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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 Very
作者: 川端康成 Kawabata Yasunari
  一
  
  
  當他們三個人從飯館裏出來時,原來還是白晝的大街,已是華燈初上。
  新進作傢吉浦先生和我們告別後,徑直往下坡路走去。
  今裏君在來往行人中,從大錢包取出錢給了我,明天搬傢要用些錢。
  我們兩人往上野方向走去,今裏君今天情緒格外的好,身着和服外套顯得更矮,肩膀要撞過來似的嚮我挪近。來到湯島坡道時,突然問道:
  “上回小說的主題覺得太輕鬆了嗎?還是適合婦女雜志的吧。”
  “難寫吧!”
  “說的是有一位婦女,二十多年來受盡丈夫的折磨,喪盡力量,她無法從丈夫手中逃脫。這時沒想到丈夫得了重病,妻子這一下高興了,巴不得他早點死去,自己就可解脫了,就可恢復往日年輕時女人具有的美貌。她夢想着,等待着。”
  對此我想發點議論,因為我不久要結婚了,對婚姻充滿羅曼蒂剋的幻想,我衹註意到一切女人所具有的那種人情魅力。
  “不料妻子感染上丈夫的疾病,卻先死去。”
  對人生這種粗暴的描繪與審視,我感到不悅,由於對結婚的幻想使我的情感變得細緻入微。
  “何況這位婦女對這樁婚事沒有絲毫的責任,實際上不叫結婚,而是逼婚,一個還分不清事理的小女孩被父母逼迫的,16歲就……”
  “16歲!”我喃喃自語道。打算和我結婚的姑娘也是16歲呀。我一嚮對十六七歲以上的女人不感興趣,而衹對16歲的妙齡少女産生一種近乎病態的愛慕。但是當時16歲就成親,在社會上極其希罕,可以說是一種破例,但我對我的破例充滿幻想,盡情加以粉飾。
  “16歲就結婚那是很希罕的,怎麽結呢?”
  “是這樣的,一位新上任的知縣的公子看上了一位姑娘,死乞白賴地想搞到手。姑娘的父親當年是位舊諸侯的臣下,目前在縣府當小職員。作為通俗小說來寫。”
  今裏君就這樣簡單地解釋了,而我卻默不作聲。
  在上野廣小路和今裏君分手後,我乘車去見柴田君朋友,他住在團子板,想叫他陪我去買東西。我們買了五張鼕天用的坐墊。其它諸如梳妝臺、縫紉用具、女式枕頭之類,都要在道子來之前準備好。
  我順便來到明天要搬進二樓住的那戶人傢,在門口拜托裏屋的人坐墊送到之後先放在我房間裏。
  “北島先生,北島先生。”這傢男主人從裏面急忙喊我。
  “請進來坐會兒,我妻子嚮你問候,想見見你。”
  我推開西洋式的門扇,走進鋪着草墊的房間裏,初次見到他的妻子,細長的臉盤兒,宛如一種輪廓不清的蒼白物懸浮在空間。一個小女孩枕在她膝上睡着,紅潤的小臉蛋令人賞心說目,後來她慢慢睜開眼睛望了望我,眼眶裏浮現出美麗的血絲。
  “這孩子每天老問,姐姐什麽時候來呀,現在就嚷嚷等姐姐來後一定帶她去洗澡呢。”
  男主人穿着略帶灰塵的棉襖,好像要梳理似的捋捋他那整潔的小鬍子,客客氣氣地說:“太太來這裏時,她父母陪她一起來吧,希望能住這裏,臥具有不少。”
  “不,我自己去接她來。”
  “這麽說你們兩人一起明天來了。”
  “不,明天我一個人先來這裏住,四五天後纔去歧阜接她。”
  確實我原打算四五天內去接她的,衹等着道子的信,通知我動身的日期。衹要信一到就好了,道子到了東京就萬事大吉了。
  
  二
  
  
  回到淺草的公寓時,看到有道子的信。我飛快地奔上二樓,這不等於道子來到東京了嗎。
  但是信的內容太出人意外了,把膝上的小包包扔掉後,我站起來奔出公寓,帽子還原樣地戴着。來到車站附近,不見近處有車開來,衹有低處的路軌佯裝不知似的橫躺着。
  “一、二,一、二,”一邊數着數,一邊大步嚮前奔走,心急得恨不得用腳尖把地面往後面使勁登。一邊走着又看了一遍信。
  不管怎樣要立即給歧阜的傢拍個加急電極,立即嚮東京警察局報案,請求尋找。真糟糕忘了帶她的相片,不過柴田君那裏也有。現在乘坐夜間列車趕到歧阜去,能趕上末班車嗎?去叫柴田來。事到如今衹好去找道子的養父母,請求幫忙尋找了。
  這些事情在腦海裏按順序清清楚楚地排列着,至於其它事就模糊不清了,記憶與想象交錯在一起,感情與理智凝固成一團,連自己都搞不清了。
  我正急匆匆地往柴四處走去,不知不覺來到上野廣小路的乘車地點,就跳上了電車。
  在電車上再次取出信來念。念封上印有桔梗花圖案,我纔不介意旁人的目光呢,什麽時候寄的呢,我查了信封上的印戳。
  ——歧阜,十年11月7日,下午6時至8時之間。
  這麽說是昨晚寄的,昨晚道子在哪兒過夜?
