诛晁错,不过是个借口,本意并不在反对晁错一个人。现在杀了晁错,我恐怕天下之士从此闭口,再也不敢说话了。”景帝问:“为什么呢?’’邓公说:“晁错担心诸侯王国越来越强大,朝廷不能控制,所以建议削夺他们的封地,目的是为了加强中央政府的地位,这是对万世都有利的打算啊。计划刚刚开始施行,竟全家被杀,这样对内堵塞了忠臣之口,对外却为诸侯王报了仇,我认为陛下这样做是不可取的。”听了邓公的一番精辟的分析,杀了晁错吴楚仍不退兵的事实,使景帝如梦初醒,他叹了一口气,对邓公说:“你说得很对,我也悔恨了。”但后悔已经晚了。邓公这番话,显示了他的见识高深,得到了景帝的赏识。于是,就拜邓公为城阳中尉。
用牺牲晁错和恢复被削封地的妥协办法不能使吴楚七国退兵,景帝就只有坚决使用军事手段,来平定叛乱。二月中,景帝下了一道诏书,号召将士奋力杀敌,同时下令严惩参加叛乱的官吏,从而鼓舞了汉军的士气。在周亚夫等路军队的攻击下,吴王刘濞兵败被杀,其他六个叛王有的畏罪自杀,有的被处死。刘濞经过长期准备发动的叛乱,不到三个月就被彻底粉碎了。
晁错虽然牺牲了,但晁错为之奋斗的事业还是被继续下去。景帝在平息吴楚七国叛乱之后,趁机在政治上作了一番改革。他下令诸侯王不得继续治理封国,由皇帝给他们派去官吏;他又改革诸侯国的官制,改丞相为相,裁去御史大夫等大部官吏;这就使诸侯王失去了政治权力,仅得租税而已。这样一来,中央政权的权力就大大加强,而诸侯王的力量就大大地削弱了。晁错在历史上是一个争议颇多的人物。晁错当然不是完人,他的缺点很明显,但是,在那个时代,他确是一个进步的杰出的人物,是一个政治家。明代李贽曾说:“晁错可以说他不善谋身,不可说他不善谋国”,热情赞扬了晁错为了国家利益而不顾个人安危的献身精神。应该说,这种精神是很可宝贵的。
后世评价
首先他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晁错最早是学“刑名之学”的,什么叫“刑名之学”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学政治法律的。也就是说晁错是政法学院或者政法系毕业的。因为学习成绩还不错,而且主要是文字工夫好,就当上了太常掌故。我们要知道,古人判案子很讲究判决书的起草,要求判决书写得很有文采,晁错很有文采,所以选他做太常掌故。
晁错时来运转是什么时候呢?是被太常选拔去读《尚书》。我们知道,由于秦始皇焚书坑儒,古代的典籍失传,很多典籍流散在民间,传人一代一代地没有了。到了汉文帝的时候,懂得《尚书》的只剩下一个人,叫做济南伏生,但是等汉文帝找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九十多岁了,不可能把他请到朝廷来,怎么办?所以只好下命令说:太常寺不是教育部吗?选拔一个可造之材,到济南伏生家里去学。苍天有眼,太常寺选中的就是晁错。晁错在济南伏生家,跟着济南伏生学了《尚书》,这就是儒家的学说,他原来学的是法家的东西,现在又学了儒家的东西,这叫做学贯儒法,学问大长,名声也大长,回到朝廷以后,说起话来是头头是道。汉文帝说这是个人才啊,这个人才不能浪费了啊,那就去辅佐太子吧,太子就是后来的汉景帝,于是就任命晁错做了太子舍人,后来又做了太子门大夫,后来做到太子家令,太子家令是个什么级别呢?算是一个中层干部。
晁错也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口才特别好,能言善辩,他进了太子府以后,太子嘛,他是储君,就是他等着做皇帝,他平时不管事儿,他没什么事儿做,晁错又一肚子学问,就天天跟太子谈学问,谈得太子对他有点崇拜,经常和他坐而论道。太子的家人也对他有点崇拜,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智囊”。
晁错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他也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他非常关心国家大事,他虽然在太子府里面做一个家令,或者还只是做一个门大夫等等,官职不大,但是“位卑未敢忘忧国”,他时常研究国家大事,向汉文帝提出各种各样的建议,他给汉景帝上了好几道疏文,其中最有名的是谈两件事情的:一件事情是守边,一件事情是劝农,这篇疏文后来被收入《汉书》的时候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收入晁错的本传,一部分收入《食货志》,收入《食货志》的后来被命名为《论贵粟疏》。《论贵粟疏》是一篇有名的文章。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晁错,他又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有办法的人,还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正因为他是一个有学问的、有思想的、有能力的、还不甘寂寞的人,就命中注定了他会来趟朝政这汪“浑水”,他一定会来管这个国家的事情。
