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性不幸,反而是唐代末年著名诗僧贯休有深刻认识。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一代高僧,写起绿珠来,竟有比俗世男子更缅邈透彻的情思。他写道:"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今朝一朵坠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
这是贯休的咏茶花诗,他算看到绿珠悲剧的根源。他看到茶花一朵坠阶前,联想到了绿珠坠楼,将绿珠与落花融为一体,抒发了自己的惋惜之情,表达了对"孙秀"残害"绿珠"的怨恨。
可惜的是。孙秀这种"摧花辣手"历代都不乏其人。相应的,女子以死报知己,后世也频频有人效仿。时隔多年之后,就在唐朝,一个惊人相似的故事发生在京都长安。
武则天长寿元年,吏部左司郎中乔知之的宠婢窈娘颇有姿色,且善诗文歌舞。乔知之深为爱幸。当家里有客来,多招窈娘作陪,受人艳羡。乔知之也很自得。
不料祸从天降,窈娘的艳名被武承嗣所知,武承嗣骄悍,上门索取,又强迫乔知之以金玉赌窈娘。乔知之输了后,武承嗣便派人去乔家抢走了窈娘。
乔知之怨悔,做《绿珠篇》以叙其怨:"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偏自许,此时歌舞得人情。君家闺阁不曾观,好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
他私下买通武承嗣家的阉奴传诗给窈娘。窈娘读诗后,大哭一场,将诗缝在裙子上投井自杀。武承嗣从井里捞起窈娘的尸体,从衣服里得到那首诗,紧接而来的事可想而知。武承嗣暴跳如雷,指使酷吏罗织罪名将乔知之逮捕。乔家被抄,族人纷纷牵连入狱。
乔知之也算得才子一名,虽然在盛唐诗人扎堆的年代显不出什么风采,但实际上他的诗文很不错。乐府里,有他以女子口声写的一篇《折杨柳》:"可怜濯濯春杨柳,攀折将来就纤手。妾容与此同盛衰,何必君恩独能久。"读起来倒正像是窈娘在倾诉。其实乔知之没有资格指责窈娘,就像他自己说的--妾容与此同盛衰,何必君恩独能久。
我瞧得起石崇,瞧不起乔知之。他身为男人都无法抗拒权势,凭什么要求弱质女流为他坚贞不屈?他写《绿珠篇》的意思是什么呢?还真会攀附,把自己比作石崇吗?可惜他没有石崇的刚毅。他将这首诗交给窈娘,为的是什么呢?是表示自己的不舍思念,还是在暗示埋怨,我已经为你获罪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绿珠为石崇守节而已,你不应该为我全节吗?
还能说什么呢!中国的男人们最擅长逼迫爱他们的女人去死。一个原本仰赖终身的人,平日威威赫赫,无所不能的样子,一有危难就瘫软在地。如果他哭哭啼啼说,我遭难都是因为你。这样的男人,就该让他自己去死,把他当作过客,你自己潇洒转身,投入新生活,一点也不必歉疚。如果他说,你好好地生活,勿以我为念。这样的男人,你要步步留恋,他值得你为他付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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