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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 》 南史 》
捲一宋本紀上第一
李延壽 Li Yanshou
李大師 Li Dashi
《南史》是合南朝宋、齊、梁、陳四代歷史為一編的紀傳體史著,記事起自南朝宋武帝劉裕永初元年(公元420年),止於陳後主陳叔寶禎明三年(公元589年),記述南朝四代一百七十年的歷史。《南史》與《北史》為姊妹篇,是由李大師及其子李延壽兩代人編撰完成的。
當李大師開始編纂南北史的時候,瀋約的宋書、蕭子顯的齊書、魏收的魏書已經流傳很久,魏澹的魏書和王劭的齊志等也已成書。而當李延壽繼續編纂南北史的時候,梁、東、北齊、周、隋五代史的編纂工作也正在進行或定稿。既然關於南北朝的史書已有多種,那麽,李氏父子為什麽還要另外編寫這一時期的歷史著作呢?李延壽的自序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說他的父親“常以宋、齊、梁、陳、魏、齊、周、隋南北分隔,南書謂北為'索虜',北書指南為'島夷'。又各以其本國周悉,書別國並不能備,亦往往失實。常欲改正”。顯然,在隋、唐全國統一的局面形成後,人們很需要綜合敘述南北各朝歷史的新著。同時,分裂的封建政權互相敵視的用語如“索虜”、“島夷”之類,已與全國統一後南北各民族大融合的形勢不相適應比李延壽時代稍後的劉知幾也強烈反對這種稱謂。所以李氏父子打破了朝代的斷限,通敘南北各朝歷史,又在書中刪改了一些不利於統一的提法,正是反映了當時歷史的要求。這也是南北史取得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
李大師(公元570--628),相州(今河南安陽)人,南朝末期由隋入唐的歷史學家。他認為南北朝時期各朝的斷代史,彼此孤立,記事重複,又缺乏聯繫,打算采用編年體,撰寫《南史》與《北史》,使南朝與北國各代的歷史,分別統編於這兩部史著之中。隋末,李大師曾參加農民起義領袖竇建德建立的夏政權,任尚書禮部侍郎。因此,在唐初流放到西會州(今甘肅境內),後遇赦放回,死於唐太宗貞觀二年(公元628年),所撰《南史》與《北史》未能成書。此後,由李延壽繼續撰成,合稱為《南北史》。
李延壽,唐代史學家。安陽市人。貞觀年間,做過太子典膳丞、崇賢館學士,後任御史臺主簿,官至符璽郎,兼修國史。他曾參加過官修的《隋書》、《五代史志》(即《經籍志》)、《晉書》及當朝國史的修撰,還獨力撰成《南史》、《北史》和《太宗政典》(已佚)。《南史》和《北史》所依據的歷史文獻,主要是宋、齊、梁、陳、魏、齊、周、隋八代“正史”,但並未拘泥於此,另外還參考了各種“雜史”千餘捲。從搜集史料到完成,用了長達30年的時間。“二史”後來被列入“二十四史”中,在我國史學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南史》以《宋書》、《南齊書》、《梁書》及《陳書》為本,刪繁就簡,重新編纂,成為史林新著,成書於唐高宗顯慶四年(公元659年)。《南史》有本紀和列傳,無表、志。本紀十捲,列傳七十捲,共八十捲。其編撰方法按朝代順序、帝王在位先後,排列各朝帝王、宗室、諸王、大臣等紀傳。
本紀中有《宋本紀》三捲,《齊本紀》二捲,《梁本紀》三捲,《陳本紀》二捲。列傳中除專傳外,列“類傳”九種。
《南史》沒有采取編年體,而是把南朝各史的紀傳匯合起來,刪煩就簡,以便閱讀。列傳中不同朝代的父子祖孫,以傢族為單位合為一捲,對於瞭解門閥制度盛行的南北朝社會,有一定的方便。對各朝正史以刪節為主,但有應刪而未刪的,如宋、齊、梁、陳四朝受禪前後的九錫文和告天之詞等官樣文章;有過求簡練以致混亂不確切的,如把都督某某幾州諸軍事、某州刺史的官銜,一律省成某某州刺史加都督;也有由於對原書史文未能很好領會而把重要字句刪去的。《南史》中也有瀋約《宋書》、蕭子顯《南齊書》等書中所未載的材料。雖然細微瑣事較多,而且雜以神怪迷信,但也不乏有意義的史料。《宋書》未立文學傳,《南史》以因襲為主,因而文學傳不包括宋而從南齊丘靈鞠開始。這說明李延壽撰寫《南史》、《北史》的體製是匯集正史的紀傳,因而拘泥於原書,沒有達到李太師橫則溝通南北,縱則貫串幾代,綜合成為新著的意圖。《新唐書》李延壽傳的評語說,“其書頗有條理,刪落釀辭,過本書遠甚”,是不恰當的。
《南史》文字簡明,事增文省,在史學上占有重要地位。其不足處在於作者突出門閥士族地位,過多采用傢傳形式。例如將不同朝代的一族一姓人物不分年代,集中於一篇中敘述,實際成為大族族譜。《南史》《北史》中,某些傳文亦有重複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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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一宋本紀上第一
宋高祖武皇帝諱裕,字德輿,小字寄奴,彭城縣綏輿裏人,姓劉氏,漢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孫也。彭城,楚都,故苗裔傢焉。晉氏東遷,劉氏移居晉陵丹徒之京口裏。皇祖靖,晉東安太守。皇考翹,字顯宗,郡功曹。帝以晉哀帝興寧元年歲在癸亥三月壬寅夜生,神光照室盡明,是夕甘露降於墓樹。及長,雄傑有大度,身長七尺六寸,風骨奇偉,不事廉隅小節,奉繼母以孝聞。
嘗遊京口竹林寺,獨臥講堂前,上有五色竜章,衆僧見之,驚以白帝,帝獨喜曰:"上人無妄言"。皇考墓在丹徒之候山,其地秦史所謂麯阿、丹徒間有天子氣者也。時有孔恭者,妙善占墓,帝嘗與經墓,欺之曰:"此墓何如?"孔恭曰:"非常地也。"帝由是益自負。行止時見二小竜附翼,樵漁山澤,同侶或亦睹焉。及貴,竜形更大。
