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李贺在诗海的作品!!! |
李贺一生,以诗为业。《高轩过》赞韩愈作赋“笔补造化天无功”,也可以作为他的自我评赞。他的诗,包括四方面内容:
①讽刺黑暗政治和不良社会现象。他写这类作品,有一定的现实基础。早年家居昌谷,其地邻近洛阳到长安的大道,征调运输所必经,达官贵人所往来,使他对人民所受重赋剥削,统治阶级所为淫奢恶行,有所见闻了解,给早熟的诗人提供了创作素材。后来旅游南北,出仕王朝,上层统治集团的腐朽无能,藩镇割据的祸国殃民,贪官污吏的横行不法,下层人民的受苦受难,进一步激发诗人的愤慨。李贺所写这一类诗篇,有的是直陈时事,有的是借古刺今。其中讽刺唐朝宫廷酣歌宴舞,夜以继日的佚乐生活的,如《秦王饮酒》;隐约反映宫廷事变的,如《汉唐姬饮酒歌》;批判宪宗求仙的,如《仙人》、《昆仑使者》;反对藩镇分裂所造成的灾祸和歌颂削平藩镇叛乱的,如《猛虎行》、《雁门太守行》、《古邺城童子谣效王粲刺曹操》、《上之回》;反映权门贵族飞扬跋扈、骄奢淫佚、好景不常的,如《荣华乐》、《秦宫诗》、《牡丹神曲》、《夜饮朝眠曲》、《贵公子夜阑曲》、《嘲少年》、《梁台古意》;讽刺宦官当权、贤才失志的,如《吕将军歌》、《感讽六首》其三、其四、《绿章封事》;反映边塞敌人侵扰、抗敌士兵的艰苦生活的,如《摩多楼子》;揭露封建统治阶级对人民的剥削迫害的,如《老夫采玉歌》、《感讽五首》其一;同情宫廷失宠妃嫔的悲苦生活的,如《宫娃歌》、《堂堂》;反映少数民族军事反抗活动的,如《黄家洞》;反映险恶的吃人社会、正直之士遭殃的,如《公无出门》、《艾如张》;抨击科举制度不能选拔真才的,如《送沈亚之歌》、《仁和里杂叙皇甫□》等等。所反映的社会生活相当广阔。这些诗篇少数用五、七言古诗,而大量运用乐府形式,或借用旧题,或自创新题,大都凝炼而绚丽。有的含义隐晦,如《金铜仙人辞汉歌》、《还自会稽歌》,杜牧以为“求取情状,离绝远去,笔墨畦径间,亦殊不能知之”(《李长吉歌诗序》)。在同时代的“元、白”、“张、王”两派乐府外,李贺诗别开境界,独树一帜。王夫之《唐诗评选》说:“长吉于讽刺,直以声情动今古。”毛先舒《诗辨坻》说:“大历以后,解乐府遗法者,惟李贺一人。设色□妙,而词旨多寓篇外。刻于撰语,浑于用意。”这是李贺诗最重要的部分。
②个人发愤抒情。李贺有积极用世的政治怀抱,虽然因仕途困厄,疾病缠身,存在“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的消沉情绪,但如《崇义里滞雨》、《赠陈商》、《浩歌》、《致酒行》、《春归昌谷》、《南园》其五等篇中,反映了在官时的生活感受,对“臣妾气态间,唯欲承箕帚”的不满,表现了“天荒地老无人识”的不平;但又不甘沉沦,发出“世上英雄本无主”,“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云”的豪言壮语,满怀着“收取关山五十州”的雄心。这又是李贺诗思想感情基本的一面。而在《日出行》、《苦昼短》、《天上谣》、《梦天》、《相劝酒》、《官街鼓》等篇中,则表现了悲慨时光迅速、人生短促的消极一面。
