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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調始見於吳文英《夢窗詞集》,是詞調最長者。各傢句式互有出入,茲引吳文英、汪元量二格。吳詞二百四十字,四十七句,四段,每段四仄韻。汪詞二百三十六字,四十五句,第一、二段各四仄韻,第三段五仄韻,第四段七仄韻。
(2)吳詞第一段次句句法為上一下四。"念"、"趁"、"記"、"嘆"、"漫"等字為領格,例用去聲。第二段九、十兩句,第三段開頭兩句,第四段六、七兩句均用對仗。在字句上,吳詞第二段四、五兩句,汪詞改為|-|--(句)||--||(韻);吳詞第三段五--七句,汪詞改為|--|--(句)--||(韻);吳詞第四段第三句,汪詞改為|--|,第四--七句,改為-|||--(句)||||-|(韻)--||--|(韻),第九句改為-|--|(韻)。其他諸傢,又有出入,說明此調平仄相當靈活,現對照諸傢所作,歸納平仄如上。
(3)例一作者題為"春晚感懷",其實是一首悼亡之作。但詞在寫法上不同於東坡悼亡詞《江城子》的開門見山,而是到第三段纔點明。作者在第一段從有感於西湖晚春寫起,"念羈情遊蕩,隨風化為輕絮"。嘆自己年來遊蹤不定,這是後面寫悼亡的伏筆。第二段回憶"十載西湖"的豔遇,"溯江"句暗用劉晨、阮肇入天台遇仙女的典故(劉義慶《幽明錄》)。錦兒是錢塘名妓楊愛愛的婢女(據洪遂《侍兒小名錄》)。用這個詞是暗示所愛者為一名妓女。可是"春寬夢窄",好景不長,匆匆分開了。第三段寫"別後重訪西湖無信",原來"事往花委,瘞玉埋香",已經人去樓空了。她的死去,知道她經歷了"幾番風雨"!當時分別的情景記憶猶新。第四段寫自己的感傷、悼亡之情,那"離痕歡睡",至今還沾在舊的手帕上呢,可憐破鏡不能重圓,海天茫茫,何處傳書?!江南千裏之遙,又上哪兒去招你的魂呢?詞把重點放在同意中人的分別上,有一定深度,但總比不上東坡《江城子》的感人至深。原因是坡翁取材廣泛(十年間生離死別的傷感、孤墳、自己容貌的變化、入夢、相見、腸斷處等等),落筆成章,富有立體感,字裏行間無不流露真情。夢窗詞取材不廣,開頭繞了彎子,有堆砌辭藻,篇幅冗長之感,不但及不上蘇詞,也及不上他自己的某些篇幅較短的佳作(如《風入鬆》、《八聲甘州》等)。
例二作者汪元量,係南宋末年宮廷琴師。當時政治黑暗,姦佞當道,強敵壓境,作者盱衡時局,不勝憂慮,重過金陵(今南京)時,寫了這首吊古傷今的長詞。說的是六朝,指的是南宋。第一段寫朱樓夾道的金陵本為帝王之州,但如今王氣已衰。第二段具體寫金陵已顯出一片荒涼的景色,景是含憂國憂時之情。第三段由景物的凄涼進而寫人們思想的麻痹。商女事原於杜牧《夜泊秦淮》詩:"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王安石《桂枝香》化用杜句為:"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麯。"作者參用兩傢說法,暗指南宋朝廷繼續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第四段由自然和人事的敘寫再引出興亡的教訓,"楚囚對泣何時已,嘆人間今古成兒戲。"批評南宋統治者好說空話,把政局當兒戲,必將重踏當年陳後主等亡國的覆撤。這也是一種畫竜點睛之筆,亦即《阿房宮賦》中所謂"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復哀後人"之說,立意是高的。