帝素貧,時人莫能知,唯琅邪王謐獨深敬焉。帝嘗負刁逵社錢三萬,經時無以還,被逵執,謐密以己錢代償,由是得釋。後伐荻新洲,見大蛇長數丈,射之,傷。明日復至洲,裏聞有杵臼聲,往覘之。見童子數人皆青衣,於榛中搗藥。問其故,答曰:"我王為劉寄奴所射,合散傅之。"帝曰:"王神何不殺之?"答曰:"劉寄奴王者不死,不可殺。"帝叱之,皆散,仍收藥而反。又經客下邳逆旅,會一沙門謂帝曰:"江表當亂,安之者,其在君乎?"帝先患手創,積年不愈,沙門有一黃藥,因留與帝,既而忽亡,帝以黃散傅之,其創一傅而愈。寶其餘及所得童子藥,每遇金創,傅之並驗。
初為冠軍孫無終司馬。晉隆安三年十一月,祆賊孫恩作亂於會稽,朝廷遣衛將軍謝琰、前將軍劉牢之東討。牢之請帝參府軍事,命與數十人覘賊,遇賊衆數千,帝便與戰,所將人多死,而帝奮長刀,所殺傷甚衆。牢之子敬宣,疑帝為賊所睏,乃輕騎尋之。既而衆騎並至,遂平山陰,恩遁入海。
四年五月,恩復入會稽,殺謝琰。十一月,牢之復東徵,使帝戍句章,句章城小人少,帝每戰陷陣,賊乃退還浹口。時東伐諸將,士卒暴掠,百姓皆苦之,惟帝獨無所犯。
五年春,恩頻攻句章,帝屢破之,恩復入海。三月,恩北出海????,帝築城於故海????,賊日來攻城,城內兵少,帝乃選敢死士擊走之。時雖連勝,帝深慮衆寡不敵,乃一夜偃旗示以羸弱,觀其懈,乃奮擊,大破之。恩知城不可下,進嚮滬瀆。帝棄城追之。海????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千為前驅,帝以吳人不習戰,命之在後,不從。是夜帝多設奇兵,兼置旗鼓,明日戰,伏發,賊退,嗣之追奔陷沒。帝且退且戰,麾下死傷將盡,乃至嚮處止,令左右解取死人衣以示暇。賊疑尚有伏,乃引去。六月,恩浮海至丹徒,帝兼行與俱至,奔擊大破之。恩至建鄴,知朝廷有備,遂走鬱洲。八月,晉帝以帝為下邳太守。帝又追恩至鬱洲及海????,頻破之。恩自是饑饉,奔臨海。
元興元年,荊州刺史桓玄舉兵東下,驃騎將軍司馬元顯遣牢之拒之,帝又參其軍事。玄至,帝請擊之,牢之不許,乃遣子敬宣詣玄請和。帝與東海何無忌並固諫,不從。玄剋建鄴,以牢之為會稽內史。牢之懼,招帝於廣陵舉兵,帝曰:"人情去矣,廣陵亦豈可得之?"牢之竟縊於新洲。何無忌謂帝曰:"我將何之?"帝曰:"可隨我還京口。玄必守臣節,當與卿事之;不然,與卿圖之。"
玄從兄修以撫軍將軍鎮丹徒,以帝為中兵參軍。孫恩自敗後,懼見獲,乃投水死於臨海,餘衆推恩妹夫盧循為主。玄復遣帝東徵。二年,循奔永嘉,帝追破之。六月,加帝彭城內史。
十二月,桓玄篡位,遷晉帝於尋陽。桓修入朝,帝從至建鄴,玄見帝,謂司徒王謐曰:"昨見劉裕,風骨不恆,蓋人傑也。"每遊集,贈賜甚厚。玄妻劉氏,尚書令耽之女也,聰明有智鑒,嘗見帝,因謂玄曰:"劉裕竜行虎步,視瞻不凡,恐必不為人下,宜早為其所。"玄曰:"我方平蕩中原,非裕莫可,待關、隴平定,然後議之。"修尋還京口,帝托以金創疾動,不堪步從,乃與無忌同船共還,建興復計,及弟道規、沛國劉毅、平昌孟昶、任城魏詠之、高平檀憑之、琅邪諸葛長人、太原王元德、隴西辛扈興、東莞童厚之,並同義謀。時桓修弟弘為青州刺史,鎮廣陵,道規為弘中兵參軍,昶為州主簿,乃令毅就昶謀共襲弘。長人為豫州刺史刁逵左軍府參軍,謀據歷陽相應,元德、厚之謀於建鄴攻玄,剋期齊發。
三年二月乙卯,帝托遊獵,與無忌、詠之、憑之,毅從弟藩,憑之從子韶、祗、壟道濟,昶族弟懷玉等,集義徒凡二十七人,願從者百餘人。丙辰,候城門開,無忌等義徒服傳詔服,稱詔居前,義衆馳入齊叫,吏士驚散,即斬修以徇。帝哭之甚慟,厚加斂恤。昶勸弘其日出獵,未明,開門出獵人,昶、道規、毅等率壯士五六十人,因開門直入。弘方啖粥,即斬之,因收衆濟江。
義軍初剋京城,修司馬刁弘率文武佐吏來赴,帝登城謂曰:"郭江州已奉乘輿反正於尋陽,我等並被密詔誅逆黨,今日賊玄之首已當梟於大航。諸君非大晉之臣乎?"弘等信之而退。毅既至,帝命誅弘等。
毅兄邁先在建鄴,事未發數日,帝遣同謀周安穆報之,使為內應。邁甚懼,安穆慮事發,馳歸。時玄以邁為竟陵太守,邁便下船,欲之郡。是夜玄與邁書曰:"北府人情雲何?卿近見劉裕何所道?"邁謂玄已知其謀,晨起白之。玄驚,封邁為重安候,又以不執安穆故殺之,誅元德、扈興、厚之等。乃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北拒義軍。
先是,帝造遊擊將軍何澹之,左右見帝光曜滿室,以告澹之,澹之以白玄,玄不以為意,至是,聞義兵起,甚懼。或曰:"裕等甚弱,陛下何慮之深?"玄曰:"劉裕足為一世之雄,劉毅傢無儋石之儲,樗蒲一擲百萬,何無忌、劉牢之之外甥,酷似其舅,共舉大事,何謂無成。"時衆推帝為盟主,以孟昶為長史,總後事,檀憑之為司馬,百姓願從者千餘人。軍次竹裏,移檄都下曰:
夫成敗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遇聖明。自我大晉,屢遘陽九,隆安以來,皇傢多故,貞良弊於豺狼,忠臣碎於虎口。逆臣桓玄敢肆陵慢,阻兵荊郢,肆暴都邑,天未忘難,兇力實繁,逾年之間,遂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辱,七廟毀墜。雖夏後之離浞、豷,有漢之遭莽、卓,方之於茲,未足為喻。自玄篡逆,於今歷載,彌年亢旱,人不聊生,士庶疲於轉輸,文武睏於板築,室傢分析,父子乖離,豈惟《大東》有杼軸之悲,《摽梅》有頃筐之怨而已哉!仰觀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存,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誰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啓處者也!是故夕寐宵興,搜奬忠烈,潛構崎嶇,過於履虎,乘機奮發,義不圖全。