  昨晚肯定還在歧阜,那麽這封信是在離傢出走的途中投寄的吧?還是寄出去後又折回過傢呢?
  現在她在哪兒呢,今晚在哪兒過夜呢。如果昨晚在車上,她的身子還是幹淨的,那麽是今晚了?現在九點了,這一時間道子不會安然入睡的。
  非常非常,何為非常。異乎尋常?異乎我之尋常?異乎世間尋常?
  我的腦海裏,“非常”這一字眼此時此刻如雨點聲不斷漸瀝着。
  下了電車後走上團子坡,又藉着衣店的燈光讀了一遍。
  
  親愛的朋友,我的郎哥:
  感謝您的來信,很抱歉未能回信,您還好嗎?我有一事要告
  訴您,雖然曾與您有過誓言,但我遇到一件非常之事,這事無論
  如何也不能嚮您襢露,想必您會疑惑不解,一定會要求我嚮您表
  白,與其說出這一非常之事,不如死去更幸福。請把我忘了,當作
  不在這人世了吧。下次給我來信時,我已不在歧阜,已離傢出走
  了,和您的○!我終生難忘,這是我最後的信了,即使寄到這寺院
  來,我也不在了,我不知道我將在何方,怎樣生活,我衷心祝願您
  幸福,再見了,我親愛的朋友,我的郎哥。
  
  這是一封16歲的女孩寫的信,衹念到普通小學三年級秋季的女孩,好像是模仿婦女雜志裏出現的情書之類寫的吧,形式上雖然有點像,但是多大程度上能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呢?“非常”,這一字眼到底包含什麽意思呢,我已經能逐字逐句地背誦信的內容了。
  “○!○!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什麽樣的代號呢?戀啦,愛啦之類的文字她應該知道的,為什麽用代號呢?”
  無數個圓圈忽而變大忽而變小地一直在我眼前若隱若現。
  我走上旅館那陡峭危險的樓梯時,發覺雙腿顫抖着,柴田君住在這傢旅館裏。
  
  三
  
  
  柴田讀着道子的信,激動得膚色幾乎變白。我吸了一兩口捲煙後把它插進火盆裏,接着又取出新的吸了一兩口就插進火盆,反復插進好幾根。
  柴田看出了我焦慮的表情。
  “是男女關係吧。”我問道。
  “我也這麽想,女人難以啓齒的,一般都是失去貞操之類的事吧。”
  “生理上的缺陷?”
  “嗯,也有可能。”
  “血統或遺傳上的不良問題?”
  “嗯,也有可能。”
  “不可外揚的傢醜?大人的或子女的醜事?”
  “嗯,也有可能是傢醜。”
  “不過我想不可能是這種事。”
  “道子不會上男人的當的,她很穩重,雖然還年輕。”
  “也許她已不在寺院了?”
  “可能還在,猶疑不决地彷徨着。”
  柴田望着遠處又自言自語地說:
  “上回她說要來的,那時讓她來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衹怪錯過機會。”
  “不過——”
  “所以纔讓這禿子搖頭晃腦地溜掉了。”
  ——那是10月中旬左右道子寄來的信,信裏說她要從歧阜出逃,給她寄些車錢去,這沒問題,不過道子說要和鄰居的女孩一起來,這使我不痛快。我對這女孩産生一種格外的道義責任感。兩人一起來到東京,衹留下道子而把她甩掉,我不忍心這樣做,那女孩子說想到咖啡店工作,萬一她在城市有個三長兩短,我哪能不管呢。她還有父母親,女兒離傢出走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不管怎樣都是我的包袱,道子一個人來不會被發現的,但和她一起就會受拖纍,說不定也會被帶回歧阜。我真想道子一個人來的,這樣可以使道子的感情專一地置於一處,我就能徑直地接受它,不受外人的幹擾。同時我也擔心她一人出外旅行,一個女孩子情緒亢奮不穩定時,長時間獨坐夜行列車去旅行,實在令人擔心,所以我要親自到歧阜去接她。她可能來不及帶換洗衣服出走的,不給她捎點衣服去怪可憐的——由於這種情況,所以我不同意她和鄰居女孩一起來。前些天把我的想法告訴柴田時,他卻說:
  “什麽大不了的事,一個女人我能對付了的。”
  如今我也覺得不該盡說些漂亮的空話,應該接受她來就好了。
  柴田安慰我:
  “看看我們周圍,學生談戀愛順利的,十人中可以說難得有一人。而你順利得反倒讓人吃驚。一般隨時隨地都會遇到挫折的。”
  雖說如此,但我為何也要加入到這失敗的行列中去呢。
  “怎麽辦?”