③写神仙鬼魅的题材。李贺是一个青年诗人,但在他作品中出现的“死”字却达20多个,“老”字达50多个,反映了他对好景不常、时光易逝的感伤情绪。“曲水飘香去不归,梨花落尽成秋苑”(《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三月》)、“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将进酒》),表达了他对现实人生无可奈何的心情;“依稀和气排冬严,已就长日辞长夜”(《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十二月》),则透露了他对未来光明的憧憬。他在两者的矛盾中,探索摆脱死亡的途径,于是产生了对神仙境界的奇妙幻想。王母、嫦娥等神话人物,银浦、月宫等天国风光,出现在《天上谣》、《梦天》等名作中,极奇丽谲幻之观。而在《古悠悠行》、《拂舞歌辞》、《官街鼓》、《神□》等作品中,则写到神仙的虚诞和沧桑的变化。既然死亡无法逃避,于是又出现了对另一种鬼魅世界的可怕描述:“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鬼雨洒空草”(《感讽五首》其三)、“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百年老□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神□曲》)。幽灵出没,阴森可怖。宋人钱易、宋祁等因此称李贺为鬼才。杜牧说:“梗莽邱陇,不足为其怨恨悲愁也”,“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李长吉歌诗序》),是对这类诗篇的总评。
④咏物等其他题材。其中如《李凭箜篌引》、《申胡子□篥歌》、《听颖师弹琴歌》等,通过“石破天惊”的奇特想象和比喻等手法,描绘音乐家的高超技艺和动人的音乐美,并抒发了作者的怀抱,给人以很深的感受。《杨生青花紫石砚歌》,赞颂了劳动人民巧夺天工的手工艺。《罗浮山人与葛篇》,描写织布老人织雨剪湘的绝技。还有《昌谷北园新笋四首》,借咏笋以赞美青春的活力;《马诗二十三首》,借咏马以反映现实政治,抒发作者的愤激心情。后两组诗并且运用了李贺不常用的绝句形式。这类诗总的表现了李贺诗题材的广度和思想的深度。而象《美人梳头歌》一类作品,则暴露了作者对贵族妇女生活的欣赏态度。
李贺诗的艺术特色,是想象力非常丰富奇特,惨淡经营,句锻字炼,色彩瑰丽。如“羲和敲日玻璃声”、“酒酣喝月使倒行”(《秦王饮酒》)、“银浦流云学水声”(《天上谣》)等匪夷所思的奇语,比比皆是。他特别擅长短篇,如《天上谣》、《梦天》、《帝子歌》、《湘妃》等,是后人称为“长吉体”的代表作。他也有少数明白易懂的作品,如《勉爱行》、《感讽五首》其一、《京城》、《嘲少年》等。他较多地写古诗与乐府,很少写当时流行的近体诗,七律诗一首也不写,表现了他不满于当时诗风的态度。另一方面他又受齐梁宫体诗的影响,借鉴了它们的词采,也沾染了一些不健康的东西。因为过于注意雕琢,有的作品也有词意晦涩和堆砌词藻的毛病。但从基本成就方面看,则正如他所赞赏韩愈的作品那样,是“二十八宿罗心胸,元精耿耿贯当中”(《高轩过》)的。在唐代,李商隐、温庭筠的古诗,就是走李贺所开辟的道路。宋人刘克庄、谢翱,元人萨都□、杨维桢,清人黎简、姚燮,都受到李贺诗的影响。宋代刻本《李长吉文集》
诗论家对李贺诗的评价,有褒有贬。杜牧赞之为“骚之苗裔”(《李长吉歌诗序》),高□称他为“天纵奇才”(《唐诗品汇》),王夫之说他“真与供奉(李白)为敌”(《唐诗评选》),姚文燮以为他“力挽颓风”(《昌谷集注凡例》)。贬李者则说是“牛鬼蛇神太甚”(张表臣《珊瑚钩诗话》),甚至认为是“诗之妖”(潘德舆《养一斋诗话》)。