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何無忌、鎮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詠之、寧遠將軍劉道規、竜驤參軍劉藩、振威將軍檀憑之等,忠烈斷金,精貫白日,荷戈俟奮,志在畢命。益州刺史毛璩,萬裏齊契,掃定荊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宮於尋陽;鎮北參軍王元德等並率部麯,保據石頭;揚武將軍諸葛長人收集義士,已據歷陽;徵虜參軍庾賾之等潛相連結,以為內應。同力協契,所在蜂起,即日斬偽徐州刺史安成王修、青州刺史弘。義衆既集,文武爭先,鹹謂不有一統,則事無以緝。裕辭不獲命,遂總軍要,庶上憑祖宗之靈,下罄義夫之節,剪馘逋逆,蕩清京華。公侯諸君,或世樹忠貞,或身荷爵寵,而並俯眉猾竪,無由自效,顧瞻周道,寧不吊乎!今日之舉,良其會也。裕以虛薄,纔非古人,受任於既頽之運,接勢於已替之機,丹誠未宣,感慨憤激。望霄漢以永懷,盼山川以增伫,投檄之日,神馳賊庭。
三月戊午,遇吳甫之於江乘,帝躬執長刀,大呼,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遇皇甫敷,檀憑之戰敗,死之,衆退。帝進戰彌厲,又斬敷首。初,帝建大謀,有工相者相帝與無忌等近當大貴,惟雲憑之無相。至是,憑之戰死,帝知其事必捷。
玄聞敷等沒,使桓謙屯東陵口,卞範之屯覆舟山西。己未,義軍進至覆舟東,張疑兵,以油帔冠諸樹,布滿山𠔌。帝先馳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呼聲動天地。因風縱火,煙焰張天,謙等大敗。玄始雖遣軍,而走意已决,別遣領軍殷仲文具舟石頭,聞謙敗,輕船南逸。
庚申,帝鎮石頭城,立留臺總百官,焚桓溫主於宣陽門外,造晉新主於太廟。遣諸將追玄,命尚書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輿。司徒王謐與衆議推帝領揚州,帝固辭,乃以謐為錄尚書事、領揚州刺史,帝為鎮軍將軍、都督八州諸軍事、徐州刺史、領軍將軍。
初,晉陵人韋叟善相術,桓修令相帝當得州不,叟曰:"當得邊州刺史。"退而私於帝曰:"君相貴不可言。"帝笑曰:"若中,當相用為司馬。"至是,叟詣帝曰:"成王不負桐葉之信,公亦應不忘司馬之言。今不敢希鎮軍司馬,願得領軍佐。"於是用焉。
時諸葛長人失期,為刁逵執送,未至而玄敗。玄經尋陽,江州刺史郭昶之為具乘輿法物。初,荊州刺史王綏以江左冠族,又桓氏之甥,素甚陵帝,至是,及其父尚書左僕射愉有自疑志,並及誅。
四月戊子,奉武陵王遵為大將軍,承製,大赦,惟桓氏一祖後不免。桓玄之篡,王謐佐命,手解安帝璽紱。及義旗建,衆謂謐宜誅,惟帝素德謐,保持之。劉毅嘗因朝會,問謐璽紱所在,謐益懼。及王愉父子誅,謐從弟諶謂謐曰:"王駒無罪而誅,此是剪除勝己,兄既桓氏黨附,求免得乎?"駒,愉小字也。謐懼,奔麯阿。帝牘白大將軍迎還,復其位。玄挾天子走江陵,又浮江東下。與劉毅、何無忌、劉道規等遇於崢嶸洲,衆軍大破之。
玄黨殷仲文奉晉二皇后還建鄴。玄復挾天子至江陵,因走南郡,太守王騰之、荊州別駕王康産奉天子入南郡府。
初,益州刺史毛璩遣從孫佑之與參軍費恬送弟喪下州,璩弟子修之,時為玄屯騎校尉,誘玄入蜀,至枚回洲,恬與佑之迎射之,益州督護馮遷斬玄,傳首建鄴。玄從子振逃於華容之涌中,招集逆黨,襲江陵城,騰之、康産皆被殺。桓謙先匿沮川,亦聚衆應振。為玄舉哀,立喪庭。謙率衆官奉璽綬於安帝。劉毅、何無忌進及桓振戰,敗績於靈溪。
十月,帝領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義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謙、桓振,江陵平。三月甲子,晉帝至自江陵。庚子,詔進帝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帝固讓,旋鎮丹徒。九月乙巳,加帝領兗州刺史。
盧循浮海破廣州,獲刺史吳隱之,即以循為廣州刺史,以其黨徐道覆為始興相。
二年三月,進帝督交、廣二州。十月,論匡復勳,封帝豫章郡公,邑萬戶,賜絹三萬匹。其餘封賞各有差。
三年十二月,司徒、錄尚書、揚州刺史王謐薨。
四年正月,徵帝入輔,授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表解兗州。先是,帝遣冠軍劉敬宣伐蜀賊譙縱,無功而還。九月,帝以敬宣挫退,遜位,不許。十月,乃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
五年二月,偽燕主慕容超大掠淮北。三月,帝抗表北討,以丹陽尹孟昶監中軍留府事。乃浮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步軍進琅邪,所過築城留守。
超大將公孫五樓請斷大峴,堅壁清野以待,超不從。初,謀是役,議者以為賊若嚴守大峴,軍無所資,何能自反?帝曰:"不然。鮮卑性貪,略不及遠,既幸其勝,且愛其𠔌,必將引我,且亦輕戰。師一入峴,吾何患焉?"及入峴,帝舉手指天曰:"吾事濟矣"。衆問其故,帝曰:"師既過險,士有必死之志,餘糧棲畝,軍無匱乏之憂,勝可必矣。"六月,超留羸老守廣固,使其廣寧王賀剌盧及公孫五樓悉力據臨朐。去城四十裏有巨衊水,超告五樓急據之。比至,為竜驤將軍孟竜符所保,五樓乃退。
大軍分車四千兩為二翼,方軌徐行,車張幰,禦者執槊,以騎為遊軍,軍令嚴肅。比及臨朐,賊騎交至,帝命兗州刺史劉藩、並州刺史劉道憐等陷其陣。日嚮昃,戰猶酣,帝用參軍鬍藩策,襲剋臨朐,賊乃大奔。超遁還廣固。獲其玉璽、豹尾、輦等,送於都。丙子,剋廣固大城,超固其小城。乃設長圍以守之,館𠔌於青土,停江、淮轉輸。