  “我現在就去歧阜。”
  “就這麽辦。”
  “什麽也沒準備,藉給我一些鋼筆鉛筆,還有信封信紙和包袱皮之類的,還有道子的相片。”
  “毛巾和牙刷呢?”
  “路上買,你身上帶着錢嗎?我衹有一點,也許隨時要用的,到今裏君那裏也許能藉到,不過估計鎖門了,而且沒時間繞道去找他了。”
  “我身上沒有,到停車場的途中可以去找朋友藉點。”
  “也許是馬後炮,不過還是給寺院發個電報。”
  我們匆忙地離開了旅館。初鼕的晚風冷颼颼的,柴田拉開鬥篷的袖子,用它披在我的肩膀,他這種熱情的舉止多少讓我有點難為情,我們同披一件頭篷走着,情緒多少穩定些了,也不氣急了。
  “不會是報紙登的那些離傢出逃的一員?”
  我突然想起後問道。
  “什麽,什麽樣的出逃?”
  那是前天晚報上登的消息,標題是“未曾有過的大出逃,歧阜市男女學生共十二名集體出逃”。六名男中學生帶着六名女生出逃了,又是發生在歧阜,讓我有點受驚。不過沒有詳細報道這事,因為當時發生刺殺原敬總理大臣的消息占滿了整版的報紙,而且是出逃事件發生後兩三天才登的,六名女學生中最年輕的是二年級15歲的,叫美代子,連姓的念法也和道子相近,不會是報紙誤刊吧?
  現在總覺得和道子的那封信有點關係,不過道子是16歲,不是女學生,不大可能和那些農村中學生之流大鬧集體出逃這類事的,而且這事件是四五天前發生的,道子昨晚還在歧阜——不過也許她抱有衹要能離開歧阜的想法說不定也參加了這一轟動一時的逃亡隊伍?後來被抓回歧阜了?最後歧阜也呆不下了,養父母傢也呆不下了,再次離傢出走了?難道真是這樣嗎?我沒有力氣打消這種雜念了。
  來到駒達郵局門前,柴田動作麻利地拿掉鬥篷摁住我的肩膀說:
  “這件鬥篷你就穿着去吧。”
  “道子要出走留住她。”電報上衹寫了這幾個字,沒有寫明發信人名字,因為讓道子離傢出走的是我,通知她要出走留住她的也是我。
  柴田替我去借錢回來了,但沒藉到,朋友不在傢。我們坐上電車,車上遇到學校同學,柴田馬上對他說:
  “喂,藉點錢給我,要去旅行用的。”
  但是這位同學身上也沒帶錢。
  我戴着校帽,總覺得有些擔心,在歧阜也許會做出幹不光彩的事。藉柴田的呢帽試戴了一下,肥肥大大的把耳朵都蓋住了,衹好帶我的校服帽了。
  “渡瀨那小子帶着道子去看鸕鶿捕魚的那天夜晚,也許調戲了道子。”
  “不會的,如果真發生那種事,道子就不會那麽詳細地介紹當晚的經過。”
  不過我聽了這話後,好像這位叫渡瀨的法學係學生,他那蒼涼的皮膚觸到我的肌膚似的,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連和尚也不知會幹出什麽事來呢!”
  經他這麽一說,眼前仿佛出現他的養父,像個院政時代的那種彪形大漢的僧兵,叉開兩腿站立在我面前。
  “是不是道子的生身父親寫信告訴她了?當時是知道了的!”
  “我也覺得有可能。”我答道。此時心裏浮現出一位孤苦的勤雜工,他在北國的一所小學校裏。難道是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的家庭蒙上一層陰影了?