結處三句,宕開一筆,故作平靜,打破沉悶的氣氛,引人思索,這種寫法能收情景相生之效,值得註意。但畢竟力量太弱,以致使人感到通篇寫法都屬於同一類型的傷今,缺少波瀾,有平鋪直敘之病,要註意避免。詞的名篇中長調不多,大抵不超過一百二十字左右,再長便難於掌握,象這類長調非特殊需要不宜填寫,以免勞而無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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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吳文英 Wu Wenying
殘寒正欺病酒,掩瀋香綉戶。 燕來晚、飛入西城,似說春事遲暮。 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吳宮樹。 念羈情、遊蕩隨風,化為輕絮。 十載西湖,傍柳係馬,趁嬌塵軟霧。 溯紅漸招入仙溪,錦兒偷寄幽素。 倚銀屏、春寬夢窄,斷紅濕歌紈金縷。 暝堤空,輕把斜陽,總還鷗鷺。 幽蘭漸老,杜若還生,水鄉尚寄旅。 別後訪六橋無信,事往花委,瘞玉埋香,幾番風雨? 長波妒盼,遙山羞黛,漁燈分影春江宿,記當時短楫桃根渡。 青樓仿佛,臨分敗壁題詩,淚墨慘澹塵土。 危亭望極,草色天涯,嘆鬢侵半苎。 暗點檢離痕歡唾,尚染鮫綃, 破鸞慵舞。 殷勤待寫,書中長恨, 藍霞遼海瀋過雁,漫相思彈入哀箏柱。 傷心千裏江南,怨麯重招,斷魂在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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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劉辰翁 Liu Chenweng
悶如愁紅著雨,捲地吹不起。 便故人渺渺,相逢前事,欲語還己。 凝望久、荒城落日,五湖四海煙浪裏。 問而今何處,寄聲舊時鄰里。 閑說那回,海上蘇李。 雪深夜如被。 想攜手、漢天不語,叫□不應疑水。 待河梁、一尊落月,生非死別君如酹。 望故人閣上,依稀長劍方履。 古人已矣,垂名青史,謂當如此矣。 又誰料浮瀋,自得魚計。 賞心樂事,良辰美景,撞鐘舞女,朱門大第。 雕鞍駿馬番裝笠,笑虛名何與身前事。 區區相望,餓死西山,懸目東門,人生何樂為此。 古人已矣,天下英雄,使君與操耳。 聽喔喔、雞鳴早起,屢舞徘徊,痛飲高樓,狂歌過市。 蒼蒼萬古,羲農周孔,文章事業星辰上,至而今、枯見銀河底。 笑他黃紙除君,紅旗報我,為君助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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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高似孫 Gao Sisun