七月,超尚書郎張綱乞師於姚興,自長安反,泰山太守申宣執送之。綱有巧思,先是,帝修攻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張綱,何能為也。"及至,升諸樓車以示之,城內莫不失色。超既求救不獲,綱反見虜,乃求稱藩,割大峴為界,獻馬千匹,不聽。時姚興遣使,聲言將涉淮左,帝謂曰:"爾報姚興,我定青州,將過函𠔌,虜能自送,今其時矣。"錄事參軍劉穆之遽入曰:"此言不足威敵,容能怒彼。若鮮卑未拔,西羌又至,公何以待之?"帝乃笑曰:"此兵機也,非子所及。羌若能救,不有先聲,是自強也。"十月,張綱修攻具成,設飛樓縣梯,木幔板屋,冠以牛皮,弓矢無所用之。劉毅遣上黨太守趙恢以千餘人來援,帝夜潛遣軍會之。明旦,恢衆五千,方道而進,每晉使將到,輒復如之。
六年二月丁亥,屠廣固,超逾城走,追獲之,斬於建康市。殺其王公以下,納生口萬餘,馬二千匹。
初,帝之北也,徐道覆勸盧循乘虛而出,循不從,道覆乃至番禺說循曰:"今日之機萬不可失。若剋京都,劉公雖還,無能為也。"循從之。是月,寇南康、盧陵、豫章諸郡,郡守皆奔走。時帝將鎮下邳,進兵河、洛,及徵使至,即日班師。鎮南將軍何無忌與道覆戰,敗死於豫章。內外震駭,朝議欲奉乘輿北走。帝次山陽,聞敗,捲甲與數十人造江上徵問,知賊尚未至。
四月癸未,帝至都。劉毅自表南徵,帝以賊新捷鋒銳,須嚴軍偕進,使劉藩止之,毅不從。五月壬午,盧循敗毅於桑落洲。及審帝凱入,相視失色,欲還尋陽,平江陵,據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請乘勝遂下,爭之旬日,乃從。
於時北師始還,傷痍未復,戰士纔數千,賊衆十餘萬,舳艫亙千裏。孟昶、諸葛長人懼,欲擁天子過江,帝曰:"今兵士雖少,猶足一戰,若其剋濟,臣主同休;如其不然,不復能草間求活,吾計决矣。"初,帝徵慕容超,惟孟昶勸行。丙辰,昶乃表天子,引罪,仰藥而死。
時議者欲分兵屯守諸津,帝曰:"賊衆我寡,分其兵則人測虛實,一處失利,則沮三軍之心,若聚衆石頭,則衆力不分。"戊午,帝移鎮石城。乙醜,賊大至,帝曰:"賊若新亭直上,且將避之;若回泊蔡洲,成禽耳。"徐道覆欲自新亭焚舟而戰,循多疑少决,每求萬全,乃泊蔡洲以待軍潰。帝登石頭以望,見之,悅。庚辰,賊設伏於南岸,疑兵嚮白石。帝率劉毅、諸葛長人北拒焉,留參軍徐赤特戍查浦,戒令勿戰。帝既北,賊焚查浦而至張侯橋,赤特與戰,大敗。賊進屯丹陽郡。帝馳還石頭,斬徐赤特。解甲久之。乃出陣於南塘。七月庚申,循自蔡洲退,將還歸尋陽,帝遣輔國將軍王仲德等追之。使建威將軍孫處自海道襲番禺,戒之曰:"我十二月必破祆寇,卿亦足至番禺,先傾其巢窟也。"十月,帝率舟師南伐,使劉毅監太尉留府。是月,徐道覆寇江陵,荊州刺史劉道規大破之,道覆走還湓口。十一月,孫處至番禺,剋其城,盧循父嘏奔始興,處撫其人以守。十二月己卯,大軍次大雷。庚辰,賊方江而下,帝躬提幡鼓,命衆軍齊力擊之,軍中多萬鈞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帝自於中流蹙之,因風水之勢,賊艦悉薄西岸,岸上軍先備火具焚之,大敗。循還尋陽,遂走豫章,悉力柵左裏。丙申,大軍次左裏,將戰,帝麾之,麾竿折,幡沉於水,衆鹹懼,帝笑曰:"昔覆舟之役亦如此,今勝必矣。"攻其柵,循單舸走,衆皆降。師旋,晉帝遣侍中黃門勞師於行所。
七年正月己未,振旅而歸,改授大將軍、揚州牧,給班劍二十人,本官並如故。固辭。凡南北徵伐戰亡者,並列上賻贈,屍喪未反者,遣主帥迎接,緻還本土。二月,盧循至番禺,為孫處所破,收餘衆南走。劉藩、孟懷玉斬徐道覆於始興。
自晉中興以來,朝綱弛紊,權門兼併,百姓流離,不得保其産業。桓玄頗欲釐改,竟不能行。帝既作輔,大示軌則,豪強肅然,遠近禁止。至是,會稽余姚唐亮復藏匿亡命千餘人。帝誅亮,免會稽內史司馬休之。
晉帝又申前詔,帝固辭。於是改授太尉、中書監,乃受命,奉送黃鉞。交州刺史杜惠度斬盧循父子,函七首送都。
先是,諸州郡所遣秀纔、孝廉多非其人,帝乃表申明舊例,策試之。
荊州刺史劉道規疾患,求歸,八年四月,改授豫州刺史,以豫州刺史劉毅代之。毅既有雄纔大志,與帝俱興復晉室,自謂京城、廣陵功足相抗,雖權事推帝,而心不服也。厚自矜許,朝士素望者並多歸之,與尚書僕射謝混、丹陽尹郗僧施並深相結。及鎮江陵,豫州舊府多割以自隨,請僧施為南蠻校尉。帝知毅終為異端,心密圖之。毅至西,稱疾篤,表求從弟兗州刺史藩以為副貳,帝偽許焉。九月,藩入朝,帝命收藩及謝混,並賜死。自表討毅,又假黃鉞,率諸軍西徵。以前鎮軍將軍司馬休之為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兗州刺史道憐鎮丹徒,豫州刺史諸葛長人監太尉留府事,加太尉司馬丹陽尹劉穆之建威將軍,配以實力。壬午,發建鄴,遣參軍王鎮惡、竜驤將軍蒯恩前襲江陵,剋之,毅及黨與皆伏誅。
十一月,帝至江陵,分荊州十郡為湘州,帝仍進督焉。以西陵太守朱齡石為益州刺史,使伐蜀。晉帝進帝太傅、揚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
九年二月乙醜,帝至自江陵。初,諸葛長人貪淫驕橫,帝每優容之。劉毅既誅,長人謂所親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殺韓信,禍其至矣。"將謀作亂。帝剋期至都,而每淹留不進。公卿以下,頻日奉候於新亭,長人亦驟出。既而帝輕舟密至,已還東府矣。長人到門,引前,卻人閑語,凡平生言所不盡者,皆與及之,長人甚悅。帝已密命左右丁旿自幔後出,於坐拉焉,死於床側。輿屍付廷尉,並誅其弟黎人。旿驍勇有力,時人語曰:"勿跋扈,付丁旿。"先是,山湖川澤皆為豪強所奪,百姓薪采漁釣,皆責稅直,至是禁斷之。時人居未一,帝上表定製,於是依界土斷,惟徐、兗、青三州居晉陵者不在斷例。諸流寓郡縣,多所並剩以帝領鎮西將軍、豫州刺史。帝固讓太傅、揚州牧及班劍,奉還黃鉞。