李贺诗集,自编为四编本授予沈子明,收诗223首。北宋以来流传的《李贺集》4卷本,都是219首,卷数与自编的相同,而篇数不同,编次也很零乱,并非准确编年。又有5卷本的集子,是4卷外加上《外集》1卷,诗23首,与4卷合计,共242首,篇数也和李贺自编的不同。5卷本今有汲古阁校刻的北宋鲍钦止本、董氏诵芬室及蒋氏密韵楼两家影刻的北宋宣城本流传,集名为《李贺歌诗编》。又有《续古逸丛书》影印的南宋本,集名为《李长吉文集》,无外集。又有铁琴铜剑楼、《四部丛刊》影印的蒙古刊本,集名《李贺歌诗编》。后两种原书今藏北京图书馆。
注本最早的是南宋吴正子注,有日本印本和通行本流传。后有王琦《李长吉歌诗汇解》,选录了吴正子、刘辰翁、徐渭、董懋策、曾益、余光、姚□、姚文燮各家的评或注。还有陈本礼《协律钩玄》、黎简评本和吴汝纶评注本。1977年出版的《李贺诗歌集注》,是将王琦《汇解》、姚文燮注及方世举批注三种评注本汇编、加以校点而成。另外,钱仲联有《读昌谷诗札记》和《李长吉诗永贞诗史发微》,考订诗的本事有新见。1984年出版的钱仲联《李贺年谱会笺》,是兼年谱与诗注性质的新著,解诗与旧注多有不同。
李贺生平,有李商隐《李贺小传》、新、旧《唐书》本传、《宣室志》、《幽闲鼓吹》、《摭言》,还有朱自清的《李贺年谱》和钱仲联的《李长吉年谱会笺》、《李贺年谱会笺》可资参考。
[孟郊、韩愈及其周围的诗人]
在韩愈周围的诗人中,艺术成就最高的是李贺。
李贺(790—816)字长吉,生于福昌(今河南宜阳),是个早熟的天才,也是个不
幸的诗人。《新唐书》说他“系出郑王后”,算是皇家宗室,但谱系已远,沾不上皇恩
了。他父亲当过县令,而他却由于父名“晋肃”,与“进士”谐音,便不能参加进士考
试,只当上个从九品的奉礼郎,二十七岁就怏怏而死。有《李长吉歌诗》。
李贺仕途不顺,但很早便在诗坛扬名。传说宪宗元和二年(807),十八岁的李贺
以一首《雁门太守行》使大诗人韩愈刮目相看(见张固《幽闲鼓吹》),诗如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
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诗中色彩瑰丽而不凝滞,气势悲壮而不衰凉,节奏沉郁而不纷乱,无怪乎韩愈一见
而惊起,大为赞赏。
早熟的天赋曾使李贺心中充满浪漫的理想,《南园》诗中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可是,冷酷的现实却给他一次次打击,使李贺的理想被击得粉碎,心头充满悲凉。
《赠陈商》中说:“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楞伽》堆案前,《楚辞》系肘后。人
生有穷拙,日暮聊饮酒。只今道已塞,何必须白首。”因此,浪漫的理想和困顿的现实
之间的冲突,使李贺心中充满忧郁,这种忧郁又转化为一种深沉的生命意识。人生短促,
光阴易逝,乃是诗歌的一大主题,李贺羸弱多病,对这一主题便尤其敏感。怀才不遇,
是诗歌的又一主题,谁的理想与现实条件之间的差距越大,谁的痛苦就越深。而人在现
实中屡遭挫折之后,又会更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短促、时光易逝的悲哀。因而这生命与理
想的两重主题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李贺诗的主旋律,他常把对生命与理想的忧郁和痛苦
放在心中反复咀嚼,写在诗中,如《秋来》:
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
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这种忧郁与激愤的情绪,渗透了李贺的大部分诗歌。
