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外国的观赏植物,比如说双玫瑰花,将随着引进它们的人类一同逝去,因为它们是没有繁殖能力的杂交品种,必须依靠嫁接技术传宗接代。没有了进行嫁接的园丁,它们也将枯萎凋零。其它娇生惯养的"殖民地居民",比如英国常春藤,只好自力更生了,当然敌不过它们的美国亲戚--五叶地锦和毒葛。
还有一些是选择育种的变种产物。如果有幸存活下来,它们的体型也会变小,数量也将减少。没人照料的水果,比如从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进口的苹果,将会辜负约翰尼苹果种子的童话 。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标准是生命力,而非外貌和口味,这使得它们最终将变得粗糙难看。再也没有人给苹果园喷洒农药,除了少数的幸存者,其它果树都毫无防范地暴露在当地的苹果蛆和潜夜虫等病虫灾害之中,这片土地很快会被当地的硬木所收复。引进的园地蔬菜日子也好过不了多少。纽约植物园副园长丹尼斯·史蒂文森说,产自亚洲的甜萝卜不需要多久就会变成野生的、味道糟糕的野胡萝卜,因为动物们会把我们种植的最后一块可口的胡萝卜吞得一干二净。椰菜、卷心菜、抱子甘蓝和花椰菜将退化成一模一样的椰菜祖先的样子,再也分辨不出彼此。多米尼加人在华盛顿高地公园大道当中种植了干玉米,它们后代的DNA最终会返祖成为墨西哥类蜀黍,玉米棒子只有和麦穗那么粗。
其它的入侵者,比如铅、汞和镉之类的金属,不会那么快就被从土壤中冲走,因为它们属于重金属。有一点是肯定的:当汽车不再奔驰,工厂不再运作的时候,排放物也就没有了。未来第一个百年中,腐蚀作用将定期引爆残留在油罐、化工厂和发电厂中的定时炸弹,当然还有数百个干洗店。逐渐地,细菌将分解燃料的残渣、干洗溶剂和润滑剂,将它们转变为无害的有机碳氢化合物--不过,从杀虫剂到增塑剂,再到绝缘装置,这一系列的人工制品得存在好几千年,直到微生物进化之后才能将它们降解。
没有了酸雨,存活下来的树木需要抵抗的污染物将越来越少,因为化学物质正逐渐从系统中消失。几个世纪后,树木开始吸收降解了的重金属,经过再循环、再沉积的作用,它们的浓度进一步得到稀释。等植物死亡、腐烂后成为土被,这些工业有毒物质将被埋得更深,后继的植物也将持续和深化这个过程。
纽约的许多珍稀树种即便不是在垂死挣扎,也已濒临灭绝,不过已经灭绝的物种倒还不多。1900年左右,一场病虫灾害随一船亚洲树苗来到纽约,所有的美国栗树都遭受了枯萎病的打击,不过,即便是这种被人们深深悼念的树种,也依然还在纽约植物园的老森林中度日--确切地说,只剩下树根了。它们生根发芽,长出的小苗才到两英尺,就被枯萎病击倒,然后再次发芽,循环往复。或许有朝一日,没有人类再给它们施加生存的压力,它们便能形成抵抗这种疾病的能力。栗树曾是美国东部森林中长得最高的硬木,复活后的它们将与可能在这儿生活的强壮的外来物种做邻居,比如说日本伏牛花、东方南蛇藤,当然不会少了臭椿树。这里的生态系统是人为的产物,在我们消失之后,它们将继续生存下去;这里是世界植物的大杂烩,要不是我们,这里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纽约植物园的查克·皮特斯认为,这也未尝是件坏事。"纽约之所以是个伟大的城市,就是因为它的文化多样性。所有人都能有所贡献。但是在植物学方面,我们却憎恨外来的物种。我们喜欢土生土长的物种,希望那些颇具侵略性的外国植物回到老家去。"
他把跑鞋倚在一棵中国黑龙江软木树白花花的树皮上,它生长在最后一批铁杉树之中。"这话听起来有些冒昧,不过维持生物多样性并不如维持生态系统的机能来得重要。重要的是,土壤要被保护起来,水要干净,树木过滤空气,参天大树要能繁殖新的幼苗,这样,森林的营养才不会流失到布朗克斯河中。"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布朗克斯森林滤过的空气。五十岁出头的皮特斯身体健康、充满活力,他的大半辈子都是在森林里度过的。他的田野研究表明,亚马逊流域的野棕榈榛树、原始的婆罗洲上的榴莲树、缅甸丛林中的茶树都不是什么偶然现象。人类曾经也在那里居住。茫茫荒野吞噬了他们和他们的记忆,但大自然依然留有他们的痕迹。以上就是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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