七月,朱齡石平蜀,斬譙縱,傳首建鄴。
九月,晉帝以帝平齊、定盧循功,封帝次子義真為桂陽縣公;並重申前命,授帝太傅、揚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將吏百僚敦勸,乃受羽葆、鼓吹、班劍,餘固辭。
十年,息人簡役,築東府城,起府捨。帝以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宗室之重,又得江、漢人心,疑其有異志;而休之子譙王文思在都,招聚輕俠,帝執送休之,令自為其所。休之表廢文思,並與帝書陳謝。
十一年正月,帝收休之子文寶、兄子文祖,並賜死,率衆西討。復加黃鉞,領荊州刺史。以中軍將軍道憐監留府事。休之上表自陳。並罪狀帝。休之府錄事參軍韓延之有幹用纔,帝未至江陵,密書招之。延之報書曰:"承親率戎馬,遠履西偏,闔境士庶,莫不惶駭。辱疏,知以譙王前事,良增嘆息。司馬平西體國忠貞,款懷待物,以公有匡復之勳,傢國蒙賴,推德委誠,每事詢仰。譙王往以微事見劾,猶自表遜位;況以大過而當默邪!來示雲'處懷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謂'處懷期物'者矣。劉藩死於閶闔之門,諸葛斃於左右之手,甘言詫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款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為得算,良所恥也。吾雖鄙劣,嘗聞道於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寧可無授命之臣乎?假天長喪亂,九流渾濁,當與臧洪遊於地下。不復多雲。"帝視書嘆息,以示將佐曰:"事人當如此。"三月,軍次江陵。初,雍州刺史魯宗之負力好亂,且慮不為帝容,常為讖曰:"魚登日,輔帝室。"與休之相結。至是,率其子竟陵太守軌會於江陵。帝濟江,休之衆潰,與軌等奔襄陽,江陵平。加領南蠻校尉。將拜南蠻,遇四廢日,佐史鄭鮮之等白遷日,不許。下書開寬大之恩。
四月,進軍襄陽,休之等奔姚興。晉帝復申前令,授太傅、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封第三子義隆為北彭城縣公。八月甲子,帝至自江陵,奉還黃鉞,固辭太傅、州牧、前部羽葆、鼓吹,其餘受命。
十二年正月,晉帝詔帝依舊闢士,加領平北將軍、兗州刺史,增督南秦,凡二十二州。帝以平北文武寡少,不宜別置,於是罷平北府,以並太府。三月,加帝中外大都督。
初,帝平齊,仍有定關、洛意,遇盧循侵逼,故寢。及荊、雍平,乃謀外略。會姚興死,子泓新立,兄弟相殺,關中擾亂。
四月乙醜,帝表伐關、洛,乃戒嚴北討,加領徵西將軍、司豫二州刺史。以世子為徐、兗二州刺史。帝欲以義聲懷遠,奉琅邪王北伐。五月,廬江霍山崩,獲六鐘,獻之天子。癸巳,加領北雍州刺史,前後部羽葆、鼓吹,增班劍為四十人。八月乙巳,率大衆進發,以世子為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事,尚書右僕射劉穆之為左僕射,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總攝內外。九月,帝至彭城,加領北徐州刺史。十月,衆軍至洛,圍金墉,降之。修復晉五陵,置守衛。
十二月壬申,晉帝加帝位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宋公,備九錫之禮,加璽紱、遠遊冠、緑綟綬,位在諸侯王上。策曰:
朕以寡昧,仰纘洪基。夷羿乘釁,蕩覆王室,越在南鄙,遷於九江。宗祀絶饗,人神無位,提挈群兇,寄命江浦。則我祖宗之烈,奄墜於地;七百之祚,剪焉既傾。若涉巨海,罔知攸濟。天未絶晉,誕育英輔,振厥弛維,再造區宇;興亡繼絶,俾昏作明。元勳至德,朕實攸賴。
今將授公典策,其敬聽朕命:乃者,桓玄肆僣,滔天泯夏,拔本塞源,顛蹶六位,庶僚俯眉,四方莫恤。公精貫朝日,氣陵虹霓,奮其靈武,大殲群慝,剋復皇邑,奉歆神祇。此公之大節,始於勤王者也。授律群後,順流長騖,薄伐崢嶸,獻捷南郢,大憝折首,群逆畢夷,三光旋采,舊物反正。此又公之功也。出藩入輔,弘茲保弼,阜財利用,繁殖黎元,編戶歲滋,疆宇日啓,導德明刑,四境有截。此又公之功也。鮮卑負衆,僣盜三齊,介恃遐阻,仍為邊害;公搜乘秣馬,敻入遠疆,衝櫓四臨,萬雉俱潰,拓土三千,申威竜漠。此又公之功也。盧循祆兇,伺隙五嶺,侵覆江、豫,矢及王城;國議遷都之規,傢獻徒卜之計。公乘轅南濟,義形於色,運奇攄略,英謨不世,狡寇窮衄,喪旗宵遁,俾我畿甸,拯於將墜。此又公之功也。追奔逐北,揚旍江潰,偏旅浮海,指日遄至。番禺之功,俘級萬數,左裏之捷,鳥散魚潰,元兇遠竄,傳首萬裏。此又公之功也。劉毅叛換,負釁西夏,陵上罔主,志肆姦暴;公禦軌以刑,消之不日,罪人斯得,荊、衡寧晏。此又公之功也。譙縱怙亂,寇竊一隅,王化阻閡,三巴淪溺;公指命偏帥,授以良圖,陵波憑湍,緻屆井絡,僣竪伏鑕,梁、岷草偃。此又公之功也。馬休、魯宗,阻兵內侮,驅率二方,連旗稱亂;公投袂星言,研其上略,江津之師,勢逾風電,回旆沔川,實繁震攝,二叛奔迸,荊、雍來蘇。此又公之功也。永嘉不競,四夷擅華,五都傾蕩,山陵幽辱,祖宗懷沒世之憤,遺氓有《匪風》之思;公遠齊阿衡納隍之仁,近同小白滅亡之恥,鞠旅陳師,赫然大號,分命群師,北徇司、兗,許、鄭風靡,鞏、洛載清,百年榛穢,一朝掃滌。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康宇內之勳,重之以明德。爰初發跡,則奇謨冠古;電擊強祆,則鋒無前對。聿寧東畿,大造黔首。若乃草昧經綸,化融於歲計,扶危靜亂,道固於包桑。蠲削煩苛,較若畫一,淳風美化,盈塞區宇。是以絶域獻琛,遐夷納贐,王略所宣,九服率從。雖文命之東漸西被,咎繇之邁於種德,何以尚茲!