屈原九歌東皇太一,春之神也。 其詞凄惋,含意無窮。 略采其意,以度春麯。 青旂報春來了,玉鱗鱗風旎。 陳瑤席、新奏琳琅,窈窕來薦嘉祉。 桂酒洗瓊芳,麗景暉暉,日夜催紅紫。 湛青陽新沐,人聲澹蕩花裏。 光汛崇蘭,坼遍桃李,把深心料理。 共攜手、蘅室蘭房,奈何新恨如此。 對佳時、芳情脈脈,眉黛蹙、羞搴瓊珥。 折微馨、聊寄相思,莫愁如水。 青蘋再轉,淑思菲菲,春又過半矣。 細雨濕香塵,未曉又止。 莫教一鴂無聊,群芳亹亹。 傷情漠漠,淚痕輕洗。 麯瓊桂帳流蘇暖,望美人、又是論千裏。 佳期杳緲,香風不肯為媒,可堪玩此芳芷。 春今漸歇,不忍零花,猶戀餘綺。 度美麯、造新聲,樂莫樂此新知。 思美人兮,有花同倚。 年華做了,功成如委。 天時相代何日已。 悵春功、非與他時比。 殷勤舉酒酬春,春若能留,□還亦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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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徐寶之 Xu Baozhi
荼コ一番過雨,漬殘花似雪。 嚮清曉、步入東風,細拾苔砌餘靨。 有數片、飛沾翠柳,縈回半著雙歸蝶。 悄無人、共立幽禽,呢呢能說。 因念年華,最苦易失,對春愁暗結。 歡自古、曾有佳人,長門深閉修潔。 寄麽弦、千言萬語,悶滿眼、欲彈難徹。 靠珠瓏,風雨微收,落花時節。 春工漸老,緑草連天,別浦共一色。 但暮靄、朝煙無際,盡日目極,江北江南,杜鵑叫裂。 此時此意,危魂黯黯,渭城客捨青青樹,問何人、把酒來看別。 思量怎嚮,遲回獨掩青扉,夕陽猶照南陌。 春應記得,舊日疏狂,等受今磨折。 便永謝、五湖煙艇,衹有吟詩,麯塢煎茶,小窗眠月。 春還自省,把融和事,長留芳書人間世,與羈臣、恨妾銷離側。 自題蕙葉回春,坐聽蓬壺,漏聲細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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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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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牌名。又名《豐樂樓》。在詞中字數最多,計二百四十字。仄韻。見《詞譜》捲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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麯牌名。屬南麯商調。字數與詞牌不同,用作過麯。見明王驥德《麯律》捲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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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宋】 作者:【吳文英】 體裁:【詞】
殘寒正欺病酒,掩瀋香綉戶。燕來晚、飛入西城,似說春事遲暮。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吳宮樹。念羈情遊蕩,隨風化為輕絮。十載西湖,傍柳係馬,趁嬌塵軟霧。溯紅漸、招入仙溪,錦兒偷寄幽素。倚銀屏、春寬夢窄,斷紅濕、歌紈金縷。暝堤空,輕把斜陽,總還鷗鷺。幽蘭旋老,杜若還生,水鄉尚寄旅。別後訪、六橋無信,事往花委,瘞玉埋香,幾番風雨。長波妒盼,遙山羞黛,漁鐙分影春江宿,記當時、短楫桃根渡。青樓仿佛,臨分敗壁題詩,淚墨慘淡塵土。危亭望極,草色天涯,嘆鬢侵半苎。暗點檢、離痕歡唾,尚染鮫綃.嚲鳳迷歸,破鸞慵舞。殷勤待寫,書中長恨,藍霞遼海沉過雁,漫相思、彈入哀箏柱。傷心千裏江南,怨麯重招,斷魂在否。
