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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惜春紀 》
第8節:惜春記(8)
安意如 An Yiru
惜春重重地跪下了,她的膝蓋有麻木的痛感,想必已經腫了,但是她顧不上了!
"我是什麽人,哪裏敢勞動老祖宗。求您讓我去吧。"她流淚嗚咽着,單薄的身軀顫抖着。
賈母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口氣裏有老人才有的看透世情,就像在秋天才出現的荒涼和蕭瑟。她的洞察一切卻又像秋天的高天一樣清澈如洗。
她在惜春柔軟的眼淚面前投了降,衹是還有些為難,思忖着:"叫誰陪你走這一趟呢?"
鴛鴦,不慌不忙,不急不緩地站出來,像取下琥珀手裏的麂塵一樣輕巧地說:"老祖宗,我陪四姑娘去,可成嗎?"
賈母笑了。她同意了這次微服出行。不信別人,她卻不能不信鴛鴦。鴛鴦是她身邊第一個妥當人,比兒子媳婦更可以信任。
惜春走到靜苑了。
不勞她吩咐,鴛鴦識趣地候在門口。
惜春邁進了院子,院子裏一樣寂靜無人。
惜春站在門口。她想敲門。她聽見房間裏有人。
那個人的聲音是--賈珍。
他!也來了麽!
(八)
惜春來得不早不晚,也衹是剛好來得及聽見那幾句話而已。
"你又找過可卿,被瑞珠撞破。瑞珠現今觸棺死了,她倒機敏!知道活着誰也不會放過她!可卿也死了,就縊死在天香樓!你這殺千刀的老淫棍!你答應我不再碰可卿的!你來這裏出傢,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修你的道,你成你的仙,為什麽又要回去破壞我和可卿?"
--像平靜的海域裏,突然來臨的颶風。
惜春,被震得神魂欲斷。
一波未平,一波又襲。她又聽見賈敬說--
"珍兒說的好巧話!可卿是尤物,這東府,你不知還是我不知?實話告訴你,為父早知可卿不是凡女,被你一人享了豈不可惜!衹是為父年老纔不得不相讓罷了,若早幾年……再者,你是平白無故把可卿給我的嗎?"
可卿是尤物!是的……可卿是尤物!那誰告訴我,我是什麽?惜春搖搖欲墜地想。像置身在狂風浪捲的大海裏,她被浪一次接一次地打入海底。
消身蝕骨的疼痛。滿口如刺的苦澀。還有,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
玄真觀裏的雨還在下着,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秋葉在寒雨中瑟瑟不安,而惜春的裙子已經被廊下的水打濕。
雨聲茫茫。
惜春非常非常感激這場雨,如果不是這場雨,這附近的廊下會有小童候着。現在沒有了。他們害怕寒冷,躲進屋內避寒。
惜春的腳步聲無人聽見,她流淚也無人看見。
還要進去見他麽?惜春怔怔地站着。她該知曉的已經全部知曉。而她的父親賈敬那副麻木不仁的樣子,不用看,聽也聽的出來。
她其實和他不親。非常非常小的的時候,從她有記憶起,見到的就是榮府裏那些人:滿頭銀絲的老祖宗,端莊嚴肅的二姑母,溫柔嫻靜的珠大嫂子。那時候熙鳳還沒嫁過來,府裏還是王夫人當傢。府裏氣象像手爐裏的火,總是安靜溫熱,略顯沉悶的。
她還隱約記得一點珠大哥哥的樣子,他沒有寶玉俊美卻比寶玉英氣,勃勃地,如同溫泉一樣熱力張揚。珠大嫂子一直是這樣安靜平和的人,衹是珠大哥在的時候,她的笑容更璀璨,穿衣打扮也比現在鮮亮。
這些饔繁明麗的人,與她是不相幹的。他們是大人,而她是嬰孩。大人和小孩的世界就像天和地一樣,距離遙遠,晝夜分明。
他們偶爾來看她,抱着她,和她說一些話。惜春不知道他們說什麽。她衹記得那一點影象,好象被時光洇暈過的畫片,面容都模糊了,衹剩下彩綫描成的外框。
像一個個羽化成仙的傳說,那些記憶裏的人,如此地不能確定。
後來珠大哥哥一病死了,珠大嫂子的面容衣飾漸漸褪色,蒼白成水墨綫條勾成的仕女,學着竹籬茅捨自甘心的生活。
寶玉,探春,迎春,惜春。他們在一起慢慢地長大了。
寶玉愛找探春玩,探春機敏又膽大,常常想出一些大膽新奇的遊戲;探春喜歡去找迎春下棋,因為她們都是庶出,姨娘生的,不會誰瞧不起誰;惟有她,惜春,她太小了,沒人願意和她玩一起遊戲。而她也不愛玩,不愛笑,不愛熱鬧,好象血液裏就孕育着孤獨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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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紅樓一春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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