  在東京車站的候車室,我匆忙地給今裏君寫了封信,嚮他藉點錢,並告訴他我托柴田君去取。
  我嚮車窗外探了探頭,似乎很有自信地說道:“道子如果沒有失身,怎麽也要把她接來東京,萬一失身了就設法讓她能回到老傢和父母身邊。”
  “是的,就這麽辦吧。”
  列車開動了,柴田伸過手來,我緊握了他的手。
  
  四
  
  
  在東京車站時,總覺得道子在這裏;乘上車後,又覺得道子也在車上。
  在新橋、品川的明亮站臺上的婦女,我都—一尋找,看得眼睛直疼。
  一輛錯開的上行列車嚮前奔駛,透過它的黃色車窗,車廂的人影拖着灰色的尾巴一閃而過。我想我要隨時做好準備換成對面的列車,因為有可能道子坐在對面的列車上了。
  把裙衣和帽子扔到行李架上,同時也隨時準備着立即取下衣帽飛出車外,我不時地望着行李架,有可能道子正好站在某一個月臺上呢。
  那個女孩像是道子,的確是她。不,那是不可能的,一面想着一面呆呆地看着前面五六個座位上的女人,望着她的秀發和倩影。
  坐在對面的學生搭訕過來,他在東京準備了大學預科入學考試後正返回四國,看到行李架上的那頂大學帽子,似乎對我尊敬起來。
  剛纔低着頭坐着的那位束發婦女直起了身子,露出白白的酥胸,剛纔在給嬰兒喂奶,看起來比道子大10歲。
  我把身子蜷縮在鬥篷裏,在坐位上仰面入睡了。
  哪些是可能發生的,哪些是不可能發生的,分不清界限了,腦海裏充滿了幻覺。
  ——白色墻壁,方形的狹窄的拘留室,蒼白的道子和她的男人靠在墻上,暗淡的燈火,養父母報案後被抓到的他們兩人。
  ——為尋找道子,我到處浪跡,波濤的聲音,散發醬油味的臺桌,旅途中和疲憊不堪的道子邂逅。
  ——痛哭失身的道子,我和道子過着柏拉圖式的非夫妻關係的生活。
  ——啊,警笛聲,被我乘坐的列車軋死的,抱着她的男人的道子。
  ——北國的皚皚白雪。飽經滄桑、回到父母身邊的道子,跪在草席墊上,我在他們面前低下了頭。
  ——“雖然她和你有過誓言,但是這女人是我的。”“不,懂得如何去愛她的,衹有我。”但是道子卻襢護這個男人,揚起雙眉,高聲笑我。
  我想起少年時代讀過的那些說書故事和冒險小說,在裏面出現的創造形形色色奇跡的隱身術啦,神通力啦,還有那奇妙的魔力。
  ——“呀”地一聲吶喊,我頓時化為煙霧飛嚮天空,然後在那個正在摟抱道子的男人面前一下子現出身來。
  ——我一聲斷喝,便使那個男人直挺挺地動彈不得,或者昏昏欲睡,或者遭雷劈打。
  總而言之,不過——我緊閉雙目,右手摁住額頭,使精力凝聚在額頭上,虔誠祈禱,使我的心願越過遙遠的天空,傳到道子的心裏,這能實現嗎?真難以置信,但是為什麽難以置信,壞在不去相信,衹要堅信不渝,就能變為現實。
  然而,人的精神之力如此脆弱,一事無成。這樣一想,我的心緒也就平靜下來,仿佛把自己置於渺茫的遠方,心情陷入虛無縹緲的境地,逐漸睏倦起來。
  我又一次取出道子的信來念,放回袖口裏時,腰間的錢包掉下來了。我無心挪動身子,對面的那位學生替我撿起來了,我木然地接了過來,鬥篷的下襬開了,滑落到地板上,又是那位學生拾起來給我披上,好像是理所當然似的,萌生出一種撒嬌的心態。他幾次給我撿起來,我都沒有表示謝意,是一種完全把自己托付給他的依賴心情,我身體軟弱到對別人的好意無動於衷,卻能心安理得的地步。
  這位學生一刻不眠地守候我,我於是對他說:“我要在歧阜下,到站叫醒我。”
  有時醒過來時,衹看到空蕩蕩的站臺上提着燈火走動的站務員,我驀地站起來嚮窗外尋找道子。
  在豐橋車站醒來時正是早上8點了。我覺察不到昨晚感情的騷動和今朝有什麽聯繫,似乎連自己有手有腳也忘了似的變得麻木不仁,成了癖性似的一一掃視車站上走動的人們。
  歧阜站到了。哎呀,停車場一派盛況,站臺上的大柱都用紅白兩色的布裹着,天橋的上下道口也裝飾着紅色與白色的彩帶,像一條項鏈似的。不會是為了迎接我這位情緒昂然的人的到來!也不會是因道子逃離這座城市所致吧。不管怎樣,我有一種異常新鮮的興奮感。
  我快步走嚮候車室,急忙地瀏覽了一下報紙,人們嚮我投來異樣的目光。到底是地方報刊,都是關於出逃的消息,男生隊伍和女生隊伍分別出逃,並約好地點碰面。六名女生後來在橫浜被捕,六名男生好像跑到北海道去了,不過所有各報刊登的都是二年級15歲的美代子的姓名。
  出了候車室,停車場的人口處立着一座拱門,望上去白匾額上寫着“慶賀升級”四字,用小豆似的紅字寫的。
  “升級?哪所學校升級了?是靠近道子住的那所寺院後面的農校嗎?”