朕聞先王之宰世也,庸勳尊賢,建侯胙土,褒以寵章,崇其徽物,所以協輔皇室,永隆藩屏。故麯阜光啓,逐荒徐宅,營丘表海,四履有聞。其在襄王,亦賴匡霸,又命晉文,備物光賜。惟公道冠前烈,勳高振古,而殊典未飾,朕甚懵焉!今進授相國,以徐州之彭城、沛、蘭陵、下邳、淮陽、山陽、廣陵,兗州之高平、魯、泰山十郡封公為宋公,錫茲玄土,苴以白茅,爰定爾居,用建塚社。昔晉、鄭啓藩,入作卿士;周、召保傅,出總二南,內外之任,公實兼之。今命使持節、兼太尉、尚書左僕射晉寧縣五等男湛授相國印綬,宋公璽紱,使持節、兼司空、散騎常侍、尚書陽遂鄉侯泰授宋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位無不總,禮絶朝班,居常之名,宜與事革。其以相國總百揆,去錄尚書之號。上送所假節、侍中貂蟬、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綬、豫章公印策;進揚州刺史為牧,領徵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公紀綱禮度,萬國是式,乘介蹈方,罔有遷志,是用錫公大路、戎路各一,玄牡二駟。公抑末敦本,務農重積,采蘩實殷,稼穡惟阜,是用錫公兗冕之服,赤鋋副焉。公閑邪納正,移風改俗,陶鈞品物,如樂之和,是用錫公軒縣之樂、六佾之舞。公宣美王化,導揚休風,華夷企踵,遠人胥萃,是用錫公朱戶以居。公官方任能,網羅幽滯,九臯辭野,髦士盈朝,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當軸處中,率下以義,式遏寇仇,滌除苛慝,是用錫公虎賁之士三百人。公明罰恤刑,庶獄詳允,放命幹紀,罔有攸縱,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竜驤鳳矯,咫尺八紘,括囊四海,折衝無外,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枿弓十、枿矢千。公溫恭孝思,緻虔禋祀,忠肅之志,儀刑四方,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宋國置丞相以下,一遵舊儀。欽哉,其祗服往命,茂對天休,簡恤庶邦,敬敷顯德,以終我高祖之嘉命!
置宋國侍中、黃門侍郎、尚書左丞相,大使奉迎。枹珝虜乞伏熾盤遣使謁帝,求效力討姚泓,拜為平西將軍、河南公。
十三年正月,帝以舟師進討,留彭城公義隆鎮彭城。軍次陳留城,經張良廟,下令以時修飾棟宇緻薦焉。晉帝追贈帝祖為太常,父為特進、左光祿大夫,讓不受。二月,冠軍將軍檀道濟等軍次潼關。三月庚辰,帝率大軍入河。五月,帝到洛陽,謁晉五陵。七月,至陝,竜驤將軍王鎮惡舟師自河浮渭。八月,扶風太守瀋田子大破姚泓軍於藍田,王鎮惡剋長安,禽姚泓。
始義熙九年,歲、鎮、熒惑、太白聚東井,至是而關中平。九月,帝至長安。長安豐稔,帑藏盈積,帝先收其彝器、渾儀、土圭、記裏鼓、指南車及秦始皇玉璽送之都。其餘珍寶珠玉,悉以班賜將帥。遷姚宗於江南,送泓斬於建康市。謁漢長陵,大會文武於未央殿。十月,晉帝詔進宋公爵為王,加十郡益宋國,並前為二十郡。其相國、揚州牧、領徵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帝欲息駕長安,經略趙、魏,十一月,前將軍劉穆之卒,乃歸。十二月庚子,發自長安,以桂陽公義真為雍州刺史,鎮長安,留腹心將佐以輔之。
十四年正月壬戌,帝至彭城,解嚴息甲。以輔國將軍劉遵考為並州刺史,領河東太守,鎮蒲坂。帝解司州,領徐、冀二州刺史,固讓進爵。時漢中成固縣漢水崖際有異聲如雷,俄頃岸崩,有銅鐘十二,出自潛壤。鞏縣人宗耀於其田所獲嘉禾,九穗同莖,帝以獻,晉帝以歸於我。帝衝讓,乃止。
六月丁亥,受相國宋公九錫之命,下令赦國內殊死以下。詔崇豫章太夫人為宋公太妃,世子為中軍將軍副貳,相國府百官悉依天朝之製。又詔宋國所封十郡之外,悉得除用。先是,安西中兵參軍瀋田子殺安西司馬王鎮惡,諸將殺安西長史王修,關中亂。十月,帝遣右將軍朱齡石代安西將軍桂陽公義真為雍州刺史。義真還,為赫連勃勃所追,大敗,僅以身免,諸將帥及齡石並沒。
十二月,晉安帝崩,大司馬琅邪王即帝位。
元熙元年正月,晉帝詔徵帝入輔,又申前令,進公爵為王,以徐州之海陵、北東海、北譙、北梁、豫州之新蔡、兗州之北陳留、司州之陳郡、汝南、潁川、滎陽十郡,增宋國。七月,乃受命。赦國內五歲刑以下,遷都壽陽。九月,解揚州。十二月,晉帝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儛八佾,設鐘虡宮縣。進王太妃為太後,王妃為王後,世子為太子,王子、王孫爵命之號,一如舊儀。
二年正月,帝表讓殊禮。竟陵郡江濱自開,出古銅禮器十餘枚,帝獻之晉帝,讓不受,於是歸諸瑞物,藏於相府。四月,詔遣敦勸,兼徵帝入輔。六月壬戌,帝至都。甲寅,晉帝禪位於宋。有司草詔既成,請書之,天子即便操筆,謂左右曰:"桓玄之時,天命已改,重為劉公所延,將二十載。今日之事,本所甘心。"甲子,遣使奉策曰:
咨爾宋王,夫玄古權輿,悠哉邈矣,其詳靡得而聞。爰自書契,降逮三、五,莫不以上聖君四海,止戈定大業。然則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也。昔在上葉,深鑒茲道,是以天祿既終,唐、虞弗得傳其嗣;符命來格,舜、禹不獲全其謙。所以經緯三纔,澄序彝化,作範振古,垂風萬葉,莫尚於茲。自是厥後,歷代彌劭。漢既嗣德於放勳,魏亦方軌於重華,諒以協謀乎人鬼,而以百姓為心者也。
昔我祖宗欽明,辰居其極,而明晦代序,盈虧有期,剪商兆禍,非惟一世。曾是弗剋,矧伊在今,天之所廢,有自來矣。惟王體上聖之姿,包二儀之德;明齊日月,道合四時。乃者,社稷傾覆,王拯而存之;中原蕪梗,又濟而復之。自負固不賓,幹紀放命,肆逆滔天,竊據萬裏,靡不潤之以風雨,震之以雷霆。九伐之道既敷,八法之化自理。豈伊博施於人,濟斯黔庶?固已義洽四海,道盛八荒者矣。至於上天垂象,四靈效徵,圖讖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於朝,庶人頌乎野。億兆抃踴,傾伫惟新。自非百姓樂推,天命攸集,豈伊在予所得獨專?是用仰祗皇靈,俯順群議,敬禪神器,授帝位於爾躬。大祚其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其允執其中,敬遵典訓,副率土之嘉願,恢洪業於無窮,時膺休佑,以答三靈之眷望。