晁错的第一个问题,是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他在太子府的时候,和朝中的大臣关系就不好,我们看《史记。晁错列传》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说袁盎及诸大功臣都不喜欢晁错,很不喜欢他,你想想,他在太子府里面不过做个舍人,门大夫,家令,并不是什么职权很大的,很重要的官员,只不过喜欢发发议论而已,大家都不喜欢他,一旦他进入中枢,担任重要职务的时候,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果然汉文帝驾崩,汉景帝继位以后就重用晁错。因为汉景帝觉得晁错是一个“智囊”,所以汉景帝一上台,第一件事情就任命晁错为内史。内史是个什么官呢?内史负责的是京城地区所有的行政工作,相当于现在一个首都市的市长,所以晁错是越过了副部级,直升正部级。这样一来,晁错恐怕是有点得意忘形,至少是有点趾高气扬,仗着汉景帝信任他,不停地提意见,不停地提建议,今天要改革这个,明天要改革那个,汉景帝还言听计从,都采纳他的建议,这一下子弄得朝中的大臣就不太高兴了。
我们知道,中国古代的政治,它有官场上一整套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规矩,而汉代的政治在汉武帝以前是以道家的治国理念为国家意识形态的,主张清静无为,主张一动不如一静,主张以柔克刚。总而言之是不喜欢折腾,这是第一个特点。
第二个特点,汉初的那些高级官员基本上是贵族,或者功臣,有的是当年跟着刘邦一起打天下的,虽然能力不一定强,但是熬熬年头也就慢慢地熬上来了,所以大家对于像晁错这样一个靠着能言善辩、夸夸其谈就青云直上的家伙,看不上眼。所以晁错这个时候应该怎么样呢?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他不,今天改革,明天变法,像根“搅屎棍子”,搅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宁,大家对他就忍无可忍。
第一个被惹毛的是当时的丞相申屠嘉,申屠嘉惹毛了以后,找了个岔子就要杀晁错,找了个什么岔子呢?晁错不是当内史吗?那就是首都市的市长,内史有一个办公机构叫内史府,内史府有一个门朝东边开,晁错觉得这个门朝东边开,出出进进不方便,他就南边开一个门,南边是什么?南边是太上皇的庙,南边开一个门就把太上皇的庙外面围墙打一个洞,申屠嘉想,好家伙,太上皇头上动土啊,大不敬。于是商量说,我们明天上朝的时候弹劾他。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就走漏了,晁错得到消息之后连夜进宫去见汉景帝,就把情况都说了,汉景帝说:这个事情朕给你做主了。
第二天,一上朝,丞相申屠嘉把这个事提出来,汉景帝说:哎呀!这个事儿朕知道了,这个晁错他是在太上皇庙的墙上开了一个洞,不过那个墙不是内墙,那是外墙。那我们大家都是北京人,知道北京,看看就知道,故宫、太庙都是一圈一圈的好多墙,他开的是最外面的那个,没戳到里面去,外面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的呢?是安置闲散官员的,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后汉景帝说了一句关键的话,这个事是朕让他做的。申屠嘉没有话说了,回到家里吐血而死。就是晁错一上台就气死一个宰相,申屠嘉是什么人啊?申屠嘉是跟着高祖刘邦打天下的功臣啊,这样的人都搞不定晁错,还谁能摆平他?晁错,我们可以想象得出,他在朝中更加是恃宠骄人,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这里顺便要说一下这个申屠嘉,他不是小人。我们去看《史书》对申屠嘉的评价,申屠嘉这个人是一个非常廉洁的清官,叫“门不受私谒”,什么叫“门不受私谒”?就是他在自己家里头是不接待客人的,其他的官员你不要到我家里来谈事,有事咱们上朝,到办公室去谈。袁盎曾经找过申屠嘉,申屠嘉说:袁公有什么事吗?