  “道子的男人是這所農校的學生?城裏在慶賀這所學校嗎?”
  然而雨水冷冰冰地撲打着這座城市,這座矮小的城市顯得一片死氣沉沉。
  我冒雨來到一間紅墻旅店。它坐落在停車場前面。
  “噯喲,是您呀!歡迎光臨。”一位女傭人飛快地走來拉我進去。
  “嘿,歡迎,歡迎。”她發出歡快的聲音,從後面輕輕推我,一隻腳踮起,一隻腳直往前跑似的把我引到走廊裏面。後面跟來兩三位女傭人的輕輕腳步聲。
  我一時發愣了,不出聲地隨她們擺布。我跟她們不熟,9月時住過一晚,10月來這裏吃過一次午餐,幾乎沒有和她們交談過,更沒給過錢,沒有理由受到熱情招待,她們哪兒來這股親熱勁呢,我真是受寵若驚。
  “請在這裏稍候,有一間好房間,馬上去收拾一下。”
  我站在那裏發呆,盡是些怪事,真是莫名其妙。
  正好,柴田寄來的電報匯款也剛到。
  “快點去收拾一下一號房間。——是嗎?可以住了?”聽到最初的那位女傭人在跟另一位女傭人說話。
  
  五
  
  
  透過小庭園,從一號房間可以俯視停車場前的廣場。
  我透過庭院的樹枝,嚮停車場的進口處張望。生怕道子進了車站裏。
  我跟傭人說馬上開飯,可是差不多12點纔送來。
  剛吃進一口雞蛋羹就感到惡心得要吐,我嚇了一跳,雖然感到很餓,可什麽也咽不下去。伺候我的不是剛纔的那位女傭人。
  “哪所學校升級了?”
  “學校?”
  “不是立了座拱門嗎?在那裏。”
  “是停車場啊,在慶賀歧阜車站升級。”
  “原來是這樣,哼,我是位學生,老以為升級的就是學校。”
  “是嘛。”
  “聽說發生一起大規模的出逃事件。”
  “是嗎?”
  “你不知道嗎?報紙都大登特登了,在歧阜發生的。”
  “哎喲,有這樣的事!我從來都不看報的。”
  “你沒聽說過XX街的住在寺院的小女孩離傢出走之事嗎?”
  “一點都不知道,叫什麽寺院呢?”
  “叫澄願寺。”
  “我不知道,可我們老闆是一所女校的老師,等他回來問一下。”
  “不必了,替我叫輛車吧。”
  “是,先生。”
  我老感到要吐似的,於是勒緊衣裙的帶子,這樣更不好受,衹好又鬆開了。
  我藉了旅店的雨傘乘車出去了。
  車駛出歧阜市來到郊野,看到有好多傢製作名産的雨傘鋪子,看樣子這一帶是座小鎮。
  車停在一間雜貨店門前,裏面站着一位四十來歲的婦女,好像是道子的“老師”。道子來這裏學裁縫和插花。道子曾說過這位“老師”是歧阜市唯一對她好的人。我的信也是寄到這裏轉交給道子的。
  “對不起,我是從東京來的人。”
  “是嘛。”
  “想打聽一下澄願寺的道子的事。”
  但是這位婦女好像對我很冷淡,看都不看我一眼。送走顧客後仍讓我站在庭院,自己也站立着。
  “你是哪一位?”
  “我叫北島。”
  “啊,是北島先生啊!”
  “承蒙您的關照了。”
  “哪裏,哪裏。”
  “我是來打聽道子的。”
  “道子怎麽了?”
  “沒有發生什麽事嗎?”
  “我沒聽到過什麽呀。”
  “她沒有離開澄願寺?”
  “我好久沒有去澄願寺了,不過這事——”
  “是嗎,昨晚我收到封奇怪的信,信中說她要離傢出走,您不知道嗎?”