《鶯啼序》是除了《重樓疊月》外詞中最長的調子,全詞有240個字,概為夢窗首創,顯示出他的卓絶才力,具有獨特的價值。這首詞集中地表現了夢窗的傷春傷別之情,在結構上也體現出其詞時空交錯的顯著特點。夏承燾說:“集中懷人諸作,其時夏秋,其地蘇州者,殆皆憶遺蘇州遣妾,其時春,其地杭者,則悼杭州亡妾。”我們且看作者的情絲如何在今與昔,蘇與杭之間自由穿行。
第一段,寫現實,自己在愛妾死後,猶自在蘇州傷春。語氣舒緩,意境深長。詞人將傷別放在傷春這一特定的情境中來寫。時值春暮時節,殘寒病酒,“天時人事日相催”(杜甫《小至》)。開頭第一句,已將典型環境中典型情緒寫出,並以此籠罩全篇,寓剛於柔。這時詞人閉門不出,但燕子飛來喚我出遊,好像說,春天已快過去了。於是“駕言出遊,以寫我憂”。詞人在湖中看到岸上的煙柳,不禁羈思飛揚起來。羈情化為輕絮,隨風飄蕩,正如此時詞人的思緒一樣,似乎所起有因,但終不知歸於何處。詞的承接處大都在前段之末或後段之前,多數用領字或虛字作轉換。吳文英的詞,則往往用實句作承轉,不大用領字。這就是所謂“潛氣內轉”,是詞人與其他詞人不同的地方。何謂“潛氣”?就是人的內心深處日積月纍而形成的潛意識,它具有深微幽隱而非表達出來不可的情感力量。少用領字,增加了理解上的難度。“潛氣內轉”,衹要發現貫穿詞中的情感綫索,其義自現。耐人尋味正是夢窗詞的獨特價值之一。作者寫到這裏,其情愫就像輕絮一樣隨風遊蕩,隨風展開;而下面三段所寫內容,便都包含在此三句中了。
第二段追溯杭州刻骨銘心的情事。從《渡江雲·西湖清明》這首描寫杭州情事的詞可以知道時間是清明時分,地點是西湖,詞人開始是騎馬,後來“傍柳係馬”,轉入水路,通過婢女傳書暗通情意。“倚銀屏、春寬夢窄,斷紅濕、歌紈金縷”二句,是寫初遇時悲喜交集之狀。“春寬夢窄”是說春色無邊而歡事無多:“斷紅濕、歌紈金縷”,意思是,因歡喜感激而淚濕歌扇與金縷衣。“瞑堤空,輕把斜陽,總還鷗鷺”三句,進一步寫歡情,但含蓄不露,品格自高。
第三段寫別後情事。“幽蘭旋老”三句突接,跳接,因這裏和上片結處,實際上,還有較大距離。此段先寫暮春又至,自己依然客居水鄉。這既與“十載西湖”相應,又喚起了傷春傷別之情。正是通過這種反復吟詠,將傷春傷別之情抒發得淋漓盡致。於是從別後重尋舊地時展開想象,回首初遇、臨分等難以忘懷的種種情景。“別後訪”四句是逆溯之筆,即一層層地倒敘上去。先是寫“林花謝了春江”,然後寫“瘞玉埋香”,暗示人也已隨花而去,美人原本就常和花聯繫在一起,所以這句是風景和人事兼道。於是逆溯上去,追敘初遇。“長波妒盼”至“記當時短楫桃根渡”,這是倒裝句,應該是:“記當時短楫桃根渡”,“長波妒盼,遙山羞黛,漁燈分影春江宿”。這幾句是當時豔遇,伊人顧盼生情,多麽豔麗,即使是瀲灧的春波,也要妒忌她的眼色之美;蒼翠的遠山也羞比她的蛾眉,而自愧不如。因舊情難忘,所以在重訪時又念此情。這幾句相對於第二段亦是再次吟詠,當時在西湖上偷傳情意以及後來的歡愛再次呈現在讀者眼前,但是所用意象不同,而且體現出創作之理也不同,這次抒寫已經有了生離死別的意味。
第四段淋漓盡致地寫對逝者的憑吊之情。感情深沉,意境開闊。因伊人已逝去,詞人對她的悼念,歷經歲經年。但“此恨綿綿無絶期”。詞人在更長的時間中,更為廣阔的空間內,極目傷心,繼續抒寫他胸中的無限悲痛之情。“危亭望極,草色天涯,嘆鬢侵半苎”所見之景已侵染上作者的傷痛。“殷勤待寫,書中長恨,藍霞遼海沉過雁”所寫之信亦是充滿遺恨。是“傷心千裏江南,怨麯重招,斷魂在否”;所聞之麯也是為了招魂而演奏的。層層加深,都在極力渲染憑吊的巨痛。也有睹物思人的回憶:“暗點檢:離痕歡唾,尚染鮫綃,嚲風(釵)迷歸,破鸞(鏡)慵舞”。“鸞鏡與花枝,此情誰得知?”鏡臺上飾物鳳翅已下垂,而鸞已殘破,暗示鏡破人亡,已無從團聚。