又遣使持節、兼太保、散騎常侍、光祿大夫謝澹,兼太尉、尚書劉宣範奉璽書,歸皇帝璽綬,受終之禮,一如唐虞、漢魏故事。帝奉表陳讓,晉帝已遜於琅邪王第,表不獲通。於是陳留王虔嗣等二百七十人及宋臺群臣並上表勸進,猶不許。太史令駱達陳天文符應曰:"案晉義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太白晝見經天凡七,占曰:'太白經天,人更主,異姓興。'義熙七年,五虹見於東方,占曰:'五虹見,天子黜,聖人出。'九年,鎮星、歲星、太白、熒惑聚於東井。十三年,鎮星入太微。占曰:'鎮星守太微,有立王,有徙王。'元熙元年鼕,黑竜四登於天,《易傳》曰:'鼕,竜見,天子亡社稷,大人受命。'冀州道人釋法稱告其弟子曰:'嵩神言,江東有劉將軍,漢傢苗裔,當受天命,吾以璧三十二、鎮金一餅與之,劉氏卜世之數也。'漢建武至建安末一百九十六年而禪魏,魏自黃初至鹹熙末四十六年而禪晉,晉自泰始至今百五十六年,三代揖讓,鹹窮於六。又漢光武社於南陽,漢末而其樹死,劉備有蜀,乃應之而興;及晉季年,舊根始萌,至是而盛矣。"若此者有數十條。群臣又固請,乃從之。
永初元年夏六月丁卯,皇帝即位於南郊,設壇,柴燎告天曰:
皇帝臣裕,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
晉以卜世告終,歷數有歸,欽若景運,以命於裕。夫樹君宰世,天下為公,德充帝王,樂推攸集。越俶唐虞,降暨漢魏,靡不以上哲格文祖,元勳陟帝位,故能大拯黔首,垂訓無窮。晉自東遷,四維不振,宰輔焉依?為日已久,難棘隆安,禍成元興,遂至帝主遷播,宗祀堙滅。裕雖地非齊、晉,衆無一旅,仰憤時難,俯悼橫流,投袂一起,則皇祀剋復。及危而能持,顛而能扶,姦宄具殲,僣偽亦滅,誠興廢有期,否終有數。至於大造晉室,撥亂濟時,因藉時來,實屍其重。加以殊俗慕義,重譯來庭,正朔所暨,鹹服聲教。至乃三靈垂象,山川告祥,人神協祉,歲月滋着。是以群公卿士,億兆夷人,僉曰:"皇靈降鑒於上,晉朝款誠於下,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極不可以暫曠。"遂副群議,恭茲大禮。猥以寡德,托於兆人之上,雖仰畏天威,略是小節,顧探永懷,祗懼若霣。敬簡元日,升壇受禪,告類上帝,用酬萬國之情,剋隆天保,永祚於有宋。惟明靈是饗!
禮畢,備法駕,幸建康宮,臨太極前殿。大赦,改元。賜人爵二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𠔌五斛,逋租宿責勿收。其犯鄉論清議,賊污淫盜,一皆蕩滌。長徒之身,特皆原遣,亡官失爵、禁錮奪勞,一依舊準。封晉帝為零陵王,全食一郡,載天子旌旗,乘五時副車,行晉正朔,郊祀天地,禮樂制度,皆用晉典,上書不為表,答表不稱詔,宮於故秣陵。追尊皇考為孝穆皇帝,妣為穆皇后,尊王太後為皇太後。詔曰:"夫微禹之感,嘆深後昆;愛人懷樹,猶或勿剪。雖在異代,義無廢絶,降殺之儀,一依前典。可降始興公為縣公,廬陵公為柴桑縣公,始安公為荔浦縣侯,長沙公為醴陵縣侯,康樂公即降為縣侯,奉王導、謝安、溫嶠、陶侃、謝玄之祀,其宣力義熙者,一仍本秩。"庚午,以司空道憐為太尉,封長沙王,立南郡公義慶為臨川王。又詔論戰亡追贈及酬賞除復之科。乙亥,封皇子桂陽公義真為廬陵王,彭城公義隆為宜都王,義康為彭城王。丁醜,使使巡行四方,旌賢舉善,問人疾苦。獄訟虧濫、政刑乖愆、傷化擾俗、未允人聽者,皆具以聞。戊寅,詔增百官奉。己卯,改晉《泰始歷》為《永初歷》,社以子,臘以辰。
秋七月丁亥,原放劫賊餘口沒在臺府者,諸流徙之傢,並聽還本。又以市稅繁苦,優量減降。從徵關、洛,殞身不反者,贍賜其傢。己醜,陳留王曹虔嗣薨。辛卯,復置五校三將官,增殿中將軍員二十人,餘在員外。戊戌,徵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楊盛進號車騎大將軍。甲辰,鎮西將軍李歆進號徵西大將軍,平西將軍乞伏熾盤進號安西大將軍,徵東將軍高句麗王高璉進號徵東大將軍,鎮東將軍百濟王扶餘映進號鎮東大將軍。置東宮冗從僕射、旅賁中郎將官。戊申,遷神主於太廟,車駕新奉。壬子,詔改權製,率從寬簡。
八月辛酉,詔舊郡縣以北為名者悉除之,寓立於南者,聽以南為號。戊辰,詔曰:"彭城桑梓,敦本斯隆,宜同豐、沛。其沛郡、下邳各復租布三十年。"辛未,追謚妃臧氏為敬皇后,陵曰永寧。癸酉,立王太子義符為皇太子。乙亥,赦見罪人。
閏月壬午,置晉帝諸陵守衛,其名賢先哲,詳加灑掃。丁酉,林邑國遣使朝貢。
九月壬子,置東宮殿中將軍十人,員外二十人。壬申,置都官尚書。是歲,魏明元皇帝泰常五年。西涼亡。
二年春正月辛酉,祀南郊。大赦。丙寅,斷金銀塗。以揚州刺史廬陵王義真為司徒,以尚書僕射徐羨之為尚書令、揚州刺史。己卯,禁喪事用銅釘。罷會稽郡府。
二月己醜,策試州郡秀、孝於延賢堂。倭國遣使朝貢。
三月乙醜,初限荊州府置將不得過二千人,吏不得過一萬人。州置將不得過五百人,吏不得過五千人。兵士不在此限。
夏四月己卯,初禁淫祀,除諸房廟。其先賢以勳德立祠者,不在此例。戊申,聽訟於華林園。五月己酉,置東宮屯騎、步兵、翊軍三校尉官。
秋七月己巳,地震。九月己醜,零陵王殂,宋志也。車駕率百僚臨於朝堂三日,如魏明帝服山陽公故事。使兼太尉持節護喪事,葬以晉禮。
鼕十月己亥,以涼州鬍帥大且渠蒙遜為鎮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十一月辛亥,葬晉恭皇帝於衝平陵,車駕率百官瞻送。
三年春正月甲辰朔,詔刑罪無輕重悉原之。癸醜,以尚書令揚州刺史徐羨之為司空、錄尚書事,刺史如故。進江州刺史王弘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以太子詹事傅亮為尚書僕射。二月丙戌,有星孛於虛、危。