  “如果她在這裏,我不會把她藏起來的。”
  不料她用了這種尖銳的口氣,使我着實驚愕,我不由得往裏看了一眼,用白紙糊的拉宮。其實我一點也沒有盤問她的意圖。
  我感到疲倦,不想多說話了。
  “那麽,對不起告辭了,我到澄願寺去一趟。”
  上了車纔發現把雨傘忘在那裏,澄願寺離這裏不遠,我讓車子在寺院門前等着。
  和裏院之間沒有拉窗的房間內,道子的養母一個人在做針綫活兒,道子稱她為“敵人”。我九月份來過一次,這回是第二次。
  簡單地寒暄幾句後,她問道:“今天從哪兒來的?”
  “剛從東京來的。”
  “特地來的?”
  “是的,有件事想弄明白。”
  “是關於道子的事嗎?”
  “是的。”我急急地答道。
  “最近我一直沒讓道子走出傢門一步。”
  “怎麽,她在傢裏?”
  “別看同樣的年齡,東京長大的女孩和這裏農村長大的女孩,如果你認為一樣就大錯特錯了,道子完全長大了,不準她一個人出門。”
  我聽出她含沙射影地挖苦我,不過我暫且不予理睬。
  “這一陣子她一直在傢?”
  “是的,連買東西也不讓她去,眼睛一刻都不曾離開。”
  “這麽說在這裏?”
  “怎麽了?”
  “道子沒發生什麽?”
  “她跟你說了些什麽?”
  “是的,所以今天一早就趕來了。”
  “是嗎,那麽請上屋裏來坐坐。”
  我在坐墊上坐下來,輕輕地低下頭,痛切地說道。
  “有件事必須嚮你道歉,也必須請你幫忙。”
  她默不作聲。
  “昨晚收到一封奇怪的信,非常擔心就馬上趕來了——沒有發生離傢出走之類的事嗎?”
  “我一點也不知道,道子說過這種事了?”
  “噢,不是的,昨晚的電報是我打來的。”
  “喔,原來是你打來的,那時覺得納悶,道子自己一個人在這間房睡覺,是她收到的,叫她給我看看,卻躲躲閃閃,叫她念念,也衹是哼哼兩句。她說搞不清,一點都搞不清怎麽回事,就把電報撕了。”
  這封電報如果讓養父養母他們知道內容就不得了,更不用說道子在傢時。天啊,我竟幹了什麽!即使是假的,不是她的真意,她在信中寫着要離傢出走。可我在電報竟當成真事給暴露出來了。
  原來那封信是假的,不是真情,現在纔多少打消了猜疑。我連做夢也沒想到不是真情,結果自己從昨晚到今天卻如此的張皇失措。
  “真是謝謝了,讓你費心了,還特地趕到這裏來。”
  “不,不,我應該道歉的。”
  難道我在把自己當做好人,道子當做壞人了嗎?
  “說實在的……”
  “道子自己怎麽想的,我一點都不知道,由你親自問問她好了。”
  於是養母喊道:
  “道子,道子。”
  沒有聲音,我緊張起來。養母到隔壁房間去了。隔扇門拉開了。
  “您好,歡迎光臨。”
  像金屬絲那樣細的聲音,道子兩手扶地跪着。
  看到她的一剎那,我心中不禁一顫,這一瞬間不是怒,不是喜,不是愛,也不是失望。而是深深的負荊請罪感使我抽搐。
  眼前的這位姑娘,哪有一點還像一個月前的道子,她的身容哪有一點還殘存着花季少女的姿色?分明衹是痛苦凝縮成的形骸。
  臉上塗着白粉,幹巴巴的沒有一點人的血色,皮膚像幹魚鱗片似的皸裂着,雙目呆滯,像在凝視着自己心靈深處似的。身上穿着一件褪色發白的絲光棉襖。身上哪有一點光澤。
  我見到的不是我熱戀着的姑娘,也不是可能背叛我的姑娘。看到道子,衹是看到空虛,令人神傷。
  這種面貌,並非昨天今天的痛苦造成的結構。這一個月來她給我來了十多封信,訴說每天和父母爭吵不休,每天傷心流淚。對我而言是一種空想的傷感,可是對道子而言,是一種現實的痛苦。現在空想正面對着現實,我們婚約的現實。
  我不明白是一種什麽樣的“非常”。但我明白是我們的婚約把道子摧殘了。難以承受這種打擊,她纔寫了那封信吧。
  一個痛苦的化身嚮我逼來,僵硬地坐在火盆的對面。
fēi chánɡ fēi chánɡ
  ①異乎尋常的;特殊的~時期ㄧ~會議。②十分;極~光榮ㄧ~高興 ㄧ~努力ㄧ他~會說話。
fēi cháng fēi cháng
  很;極。特別
◎ 非常 fēicháng ◎ very fēicháng
  非常高興
No. 5
  非常重要
No. 6
  不同尋常的
No. 7
  非常會議
No. 8
  非常行為
No. 9
  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宋· 王安石《遊褒禪山記》
No. 10
  非常之謀難於猝發。——明· 張溥《五人墓碑記》
No. 11
  僕與足下同受非常之遇。——清· 梁啓超《譚嗣同傳》
No. 12
  突然,意外的事變
No. 13