公事明天到办公室找办事员谈,如果是私事,本丞相无私事,清官嘛,所以这件事情申屠嘉在这个朝廷当中威望是很高的。你得罪了申屠嘉,你就得罪了一批正人君子。比方说后来联名上书要杀晁错的廷尉张欧,什么人,大好人,廷尉我不是说了,是司法部长兼最高法院院长,他办案子有一个原则,就是他拿了这个判决来了以后,他要看,看了以后,他发现如果这个案子有疑点,比方说证据不足,程序不对,发回去重审,如果交上来的案卷左看右看都挑不出毛病,那确实是证据确凿,这个人也确实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能赦免他,他会亲自到监狱里去宣读判决书,流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读,说你犯了什么滔天罪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然后弄点好酒好肉伺候你上路吧。是这么一个人,你想这样一个人都主张杀晁错,你说晁错得罪人得罪到什么程度了,我们可想而知了。
那么晁错为什么不得人心呢?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政见不和,他主张削藩,其他人主张不动, “道不同,不相与谋”。第二个原因,性格不好,史记和《汉书》讲到晁错的时候都用了四个字:峭、直、刻、深。峭,什么意思呢?严厉;直,什么意思呢?刚直;刻,什么意思呢?苛刻;深,什么意思呢?心狠。一个人又严厉,又刚直,又苛刻,又心狠,讨人喜欢吗?不讨人喜欢。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呢?谁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朋友呢?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好的人缘呢,而没有一个好的人缘,你怎么能在政府里面混呢?这就是晁错性格上的原因。
晁错的这个性格,我们在电视剧《汉武大帝》里面也看到有表现。晁错推出削藩的政策以后,朝野哗然,晁错的父亲就千里迢迢从颍川赶到长安来找晁错,他是这样说的:那么这个情节表现了什么,表现了晁错的忠心耿耿,晁错是一个既忠心耿耿,又深谋远虑的人。按说这实在是国家的一个栋梁。但是晁错的忠心耿耿和他的深谋远虑都有一点问题,什么问题呢?他是为国深谋远虑,为自己一点都不深谋远虑,所以《汉书》对他的评价是:“锐于为国远虑,而不见身害”,而自己要倒霉了,他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按照我们一般来说的道德标准,这是一个大好人啊,大公无私,一心为公,一往无前,奋不顾身,这不是很好吗?怎么不好呢?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就是不能为自己考虑的人,他往往也不能为别人考虑,不懂得民情的人,不懂得那些人之常情的人,也往往不懂国情。国家是什么?国家是具体的人民构成的,人民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不了解人,你就不能以人为本,所谓以人为本,你就是要了解人性、人情,包括人之常情,你不能够没有人之常情,一个不把自己生命放在眼里的人,往往也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一个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儿的人,也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儿,你既然不能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儿的话,你怎么为民众谋福利呢?一个连自己都保卫不了的人,你能够保卫国家吗?所以对于这样一种奋不顾身,我们要一分为二地来看,承认他道德上高尚的一面,也看到他缺陷的一面。
忠心耿耿又有什么问题呢?忠心耿耿的人往往会有这么一个问题,我既然是一心为公的,谁反对我,就是一心为私,我既然是忠臣,谁反对我,那就肯定是奸臣,他就会以自己来划线了,他就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了。而一个人不能够听取别人不同的意见,他就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兼听则明嘛。那么你要兼听的话,你就不能说我是一心为公的,你们是一心为私的。晁错就是这样,这是不是有问题呢?
