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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嚮權威發難、顛覆文學——十作傢批判(一) 》
錢鐘書能夠與魯迅比肩?
朱大可 Zhu Dake
"錢"學的大盛,《圍城》功不可沒--據言,淡於名利的錢先生本人並不贊成因一本書,尤其是因一部小說就把一個作傢當作"神",形成"學"。然而,世人的如火熱情顯然使錢先生的這一點異議根本無可能實施。大傢高舉錢學大旗,蜂涌衝進"錢"作裏。於是乎,又涌現出一大批"註釋傢",津津樂道於某一細微的探詢。嘩啦啦地開出一大片喜洋洋的嚮日葵--"錢"葵來。 實證的態度固然也可取,衹是,如每一顯學一樣,實證漸漸變成無謂的考據--考據來考據出,"啪"地一聲又給手中寶扣上一頂高帽子--當然,錢先生的澹泊和宏識,豈是能被這幾頂帽子所唬暈的?那麽,高帽子背後便捧出考據傢自傢的臉來。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圍城》被衆"考"們捧得沸反盈天,不僅譽為現代小說的經典,而且在文學史排行榜上硬是加了一把交椅,險險乎乎地伴在魯迅的身旁--錢魯比肩。 錢魯可真能比肩麽? 錢魯可不好比肩。 對魯迅,我們無論稱其為思想傢,還是文學大師都絶不為過,再細一點,小說大師也是無庸置疑。而錢鐘書先生,嚴格說來,衹能稱他為偉大的註釋傢或書評傢。他以評點的方式來觀人閱世,他的文學創作是一次成功的註釋。 同樣作為智者,魯迅錢鐘書,都以堅勁的否定性力量透視以惡為形式的人生弱質也同具有他人難以企及的幽默,但魯迅的思想更具原創性。魯迅是公認的"外冷內熱"型的作傢,他的文筆冷峻峭拔,對於人性中醜與惡毫不留情。但他不是為了展覽和獵奇,而是為了引起"療救的註意",改革國民的精神。在魯迅的內深處,充滿了至熱的感情,他反對那種"未必真豪傑"式的冷嘲,也反對那種"將屠夫的兇殘化為一笑"的不相關的所謂幽默。他的作品中充滿了憂憤與憂患,充滿了冷峻之後的熱情,這後者正是錢鐘書作品中所缺乏的。也正因此,錢鐘書小說中出玩的"情理相厄"的窘勢在魯迅處就不會存在,因為魯迅身上有着錢鐘書未嘗體驗過的浪漫情懷。 對理智的過份追求使錢鐘書形成了一種俯視的審美觀照,在人生邊上執捲欣然獨笑而冷眼旁觀。他遊離於時代的漩渦之外,逸出了文學主潮--這正可解釋他的作品何以在風起雲涌的年代裏顯得異類,卻在三十年後一個文人焦慮的時代裏突然重新開放,但正因此,也可以說他的作品是有一個環境性,在平和斂抑的環境中以理節情纔會顯得從容不迫,而不像魯迅的小說那樣在任何一個時代和環境中都是火焰般的燃燒。 所以說,作為文學創作而言,錢鐘書比魯迅顯然要等而下之一個層面,他衹能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處於弱小之勢的智性型作傢的代表,他不足以與魯迅比肩。 可以稍稍來看一下《圍城》和《阿Q正傳》: 作為諷刺作品,兩部小說都以喜劇的形式展現悲劇的內容。不同的是《阿Q正傳》達到了悲喜劇交融的境界而《圍城》卻偏偏産生了悲喜劇的分離。 魯迅繼承了果戈理、吳敬梓等中外諷刺傳統。《阿Q正傳》的喜劇性既來自喜劇性的人物阿Q,也表現在作傢的喜劇性的敘述話語。我們知道,《阿Q正傳》最初是應《晨報副刊》的"開心話"欄目的約稿而寫的,為了切合這個欄目的題旨,魯迅有意識地動用了諷刺、幽默、詼諧、滑稽等筆法。選定的又是極富喜劇性格的人物作為主人公。然而,正是由於作品的悲劇性的人生內容,所以魯迅越寫越認真、越嚴肅,於是從第二章起便移載在"新文藝"欄內了。 從深層來說,《圍城》也是在笑聲的背後包藴着殘酷的人生悲劇,作品愈到後來愈沉重,作者自身愈寫愈悲,而幾聲強笑又是顯得力不從心,勉強而滑稽。 從敘述視角與敘述話語論,兩部小說都采用了全知的敘述視角。作傢的主體精神得到了充分的發揮。諷刺是以蔑視與嘲弄的態度表現生活,揭破人性的醜態和惡行的;諷刺是最尖銳的社會批評,笑中帶刺,是鞭撻與指責的升華。諷刺的對象是醜,最無價值的需要否定的東西。這就要求諷刺文學具有強烈的主體性,充分發揮敘述人的作用。而作者的敘述視角,作者與敘述者往往合而為一,因而作傢的作用體現得十分突出,他仿佛無處不在,無所不知。作者寓身在任何一個角色中,從每一個角色的言談舉止中表現其滑稽和荒謬。在敘述、描寫的前提下加以適當的評論,諷議結合,構成諷刺話語,也便於將筆觸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展現出心理的現實,達到心理諷刺的深度。《阿Q正傳》是以一種故事的話語,白描式的敘述,構成了它獨特的行文方式和敘事特點,它既詼諧又莊重地講述瑣細、似乎是無足輕重的事情,呈現出人物的蠢事和怪誕的想法,它更多地是繼承了傳統的敘述特點,語調深沉、冷峻,好用誇張、反語,沒有特意的譏諷和冷嘲。而錢鐘書的敘述話語機敏、尖銳,敘述者的主體意識十分乃至過份突出,話語妝上萬能的權威性,作者自然、社會、歷史、中外古今無所不知,所以利用一切機會,采用各種手段闡發哲思,進行的議論與評價,到處閃動着作者自己的身影。作者居高臨下,他筆下的人物仿佛微不足道的蕓蕓衆生,可憐巴巴地聆聽作者本人的高談闊論。 在文本特色上,《阿Q正傳》以性格諷刺而著稱,即以塑造完整的喜劇性格顯示其文本的諷刺成就。在阿Q這個諷刺形象上,充滿了矛盾性和可笑性,但他往往以自我解嘲的方式超越自己的矛盾,於是性格本身便具有了諷刺性。與此相對照,《圍城》則以語言諷刺為特色。在《圍城》中沒有阿Q式的荒謬、可笑的人物性格,而有的是機智俏皮的敘述語言和人物語言,儘管它比喻連珠,議論警策,八面來風,笑語迭出。但也衹體現為一種語句安排,是作者的個人抒發而已。 可以看到《阿Q正傳》中人物形象與語言相得益彰,而《圍城》中作者的語言大大涵過了人物形象,而人物性格較弱甚至前後不統一。《圍城》縱衆典成城,卻依舊擋不過一個阿Q的輕輕一躍。 在真正的經典面前,偽經就是偽經。 不管再怎麽重寫經典,重寫文學史,魯迅永遠是陽光下一座無可企及的雪峰,他傲然而孤寂地看着那連綿的丘陵。那丘陵處有一座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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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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