總之,作者將美人遲暮、傷春傷別的情感娓娓道來,反復詠嘆。層層深入,值得細細品味。另外,從中國古代文學比興寄托的傳統來看,豔情多和身世之感交織聯繫在一起,夢窗此詞寫愛情,但亦可從中領略其身世的哀嘆。
●鶯啼序
吳文英
橫塘棹穿豔錦,引鴛鴦弄水。
斷霞晚、笑折花歸,紺紗低護燈蕊。
潤玉瘦,冰輕倦浴,斜拖鳳股盤雲墜。
聽銀床,聲細梧桐,漸攪涼思。
窗隙流光,冉冉迅羽,訴空梁燕子。
誤驚起、風竹敲門,故人還又不至。
記琅玕、新詩細掐,早陳跡、香痕纖指。
怕因循,羅扇恩疏,又生秋意。
西湖舊日,畫舸頻移,嘆幾縈夢寐。
霞佩冷,疊瀾不定,麝靄飛雨,乍濕鮫綃,暗盛紅淚。
綀單夜共,波心宿處,瓊簫吹月霓裳舞,嚮明朝、未覺花容悴。
嫣香易落,回頭澹碧銷煙,鏡空畫羅屏裏。
殘蟬度麯,唱徹西園,也感紅怨翠。
念省慣、吳宮幽憩,暗柳追涼,曉岸參斜,露零漚起。
絲縈寸藕,留連歡事,桃笙平展湘浪影,有昭華穠李冰相倚。
如今鬢點凄霜,半篋秋詞,恨盈蠹紙。
吳文英詞作鑒賞
這是吳文英晚年所作的一首戀情詞。詞中藉詠荷而抒發了一生的戀愛悲劇,也飽含了對造成這種悲劇的封建禮權和封建制度的反感。
此詞是一首帶有明顯的主觀抒情特點的詠物詞。
全詞共分四疊。第一疊將出水芙蓉的美豔與抒情對象巧妙地結合起來,生動細緻地刻畫了所戀女性的優美形象。“橫塘”在蘇州盤門之南十餘裏。吳文英曾在此寓居,這裏以倒敘方法,敘寫當年的一個片斷。他們在湖中乘舟穿過荷叢,觀賞、戲弄着湖裏的鴛鴦。她在晚霞中“笑折花歸”,“花”指荷花。“紺紗低護”指紅黑色的紗帳遮掩了燈光,室內的光綫暗淡而柔和。“潤玉瘦,冰輕倦浴,斜拖鳳股盤雲附”,形象地刻畫出有似出水芙蓉的女性形態之美。“潤玉”喻人:“瘦”是宋人以纖細為美的美感經驗:“冰”指的應是冰肌玉骨。“鳳股”為婦女首飾,即鳳釵:“盤雲”是說婦女發髻,盤綰猶如烏雲。“銀床”為井欄,庭園中井畔常栽梧桐,所以詩詞中“井梧”、“井桐”之類更頗多見。桐葉飄墜的微細聲響引起了他心中秋涼將至的感覺。
第二疊寫作者所處的現實環境。時光飛逝,往事已隔多年。燕子歸來,舊巢不存,惟有空梁,比喻心愛的人已經離去。風吹竹響,引起作者的錯覺,以為是故人敲門,但很快便意識到,故人再也不會象以往一樣叩門而入了。這裏藉用李益“開門復動竹,疑是故人來”(《竹窗聞風》)詩句。因竹而思及故人,因故人又想起與竹有關的另一件事情:“記琅玕、新詩細掐,早陳跡、香痕纖指。”琅玕,指竹。當年她在嫩竹幹上用指甲刻字,香痕猶在,但已成陳跡,睹物思人,舊情不堪追記!“羅扇恩疏”,是她當時的怨語,現在竟成事實,特別感到後悔和自責。由此又引起對於往事的種種回憶。
當年兩人夜泛西湖,“畫舸頻移”,兩人在蕩漾的輕波中緩緩地揮動雙槳。她感極而泣,“綀單”即單薄的布被。“綀單夜共,波心宿處”,倆人廝守船中,她為自己的知音盡情歌舞。興奮歡樂,使她容光煥發,毫無倦意。這段描寫使人們不由産生關於青春的歡樂、真摯的情感、浪漫的趣味的聯想。這時詞意忽然逆轉,以嘆息的語氣描摹出西湖情事的悲慘結局:“嫣香易落”。“嫣香”以花代人。“回頭”與“幾縈夢寐”相照應,合理地插入對這一段豔情的回憶。結尾處痛感往事已煙消雲散。這一疊詞,有頭有尾,在描寫中又處處體現物性,予人們以一種朦朧之類。
西園是吳文英寓居蘇州時所住的閶門外西園,在那裏他曾多次與所戀的蘇州歌妓幽會。所以感傷和懷念的地往往在此。這疊詞是作者追敘在西園的又一段豔情。“吳宮”藉指蘇州某處,或者就是西園。他與蘇州的戀人在垂柳掩映,湖岸橫斜的“吳宮幽憩”,“曉岸參斜,露零漚起”暗示時間由夜到曉。“桃笙”即涼席。“湘浪影”,是說竹簟花紋就象湘波之影。