三月,上不豫,太尉長沙王道憐、司空徐羨之、尚書僕射傅亮、領軍將軍謝晦、護軍將軍檀道濟並入侍醫藥。群臣請祈禱神祇,上不許,惟使侍中謝方明以疾告廟而已。丁未,以廬陵王義真為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己未,上疾瘳,大赦。
夏四月乙亥,封仇池公楊盛為武都郡王。
五月,上疾甚,召太子,戒之曰:"檀道濟雖有幹略,而無遠志,非如兄韶有難禦之氣。徐羨之、傅亮當無異圖。謝晦屢從徵伐,頗識機變,若有異,必此人也。小卻,可以會稽、江州處之。"又為手詔:"朝廷不須復有別府,宰相帶揚州,可置甲士千人。若大臣中任要,宜有爪牙,以備不祥人者,可以臺見留隊給之。有徵討,悉配以臺見軍隊,行還復舊。後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任宰相,母後不煩臨朝。仗既不許入臺殿門,要重人可詳給班劍。"癸亥,上崩於西殿,時年六十。七月己酉,葬丹陽建康縣蔣山初寧陵。群臣上謚曰武皇帝,廟號高祖。
上清簡寡欲,嚴整有法度,未嘗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初,朝廷未備音樂,長史殷仲文以為言,帝曰:"日不暇給,且所不解。"仲文曰:"屢聽自然解之。"帝曰:"政以解則好之,故不習耳。"寧州嘗獻虎魄枕,光色甚麗,價盈百金。時將北伐,以虎魄療金創,上大悅,命碎分賜諸將。平關中,得姚興從女,有盛寵,以之廢事;謝晦諫,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藏。宋臺建,有司奏東西堂施局腳床,金塗釘,上不許。使用直腳床,釘用鐵。廣州嘗獻入筒細布,一端八丈,帝惡其精麗勞人,即付有司彈太守,以布還之,並製嶺南禁作此布。帝素有熱病,並患金創,末年尤劇,坐臥常須冷物,後有人獻石床,寢之,極以為佳,乃嘆曰:"木床且費,而況石邪。"即令毀之。製諸主出適,遣送不過二十萬,無錦綉金玉。內外奉禁,莫不節儉。性尤簡易,嘗着連齒木屐,好出神武門內左右逍遙,從者不過十餘人。時徐羨之住西州,嘗思羨之,便步出西掖門,羽儀絡驛追隨,巳出西明門矣。諸子旦問起居,入閣脫公服,止着裙帽,如傢人之禮焉。
微時躬耕於丹徒,及受命,耨耜之具頗有存者,皆命藏之,以留於後。及文帝幸舊宮,見而問焉,左右以實對,文帝色慚。有近侍進曰:"大舜躬耕歷山,伯禹親事土木,陛下不睹列聖之遺物,何以知稼穡之艱難,何以知先帝之至德乎?"及孝武大明中,壞上所居陰室,於其處起玉燭殿,與群臣觀之,床頭有土障,壁上挂葛燈籠、麻繩拂,侍中袁顗盛稱上儉素之德,孝武不答,獨曰:"田捨公得此,以為過矣。"故能光有天下,剋成大業,盛矣哉。!
少帝,諱義符,小字車兵,武帝長子也。母曰張夫人,晉義熙二年,生帝於京口。時武帝年逾不惑,尚未有男,及帝生,甚悅。年十歲,拜豫章公世子。帝膂力絶人,善騎射,解音律。宋臺建,拜宋世子。元熙元年,進為宋太子。武帝受禪,立為皇太子。
永初三年五月癸亥,武帝崩,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製服三年,尊皇太後曰太皇太後。
六月壬申,以尚書僕射傅亮為中書監、尚書令,司空徐羨之、領軍將軍謝晦及亮輔政。戊子,太尉長沙王道憐薨。秋九月丁未,有司奏武皇帝配南郊,武敬皇后配北郊。鼕十一月戊午,有星孛於營室。十二月庚戌,魏軍剋滑臺。
景平元年春正月己亥朔,大赦,改元。文武賜位二等。辛醜,祀南郊。魏軍攻金墉城。癸卯,河南郡失守。乙卯,有星孛於東壁。
二月丁醜,太皇太後崩。鎮軍大將軍大且渠蒙遜、河南鮮卑吐𠔌渾阿豺並遣使朝貢。庚辰,進蒙遜驃騎大將軍,封河西王。以阿豺為安西將軍、沙州刺史,封澆河公。三月壬寅,孝懿皇后祔葬於興寧陵。是月,高麗國遣使朝貢。
夏閏四月己未,魏軍剋虎牢。
秋七月癸酉,尊所生張夫人為皇太後。丁醜,赦五歲刑以下。
鼕十月己未,有星孛於氐。
是歲,魏明元皇帝崩。
二年春二月己卯朔,日有蝕之。廢南豫州刺史廬陵王義真為庶人,徙新安郡。乙巳,大風,天有雲五色,占者以為有兵。執政使使者誅皇弟義真於新安。高麗國遣使朝貢。時帝居處所為多乖失。
夏五月己酉,皇太後令暴帝過惡,廢為營陽王。一依漢昌邑、晉海西故事。奉迎鎮西將軍宜都王義隆入纂皇統。
始徐羨之、傅亮將廢帝,諷王弘、檀道濟求赴國計,弘等來朝,使中書捨人邢安泰、潘盛為內應。是旦,道濟、謝晦領兵居前,羨之等隨後,因東掖門開,入自云竜門,盛等先戒宿衛,莫有禦者。時帝於華林園為列肆,親自酤賣,又開瀆聚土,以象破岡埭,與左右引船唱呼,以為歡樂。夕遊天泉池,即竜舟而寢。其朝未興,兵士進,殺二侍者於帝側,傷帝指,扶出東閣,就收璽綬。群臣拜辭送於東宮,遂幽於吳郡。是日,赦死罪以下。太後令奉還璽紱,檀道濟入守朝堂。
六月癸醜,徐羨之等使中書捨人邢安泰弒帝於金昌亭。帝有勇力,不即受製,突走出昌門,追以門關踣之致殞,時年十九。
論曰:晉自社稷南遷,王綱弛紊。朝權國命,遞歸臺輔,君道雖存,主威久謝。桓溫雄纔蓋世,勳高一時,移鼎之業已成,天人之望將改。自斯以後,帝道彌昏,道子開其禍端,元顯成其釁末。桓玄乘時藉運,加以先資,革命受終,人無異望。宋武地非齊、晉,衆無一旅,曾不浹旬,夷兇剪暴,誅內清外,功格上下。若夫樂推所歸,謳歌所集,校之魏、晉,可謂收其實矣。然武皇將涉知命,弱嗣方育,顧有慈顔,前無嚴訓。少帝體易染之質,稟可下之姿。外物莫犯其心,所欲必從其志。嶮縱非學而能,危亡不期而集。其至顛沛,非不幸也。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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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二十四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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