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 朱大可精華作品集:記憶的紅皮書   》 貝剋特:一個被等待的戈多(1)      朱大可 Zhu Dake

  一張布滿皺褶的瘦臉和聳立的灰發,被印在高高飄揚的旗幟上,成為2006年都柏林城的文化風景。就在薩繆爾·貝剋特百歲誕辰之年,愛爾蘭首府,那個貝剋特厭倦和離棄的傢園,紀念他的活動變得如火如荼,到處彌漫着這個人的乖張氣息。而他跟祖國之間的失調,卻被媒體小心翼翼地掩飾起來。而他跟東方社會的失調,則遭到了更多的忽略。
  稀疏的演出
  貝剋特在中國先鋒戲劇界擁有少量知音。在斯坦尼體係和現實主義統領天下的年代,80年代的年輕導演,還是從《等待戈多》那裏,窺見了新戲劇理念的微弱希望。高行健的《車站》,是對《等待戈多》的一種反轉性仿寫,“藉鑒”了某些敘事理念,卻丟棄了他的哲學信條,表現出80年代中國知識分子的人本主義信仰。在全劇的結尾,一個戴眼鏡書生放棄在車站上的冗長等待,奮然走嚮他自己的人生目的地。這是中國人對荒誕世界的一次戲劇性超越。這部幼稚的作品,以後成為中國先鋒戲劇的開路之作。
  1991年的酷熱夏天,孟京輝導演的《等待戈多》在中央戲劇學院小禮堂上演。“不華麗,不絢爛,殘酷,詩意,幽默,還有暴力,包括語言的暴力和暴力本身的暴力”,孟京輝如此闡釋他的導演意圖。為尊重原著與譯者,孟還邀請施鹹榮擔綱文學顧問,由這位翻譯傢為全體演員上了整個下午的文化啓蒙課,嚮他們陳述自己對《等待戈多》的心得。這是公認的第一個先鋒版《等待戈多》的出現,它企圖揭示隱藏在荒誕生活裏的內在暴力。
  1998年4月下旬,林兆華啓用濮存昕飾演流浪漢,在北京的首都劇場執導了混合版的《三姐妹·等待戈多》,以所謂“復調的結構,將契訶夫的戲劇傳統,與貝剋特的顛覆性敘事彼此交織糾纏。”這是俄式寫實主義和法式荒誕主義的一次優雅拼貼。
  2001年3月,一個江南的早春時節,女性版《等待戈多》在上海肇嘉浜路上的真漢咖啡劇場上演。劇作傢張獻和李容、美術設計傢王景國、戲劇活動傢張餘等聯袂出擊,但其主人公竟由一名女演員擔綱飾演。這種荒誕理念加上咖啡消費的時尚化演出,無疑是一次文化夾縫中的美學妥協。策劃人藉此謀求小劇場和民間表演的生存空間,但它還是未能給荒漠化上海帶來任何轉機。兩年後,真漢咖啡劇場被迫關門。這無疑也是戲劇本身的厄運。貝剋特所描述的世界荒誕,成為上海文化命運的深切象徵。
  從先鋒版、混合版到女性版,中國人在戈多先生身上表現出了自己的諸多闡釋能力。直到2004年5月,愛爾蘭都柏林的蓋特劇團,在首都劇場上演《等待戈多》,中國人才第一次領略了原汁原味的貝剋特。該劇團在世界各地的演出已逾百場,被公認為本世紀最權威的版本。
  儘管如此,今年4月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貝剋特戲劇節”上,來自臺灣當代傳奇劇場的傳奇版《等待戈多》,還是用實驗京劇的方式,再度炫耀了中國人對西方荒誕主義戲劇的解構能力。這是貝剋特同中國戲麯的一次“最親密”的接觸,荒謬、嘲諷的語言,在舞臺上轉化成唱念做打和東方式的華麗歌舞。劇中的愛斯特拉岡被叫做“愛擡杠”,弗拉基米爾則被叫做“廢低迷”,他們在土坡和孤樹下耐心地等待着“戈多先生”。演員們突破了京劇醜角的表演模式,轉嚮對生命的後現代戲謔及其人本主義關懷。
  貝剋特真相
  兩個流浪漢一直在等待一位叫戈多的人的到來。此人不斷送來各種信息,表示馬上就到,卻從來沒有來過。他們設想自己的存在具有某種意義,他們希望戈多能來,給他們帶來希望,令他們獲得某種形式的尊嚴。在這裏,空曠的舞臺就是世界,盲目的等待就是人生,而戈多就是人本主義者宣稱的所謂人生價值。
  《等待戈多》1958年在美國最大的聖昆廷監獄上演,獲得了數千名囚犯的熱烈掌聲。他們是真正的“戈多”(關於希望的隱喻)等待者。貝剋特的天才敘事,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他們的境遇。而在此之前,所有的戲劇(文學)都在嚮他們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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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花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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