  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史記·項羽本紀》
No. 14
  不合慣例;不適時宜。《左傳·莊公二十五年》:“秋,大水,鼓用牲於社、於門,亦非常也。” 杜預 註:“失常禮。”《韓非子·備內》:“是故明王不舉不參之事,不食非常之食。” 宋 陸遊 《老學庵筆記》捲二:“北取 燕 薊 ,調發非常,動以軍期為言。”
No. 15
  不同尋常。《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異也。”《三國演義》第四三回:“此人相貌非常,衹可激,不可説。” 魯迅 《野草·風箏》:“四面又明明是嚴鼕,正給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氣。”
No. 16
  突如其來的事變。《史記·項羽本紀》:“吾入 關 ,秋豪不敢有所近……所以遣將守 關 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後漢書·獨行傳·譙玄》:“夫警衛不脩,則患生非常。” 宋 蘇軾 《策略》五:“事出於非常,變起於不測。” 明 姚士粦 《見衹編》捲上:“非常之變, 黨蘭窻 實自致之。”
No. 17
  非分,不合本分。指不應得到的地位、財富等。《南史·蕭範傳》:“ 既得衆,又有重名,謂可因機以定天下,乃更收士衆,希望非常。”《續資治通鑒·宋徽宗政和六年》:“﹝ 高永昌 ﹞見 遼 政日衰, 金 勢方強,遂覬覦非常。”
No. 18
  很,十分。 唐 李德裕 《昭義軍事宜狀》:“其 端氏城 ,是 劉從諫 近年修築,非常牢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四八回:“算是這件事非常緊急。” 柔石 《二月》一:“當時他們兩人底感情非常好。”
No. 19
  佛教語。無常。謂世間一切事物都在變異滅壞的過程中遷流不停。《法苑珠林》捲一一四引 南朝 齊 王琰 《冥祥記》:“釋 慧進 者,少雄勇遊俠,年四十,忽悟非常,因出傢。”
No. 20
  非常
  fēi chánɡ
  ①異乎尋常的;特殊的:~時期ㄧ~會議。②十分;極:~光榮ㄧ~高興 ㄧ~努力ㄧ他~會說話。
  非常之謀
  fēi cháng zhī móu
  〖解釋〗非常:不平常。不是一般的陰謀。指陰謀篡奪帝位。
  〖出處〗《漢書·孝成趙皇后傳》:“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乃有非常之謀。”
  〖示例〗大閹亦逡巡畏義,~,難於猝發。 ★明·張溥《五人墓碑記》
  李維: 變節的人一開始總是非常謹慎,但最終連他本身也一起出賣了。
  《三國志》: 非常之事,何得因循。
  維特根斯: 好心對待你不喜歡的人,不僅需要本性善良,而且需要非常機敏。
  英國: 假如這個世界非常舒服,天國便不會被認為是最高的理想。
  莎士比亞: 苦難可以試驗一個人的品格,非常的遭遇可以顯出非常的氣節。
  塔西佗: 你能想你所想的,說你所想的時代是非常幸福的時代。
  英國: 人生是非常短暫的,但如果衹註意到生命的短暫,那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愛默生: 人是自然的目的;沒有任何東西像他們在宇宙的每一個地方非常容易使自己有條有理;……他自己動手,從自身中創造出整個社會組織和暫時的環境。
  阿根廷: 認為自己非常幸福的人,是真的;認為自己非常聰明的人,是蠢的。
  柯爾律治: 倘若人不升空成為天使,毫無疑問,他將下沉成為魔鬼。他不能停留在獸性。最野蠻的人並不是野獸,他更壞,非常壞。
  哈利法剋斯: 天真無邪具有非常簡潔的風格。
  馬剋思: 我們都非常重視階級鬥爭,認為它是歷史的直接動力,特別是重視資産階級和無産階級之間的階級鬥爭,認為它是現代社會變革的巨大的杠桿。
  鄧小平: 我們說資本主義社會不好,但它在發現人才,使人才方面是非常大膽的。它有個特點,不論資排輩,凡是合格的就使用,並且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從這方面看,我們選拔幹部制度是落後的,論資排輩是一種習慣勢力,是一處落後的習慣勢力。
  蒙田: 想要憑權力和怒火確立其主張的人,卻發現他的理由非常虛弱。
  唐·皇甫堤: 以非常之文,通至正之理,濁所以不朽也。