“有昭華穠李冰相倚”,是指與美人同此枕簟。黃山𠔌有詩云:“穠李四弦風指席,昭華三弄月侵床。我無紅袖堪娛夜,政要青奴一味涼。”穠李、昭華,是貴人傢兩個女妓。這裏藉指其人的歌妓身份。“絲縈寸藉,留連歡事”,含蓄地表達了夏夜兩人之歡。全詞以“如今鬢點凄霜,半篋秋詞,恨盈蠹紙”為結。
詞人已是霜鬢了,“凄霜”謂凄苦之情使自己鬢發斑白,表明多年以來飽受舊情折磨。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中,吳文英僅是一位多愁善感的文人,對於現實無能為力,即使對於自己情事的不幸也無法輓回,因而衹能寫下恨詞來悼念曾愛過的不幸女子。“秋詞”意為悲涼之詞:“篋”,竹箱,“蠹紙”為蟲蠹過的舊紙,言詞箋已陳舊。多年積恨,寫滿蠹紙。由此可見這是作者以一生的兩件愛情悲劇寫成的血淚詞。
這首經過高度藝術處理的詠物抒情詞,內容十分豐富,是吳文英一生情事的總結。作者以麯折變換的詞筆表現出來,藉以掩飾心中那不願為人所知的情感秘密。而這種奇幻麯折的筆法,恰好代表了夢窗詞的藝術風格,堪稱詞作中的上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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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柯舟
序
《鶯啼序》傳為詞格中最長詞牌,今試填之。秋雨孤舟君在《詞鄉校論壇》與半坡村君對話,頗為高見,精彩絶倫!音韻之基,公推王力先生《麯律學》,論詩詞之作,首薦《人間詞話》,今值王國維靜安老逝世八十周年,深感中華漢詩詞之奎麗無雙,世所無匹。哀哉詞樂失傳,宛賽圓明園炎焚焉,華人漢詩,音詩相匹,文韻相輔,乃天上仙樂人間妙麯。
遙想當年三五樂姬、八九文士,於滕王閣上,談詩品辭作賦;謝脁樓中,章成麯備聲啓。黃鶴樓臺,登高賞景作詩。芙蓉樓頭,詠詞話別;江畔長汀,離文嘯歌;蘭亭嘉會,潑墨揮毫;俱亡已!俱往已!
人生如夢,何事樂爾?平生樂事,嘉朋良侶,飲茶品酒;讀千捲書,行萬裏路;少時賞花,老來遛鳥。人生本難得如此遐意,詞人戲筆爾。
南來雁行陣陣,正鷹飛鷂嘯。
水澄碧、流嚮東江,任取烏發蒼耄。
萬船載、酸甜苦樂,悲悲喜喜隨流杳。
教平生,來駐洪荒,纍多歡少。
霧裏初晴,烈日落雨,看天公最惱。
更誰教、休放佳時,撻青邀友宜早。
酒和茶、杯杯喚與,半相倚、鶯歌人笑。
醉呼樽,誇汝金蘭,勝吾相好。
狂歌快意,勁舞欣然,易將歲華盜。
霎那醒、百年遭遇,夢裏江湖,海蜃難追,畫中廊廟。
峰回路轉,荊籬茅捨,河山當繪新圖畫,數支宣、萬裏風光傲。
丹青筆走,飛霞落日熔金,渚山碧水遊瑁。
蒼蒼柳色,眇眇飛鴻,瞥眼西屋眺。
紙載爾、無端焉事,舊院新烏,噪噪咽咽,喚餘歸老。
齠齡逗鳥,廉坡今老,餘生當遇歡樂趣,對春風、馴鳥嫌鶯鬧。
長空飛燕翩躚,少小時光,又來夢召。
《鶯啼序.平生樂》,仄韻定格,八部嘯韻,全文二百四十字。
範文飛《鶯啼序.送別》
春光已然病去。露從低倚戶。月來晚、輕挑無眠。似訴蕭索遲暮。
清紗落、黃沙似雪。雲波簇簇飄如楚。幾絲涼風至。殘紅盡起歌舞。
荏苒傳情。不覺三載。已無回歸路。忽如夢、顔窕妝紅。驀然隨風同故。
訴衷情、叢生怨麯。憶往昔、心如蒸煮。望長空,些許輕煙。猶如魚肚。
多情易老。送客鹹陽。天涯埋枯樹。
念去去、三生無意。人走茶涼。滿眼茫茫。盡皆風怒。
長亭十裏。青絲白發。煢煢孤影難覺晚。恨當初、萬語無歌譜。