李贺有时把解脱痛苦的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神鬼世界,著名的《天上谣》、《梦
天》及《瑶华乐》、《上云乐》中,都曾描绘了他心中虚构的欢乐、神奇、美丽的世界。
但当他面对现实,睁开眼睛时,他更多地看到了丑恶、黑暗。这现实世界中有贪官污吏
的横行暴敛、横行霸道,如《感讽五首》之一写到县官逼迫越妇纳绢;有统治者奢侈淫
佚而劳动者饥寒苦辛的不平,如《老夫采玉歌》写到为统治者采玉的老人的心境与遭遇,
等等。而他更多的是从自己坎坷的命运中感到世界的冷漠、残酷,他心中这个世界天昏
地暗:“天迷迷,地密密。熊虺食人魂,雪霜断人骨。嗾犬狺狺相索索,舐掌偏宜佩兰
客。……毒虬相视振金环,狻猊猰猘吐馋涎。”
(《公无出门》)就连山水自然也是阴森森的,他所看到的,是枯死的兰花芙蓉,
是衰老的鱼马兔鸦,是残败的虹霓露珠,是朽腐的桐桂竹柏。“老景沉重无惊飞,堕红
残萼暗参差”,“离宫散萤天似水,竹黄池冷芙蓉死”(《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
所以在他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青年诗人在命运面前的痛苦心灵。从个人命运出
发,感受、体验和对抗自然与社会对人的压抑,是李贺诗的主要内容。
与韩愈一样,李贺是最富于想象力的,但两者之间又有明显不同。韩愈的想象光怪
陆离,富丽华瞻,但以人力追求的痕迹很明显,而李贺的想象,更近于一种病态的天才
的幻想,是常人的思维很难进入的。正如杜牧所说,“鲸吸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
虚荒诞幻也”(《李长吉歌诗叙》),这种奇异乃至荒诞的想象就构成了李贺诗的第一
个艺术特点。在他的诗中,曾想象时间是一种太阳的飞光,而太阳是衔烛龙拉着奔跑的,
把龙杀死,时间就会凝固(《苦昼短》);而太阳是一个透明的玻璃体,敲起来会发出
玻璃声(《秦王饮酒》);月亮像个车轮,轧过露珠遍布的草地会发出雾蒙蒙的柔光
(《梦天》);他还能想象铜铸的人与驼会流泪,泪水像铅汁般沉重(《金铜仙人辞汉
歌》及《铜驼悲》);瘦马的骨是铜的,敲一敲会发出金属声(《马诗》);鬼魂能点
灯,而这灯则是漆般的光亮(《南山田中行》);而从箜篌声他能联想到昆山玉碎、凤
凰鸣叫、芙蓉泣露、石破天惊,感觉这乐声能使空山凝云、江娥悲泣、老鱼跳波、瘦蛟
飞舞(《李凭箜篌引》)。
也与韩愈一样,李贺极注意语言、意象的新颖,这是他的诗歌艺术的第二个特点。
据说他作诗呕心沥血,他母亲因此而叹息说:“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李商隐
《李长吉小传》)但同样是辞必己出,决不蹈袭前人,韩愈多用古字、生僻字,李贺则
用不寻常的组合来取得特殊效果;韩愈诗的意象给人以力量的震撼,李贺则给人以心理
的刺激。抑郁、痛苦的心境,使李贺搜寻新颖意象时,多偏重于枯寂幽僻的一类,
“老”、“死”、“瘦”、“枯”、“硬”这种语汇是他常用的。
然而李贺又是一个生命欲望极其强烈的诗人,他并不喜欢纯粹的空寂落寞,而是在
荒凉中追寻斑斓的色彩,在死寂中表现生命的活动。于是,浓暗与艳丽、衰残与惊耸、
幽冷与华美,共同构成了李贺诗歌意象的特殊美感。如“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
