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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謝公東山三十春,傲然攜妓出風塵(2)
安意如 An Yiru
《世說新語》是一本非常狗血兼八卦的書,上面記載了當時很多的名人逸事,當中對謝安的從容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謝安一生最為人所知的事是淝水之戰,他阻止了符堅大帝投鞭斷流,一舉吞沒東晉的野心。
北方的雄師長夜醒來,覺得腹中饑餓,它環顧它的疆域,慕容垂歸降,前燕已滅,再沒有可以滿足他胃口的獵物。於是它起身,朝着對岸怒吼,誓要徵服那裏。
一時間旌旗蔽空,天地失色。東晉王朝從酣甜的長夢中匆匆驚醒,像剛從床幃間起身的倦怠男子,面對迫在眉睫的危難惶惑得不知如何是好。衹有謝安,他穩如江山。當年他在東山隱居,攜妓冶遊,對名利瞭然無心,任人千呼萬喚二十年。直到王坦之奉旨上東山懇請,痛陳社稷危艱,國勢式微,急需良將謀臣匡扶,為了謝氏一族,為了天下蒼生,他纔慷慨出手,一招定江山。
這一點,以晉簡文帝司馬昱看得最準,他遙望着東山上的謝安,心領神會地笑言:"安石必出,蓋與人同樂者,亦不得不與人同憂。"說起來,司馬昱也屬於謝安、王羲之的知音好友那一類,他沒當皇帝之前也是風流名士,可惜後來被恆溫立為傀儡皇帝,鬱鬱而終。後人嘆李煜的話,改兩個字贈他也合適:"做個名士真絶代,可憐薄命做君王。"
淝水一戰,謝安任命弟弟謝石為都督,侄子謝玄為將。而自己運籌帷幄,决勝千裏。這一次,就如那次與友同舟,驚濤駭浪中獨嘯長風一樣,他鎮定自若。不同的是,這一次與他同船的是整個東晉王朝。這一戰打得符堅大帝丟盔棄甲,心膽俱寒,從此符堅的大秦帝國由盛轉衰。當縱橫沙場,雄霸天下的符堅,遇上了風流儒雅的謝安,被他靈犀一指,此後千秋萬世亦洗不去--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兩道恥辱的印記。
淝水大捷,捷報傳來,謝安正與人對弈,獲報後面色如常,別人小心問起,他淡然曰:孩子們把秦軍打敗了。而後對弈至局終。他的風儀讓李白崇拜得五體投地,在詩詞中屢屢詠及。他在《永王東巡歌》說得最清楚: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靖鬍沙。
但是謝安,是真性情的謝安。客人告辭後,他返回內室,一樣高興得手舞足蹈,連木屐的齒硌斷了也不知道。這樣的謝安,千年以後透過文字,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率真可愛。想來當時他是不適宜在人前顯出太高興的樣子,以免舉國虛驕,影響軍心,給秦軍反敗為勝的機會呀。
謝安的詩文不多,不知是做的不多,還是傳世不多,最著名的兩首是三十三歲時參加王羲之舉辦的蘭亭集會時所作。作為文學史上一次著名的文學沙竜,間接促成了書法史上的不朽之作--《蘭亭集序》誕生的集會,我們必須詳細地說明一下。永和九年的三月三,公元353年,會稽郡山陰之蘭亭,群賢並至,暢談人世哲理。名士們沿小溪而坐,將盛滿酒的酒杯放在水面上,讓它沿着溪水漂動,漂到誰面前,誰就喝幹這杯酒,然後賦詩一首。做不出來就罰酒。這就是有名的麯水流觴,飲酒賦詩。此次聚會共得詩三十七首。王羲於微醉之中,振筆直遂,千古一序《蘭亭集序》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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