繁華不再。臨行斷壁填詞。赤墨慘淚摻土。
水天一色。山陌同妝。敗草遮半渡。晚風起、塵飛如霧。
倩影皆輸。來去踟躕。執酒恨訴。歌無麯和。琴無人撫。
無情何必怨秋水。卻難為、半盞相思苦。
藉來萬縷情絲。幾寸柔腸。斷從俠骨。
第一、二段總體說的是送別的前一天晚上的事。春光已經早就遠去,如同人病去了一般,露水在低處倚着門。月亮似乎來晚了(這裏是作者的心境,其實月亮本沒有晚,衹是作者感覺時間漫長而已),輕輕的挑弄着睡不着的人的凄涼心境,好像在嚮人傾訴這滿目蕭條的晚來遲暮。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月光如清紗一般灑落下來,黃沙折射的光芒仿佛變成了雪。天上的雲彩簇簇的擠成一團,就像是飄揚的柳絮。一陣涼風吹來,還沒來得及落下的花瓣就像是在歌舞一般。
時光傳遞着情愫,不知不覺的已經三年(另一種說法是多年,‘三’不是具體的數詞,而是形容多,如‘三軍’)了,我們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忽然間你就想夢中一般出現在我眼前,面容非常漂亮,化着紅撲撲的妝。突然你就和風一起消失了。傾訴着對你的一片癡心,心中充滿了哀怨;回想起以前的時光,心就像是在被蒸煮一般。擡頭望望長天,遠處有像輕煙一樣的黎明白光,好像魚肚皮的顔色一樣。
第三、四段是說送別時的情景。“多情易老。送客鹹陽。天涯埋枯樹”是引用的兩個典故,一個出自於李賀的《金銅仙人辭漢歌》中的“衰蘭送客鹹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兩句,另一個是化用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中的“枯藤老樹昏鴉”“斷腸人在天涯”兩句。嘴裏嘮叨着你要走了,自此我們在三生“前生,今生,來生”中都沒有情意了。人走了,茶水便涼了。眼中的淚水使天地化作茫茫一片,就像滿是風雨(這裏的“怒”字藉指“雨”因為在北方秋季的大風天裏幾乎都伴有大雨。)一般。古人十裏有一長亭,五裏有一短亭,供人休息之用。我又送你走過了十裏的一個長亭,黑發仿佛都變白了。你走了,我孤孤單單的影子難以覺察到天色已經漸晚。衹是恨自己在當初和你說的話為什麽沒有一個麯譜,我好唱給你聽。你我那段繁華的日子已經不會再來了。臨走前就在這斷壁之下為你填詞。“赤墨慘淚摻土”有兩種斷句,一種是“赤墨慘,淚摻土”,意思是用血研的墨是那麽慘淡,滿臉的淚水都已經摻進了土。另一種是“赤墨、慘淚,摻土”意思是血研的墨,和凄慘的淚水都已經摻進了塵土。
水和天是一個顔色,山和路仿佛化了同一種妝,衰敗的草遮住了路(“渡”為水道,這裏代指“路”)。傍晚的風吹起塵土仿佛霧一般。風停之後,你的身體和影子都看不見了。我是留還是會猶豫不决。衹好邊喝酒邊恨懣的埋怨天。從現在開始,我再唱歌的時候沒有樂麯相和了,琴也沒有人來彈了。既然無情,又何必怨秋水的逝去,可是自己卻被剩下的半盞酒和相思所睏擾。藉由你來的那些情絲和柔腸,從今天開始就斷了。俠骨是指作者自己。
此詞給讀者展開了一幅深秋送別的凄涼畫捲,可謂字字含情,句句有意,闕闕都是極緻。有人評此詞曰“恰似鶯啼花間,聲聲關情,處處牽魂,令人意動神傷,不忍卒讀!”在傳統文化逐漸受大多數人輕視的今天,作者在20幾歲的年紀能有此文筆和心境堪稱難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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