第三个问题,就是他那个一往无前,一往无前我们以前也认为是一个很高尚的品德,当然我们某些时候是需要一往无前,需要奋不顾身的,也需要执着,需要认死理,但要看什么人,什么事儿,什么情况,比方说你做学问,执着是好的,为什么呢?追求真理,一个学者,一个科学家,一定要执着,一定要认死理,我认准了这个,我就这条道走到黑了,我不碰到南墙,我绝不回头,也许就在我探索过程中,我还没有碰到南墙的时候就找到真理了。但是政治家不行,政治家必须是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该坚持的时候坚持,该妥协的时候妥协,该让步的时候让步,该迂回的时候迂回。而且政治家要考虑的问题,一件事情不仅仅是该不该做,而且还要考虑能不能做,现在就做还是将来再做,这是一个政治家所需要的素质,他得看三步。而晁错是执着,坚持,认死理,只看一步,削藩就是对的,就是要做,能不能做,他不考虑,现在就做还是将来再做也不考虑。
而汉文帝是考虑的,所以他一再向汉文帝上书,汉文帝不采纳,后来晁错给汉文帝上书的时候写了这样一句话:“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就是说我是一个很狂妄的人,我说了一些狂话,请英明的皇上来做出决策。汉文帝批示是什么呢?汉文帝批示说:“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国之大患,故在于此”。就是一个国家最糟糕的是什么?是提意见的人其实并不狂,但是做决策的人他糊涂,这就糟糕了。所以汉文帝是政治家,他是清楚的,他很清楚建议归建议,决策归决策,建议没有狂不狂的问题,什么建议你都可以提,但是决策有英明不英明的问题,决策不能不英明,这个道理文帝懂,景帝不懂,景帝不懂的结果是什么呢?采纳晁错的削藩策,而且让晁错自己来主持这项工作,这一下子麻烦就大了。
为什么说晁错来主持削藩是不对的呢?削藩不是他的政治主张吗?他提出这个政治主张就让他来推行不是很合适吗?我们要看削藩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儿。
对于这件事情,宋代的苏轼,也就是苏东坡,有一篇文章叫《晁错论》,《晁错论》一开始,苏东坡就提出一个观点来,他说一个国家最困难的事情,最难做的事情是什么呢?是看起来天下太平,实际上埋藏着隐患,这个事情是最难办的。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要怎么办呢?只有那些特别的、杰出的、优秀的那样一些人才可以担当这样一个重任,而晁错不是这样一个人。也就是说削藩其事是其事,晁错其人非其人,削藩这件事情做是该做的,让晁错来做是不对的。因为按照苏东坡的观点,做这件事情要有三个条件:“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第一个条件,知其当然,就是事先把这个事情想得清清楚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厉害关系,我如果做的话可能会怎么样,我如果要做的话应该怎么样,全部都把它想清楚了。晁错想清楚了没有呢?没有想清楚。我们看到他提出的就是一个口号:“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只有这八个字,没有看到他做什么可行性研究,有没有看见他提出可操作方案,他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没有了,所以不具备第一个条件。
因此他也就不具备第三个条件:“徐为之图”,“徐为之图”就是到了最后你有足够的智慧和办法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来处理问题,他也不具备这个条件。更重要的呢?他也不能做到“事至不惧”,“事至不惧”就是事情来了以后不害怕,因为你做的事情,讲清楚你做的事情是非常难做的,是大家都不能接受,都不能相信,都不能同意的事情,你硬着头皮硬要做,你这叫“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应该预计到,你一旦发动以后会引起强烈的反弹。你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和麻烦,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做到临危不惧,指挥若定,神闲气定,然后“徐为之图”,没有。
吴楚叛乱以后,晁错自己也蒙了,可以说是景帝、君臣都蒙了,虽然他们有一点思想准备,讨论过这个问题,说削藩以后,他们会不会反呢?晁错说:不管他的了,说“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反正是要反的,管他呢?汉景帝说:是啊,是要反的,我们就搞他一下,两个人说,真反啊,他们还真反啊,没有主张了,完全没有主张。