中起”(《神弦曲》),“白狐向月号山风,秋寒扫云留碧空”(《溪晚凉》),这样
的句子在李贺诗中比比皆是。再录一首完整的《南山田中行》为例:
秋野明,秋风白,塘水漻漻虫啧啧。云根苔藓山上石,冷红泣露娇啼色。荒畦九月
稻叉牙,蛰萤低飞陇径斜。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这种丰富奇特的想象与意象构成了李贺诗的主要素材,而李贺又以飘忽不定,跳跃
跌宕的思路把它们串在一起。构思的跳跃性极大,是李贺诗歌艺术的第三个特点。常人
的思路是连续而有脉络可寻的,而李贺诗却呈现出奇特的艺术思维特征。他的诗中意绪
变化无端,时而低沉,时而亢奋,忽而上天,忽而入地,反差格外大。如《河南府试十
二月乐词·二月》,前七句写仲春二月,花开草长,燕语喃呢,津头舞女长裙飘飞,末
两句却转为凄厉之调:“津头送别唱流水,酒客背寒南山死”。《天上谣》前十句写天
上之乐,末两句突然一声长叹,又回到地上:“东指羲和能走马,海尘新生石山下。”
虚幻的乐被现实的悲一下子打得烟消云散。再如《浩歌》,第一、二句写山谷平、海水
移,第三、四句转写在王母桃花千度开落间,即使神仙也足够死上几回,五、六句又转
来写人间游乐、风光明媚,第七到十句写筝人劝酒,说人未生时哪里知道此身为何物,
不必借酒浇愁,人生本来就没有定数,第十一、十二句写慧眼识英雄的平原君令人怀想
不已,十三、十四句再感叹时光流驶,人生易老,最后两句又转而高昂,勉励自己不要
烦恼、不要蹉跎岁月,一事无成。两句两句之间似断似连,跳跃跌宕,但整首诗又呈现
出一种心境,即感叹岁华变迁、哀怨人生不得意和希冀能实现理想这双重主题在心中矛
盾地扭结着。这种跳跃拼合的方式与贯穿流畅的方式比起来,更有一番风味。
以上三个特点又可以归结为一个总的特点,即李贺的诗较前人更注重表现内心的情
绪、感觉乃至幻觉,而忽视客观事物的固有特征和理性逻辑,打乱了人们所习惯的思维
程式。
由此,他给中国诗歌开辟了一种新的境界。当然,李贺的诗也有其缺陷,一是有些
诗写得晦涩零乱,令人捉摸不清它的内涵;二是由于诗人往往沉湎在个人狭窄、扭曲的
心境中,诗歌情绪因此显得低沉阴暗,缺乏昂扬向上的精神力量。
从贞元后期孟郊、韩愈在诗坛上掀起新诗潮起,到大和年间,韩愈及其周围的诗人
从诗的语言、内容、风格、体式等各方面进行创新,使中唐诗坛呈现了百花齐放的繁荣
局面。
但唐帝国的繁盛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这一群诗人又大多遭遇坎坷,在社会中感受到
沉重的压抑,他们的心态、情感往往显得扭曲甚至是变态。他们的诗在表现个人内心世
界方面是丰富而敏感的,却不可能再具有盛唐诗歌那种自然、开朗、宏放、刚健的气象。
在语言与形式的创新上,他们走的是矫激的偏锋,有意立异,从险怪、瑰奇、生涩等方
向上变旧求新,这既丰富了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传统,也留下了一系列弊病,这尤其表
现在以文为诗、以学问为诗的倾向上。但不管怎样说,这些诗人(特别是韩愈和李贺)
所显示出的对于艺术独创性的热烈追求和他们的创造才能,是首先值得肯定的。
元和九年(814),孟郊去世,十一年(816),李贺去世,长庆四年(824),韩
愈去世,大和年间,卢仝、皇甫湜也相继去世,只有贾岛、姚合一直活到了会昌、大中
年间,而韩愈所领导的新诗潮,也就逐渐蜕变,被晚唐诗风所取代。
(中国文学史,章培恒 骆玉明,youth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