晁错的两个馊主意是什么呢?第一个是杀袁盎,为什么要杀袁盎呢?因为袁盎原来是吴国的丞相,袁盎到吴国去的时候,他就不想去,他觉得吴王这个人很恐怖,摸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而是他是跟着高皇帝打天下的大功臣,国家又强大,我去做一个丞相,如果中央政府和吴国他们两个有矛盾,我夹在当中,我不是风箱里的耗子啊?他不想去。有人就跟他出一个主意,说你反正会喝酒,你去吴国以后就做一件事情,喝酒。如果这个中央派使节来问吴国怎么样?你就报告说吴王不造反,吴王没有造反的意思,袁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后来被晁错找了个岔子罢了官,现在是一介草民。这个时候吴国一造反,晁错就把他的御史府的人召集起来开会,说你看看,我主张把袁盎杀了,因为袁盎接受吴王的贿赂,老是来报告说吴国不造反,现在吴国造反了嘛,我们现在只要把袁盎一杀,我们就知道,他们两个搞了什么鬼名堂了。结果他的下属都不赞成,说这个部长啊,这个吴国要是没造反,你把袁盎杀了,说不定还有用,你把袁盎抓起来看吴国有什么反应,现在吴国反都反了,兵都打过来了,你把袁盎杀了有什么用呢?再说袁盎也是我们朝廷的大臣嘛,不是吴国的大臣嘛,他怎么会有阴谋诡计呢,就不同意杀。不同意杀。晁错就在那里犹犹豫豫举棋不定,消息就传出去了,袁盎得到消息就出去找窦婴,因为袁盎现在已经是一介草民,罢了官了,没有资格见皇帝,窦婴就赶快去找汉景帝,说你应该把袁盎找来问一问,因为袁盎是吴国的丞相,他熟悉吴国情况,我们现在既然要对付吴国造反,我们应该请袁盎来讨论一下。
汉景帝觉得有道理,就召见袁盎,召见袁盎的时候,晁错在旁边,汉景帝就说:袁盎,你曾经是吴国的丞相,你熟悉吴国的情况,你觉得吴国的造反能成还是不能成气候啊,袁盎说:不能成气候。汉景帝说:怎么可能不成气候呢?你想想吴王“煎矿得钱,煮水得盐”,那么有钱,一大把白头发,他还造反,没有足够充分的准备会反吗?袁盎说:吴国有钱不假,有人也不假,但是吴王招募的是一些亡命之徒,都是一些黑社会,这些人是没有义的,不忠不义的人,不忠不义的人怎么能打得过我们正义之师呢?肯定不能成气候。汉景帝一听,这个人不错,说你有什么好办法说说,袁盎说:臣有一个主意,但是只能单独和陛下汇报。景帝说:好好,走开,晁错还站那儿,袁盎说:“国家机密,人臣不得与闻”,景帝只好跟晁错说:你也,晁错就只好走掉了。袁盎说了一句话:“今计独斩错”,现在我的一个锦囊妙计就是马上把晁错杀了,因为古人打仗讲究的是师出有名,你如果没有名义去打仗是打不赢的,那叫做不义之师。现在吴楚两国的旗号是什么呢?他不是造反,因为吴楚两国一再说,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清君侧”,我们是帮助皇帝,我们是巩固大汉江山,那么最好的办法,不管他是借口也好,是旗号也好,是真实原因也好,最好的办法是把他这张嘴堵起来,堵他这张嘴的办法是杀晁错,杀了晁错,它就没有起兵的理由了,它就不战而退。“兵不血刃”,即可平定叛乱。景帝就说,我想想吧,如果真的能起作用呢,我也不在乎一、两个人的,这一、两条人命又算什么呢?这是晁错的第一个错误,他不该提出杀袁盎,他不提出杀袁盎,袁盎也不会杀他。
第二个馊主意更糟糕,他提出什么?他提出请汉景帝御驾亲征,自己留守京城,苏东坡说:谁都知道外出打仗是危险的,留下来看家是安全的,谁都知道的。你怎么能在这个紧急关头,你怎么能把最危险的事情派给皇帝,最安全的事情留给自己呢?这是没有任何人会同意的,所以苏东坡说:这才惹起朝中一批忠臣的不满。说你晁错这样做简直是奸臣嘛,你把皇帝推向第一线,你自己躲在家里面,是不是等皇帝打败了以后,你当皇帝?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所以苏东坡说,这个时候,没有袁盎,晁错也是死路一条。相反,如果晁错这时候提出:削藩是我提出来的,这个祸是我闯的,我负责任,请皇上任命我大将军,我带兵去打,然后我冲上前线,我身先士卒,让皇帝觉得很安全,他会杀你吗?他只会派军队,给钱,给粮,给草,支援你去打。你打败了,死掉了,你是烈士,打胜了,打赢了,你是功臣,你怎么会想出这个馊主意来?
当然了,晁错最大的错误那是太相信皇帝了,他认为他忠心耿耿,他认为他一心为公,他认为他一往无前,他认为他奋不顾身,他认为他给皇帝出了这个好主意,皇帝怎么着会保他,没想到,文帝、景帝虽然在历史上算是好皇帝了,同样是要杀人的。这就是晁错之错,他太急于成功了,他就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干成一件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他也太个人英雄主义了,他不知道即使是一个英雄,也是需要有后援的,要有后盾的。而他这种孤军奋战,是既无后援,就是朝廷的大臣不帮他,也无后盾,就是最后皇帝也不帮他,皇帝也舍弃他。这就是历史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