  非洲: 藝術遠不及生活重要,但如果沒有藝術,生活就非常貧乏了。
  高爾斯華餒: 在一切日常事物中,非常需要堅強的行動。
  共産黨宣言: 資産階級在歷史上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
佛教百科 Buddhism 百科
  【非常】 (雜語)猶言無常,謂世相之無常也。無量壽經上曰:“見老病死悟世非常。”四十二章經曰:“佛言:觀天地念非常,觀世界念非常。”
英文解釋
  1. :  exceedingly,  vitally,  dearly,  very quickly, loudly, successfully, etc,  very much
  2. n.:  no end,  have a great [short] vogue,  as ... as anything,  ever so,  ever so much,  beyond [above] measure,  in the extreme,  a precious deal,  in (great) straits,  never so,  very; extremely,  spanking,  not uncommonly,  ever such,  a desperate remedy,  only too,  be...as anything,  like anything,  more than half,  more than somewhat,  all that,  extreme,  good and...,  and how,  in fourteen languages,  accident,  rare and
法文解釋
  1. adj.  extraordinaire, exceptionnel
  2. adv.  très, extrêmement
近義詞
, 相當地, 極度, 極端, 最高程度, 最大程度, 極其, , 頂點, 到極點, 尚可, 過得去, 公平地, 適度地, 得體地, 可敬地, 體面地
十分迅速, 響亮, 成功等
絶對, 完全, 十分
在很大程度上
趕浪頭, 波段, 一隊, , 發瘋, 平常話, 平常, 平常的, 禁令, 使, , 芳香的, 咋咋呼呼, 用桶將, 區域, 灼熱的, 敘事麯, 魚餌, 歌謠, 面包房, 烘製並出售面包等的人, 兇惡的, 灼熱, 不刻意修飾的, 均衡狀態, 收支差額, 電木, 心境的平穩, 平衡, 諧調, 浮球旋塞, 將此一計劃, 大包, 保持平衡的, 交際舞, 天平, 地主的, , 直截了當地, 雜亂, 引誘物, , 大吹大擂, 混亂, 可口的, 美味的, 惡魔般的, 邪惡的, 失去自製力, 有香味的, 禁用, 褫奪教權, 禁止, 發狂, 誘人食欲的, 令人垂涎的, 瘋狂, 精神失常, 滾燙的, 芬芳的, 粗暴的, 憤怒
十分迅速
極端地, 無限地, 極大地, 異乎尋常地, 非常
在極大程度上
特別地, 格外, 分外, 超過一般地
堅持的, 持久的, 堅定的, 堅决的, 意志堅定的, 有决心的, 不掉以輕心的, , 持續的, 肯定的, 不易改變的, 高度地, 無窮地, 很努力, 很快, 勇敢的, 有大丈夫氣概的, , 極度地, 突然, 長久的, 完全地, 不間斷的, 持續不斷的, 固執的, 頑固的, 深刻地, 深深地, 僅僅, 純粹地, 十足地, 不停的, 不放鬆的, 徹底地, 從頭到尾, 永不停止的, 决不鬆懈的, 任性的, 嚴重地, 充分地, 穩健地, 健全地, 勁頭十足的, 有膽量的, 穩定的, 不斷的, 均勻而有規律的, 倔強的, 不退讓的, 至高無上地, 當場, 就地, 不改變初衷, 顯著地, 毋庸置疑的, 無疑的, 無止境的, 強度等, 不停止的, 異常地, 令人高興的, 當時, 在那時
整體地, 全部地, 絶對地, 圓滿地, 完整地, 全然地, 深入地, 考慮到一切因素, 斷然地, 尖銳地, 有用意地, 有針對性地, 坦誠地, 嚴格地, 嚴密地, 確切地, 嚴厲地, 準確地按照法律, 從上到下
當然, 對極了, 正是, 的確, 憑良心, 自然, 實在, 真正地, 確實, 毫無疑問, 恰當地, 循規蹈矩地, 正確地, 適當地, 好哇, 實際上, 真實地, 事實上, 公正地, 令人滿意地, 基於正當的, 要是公正的話, 是的, 無疑
非凡地
可惡的, 討厭的, 可恨的, 惡劣的, 使人不愉快的, 不名譽的, 可憎的, 令人憎恨的, 丟臉的, 敗壞名聲的, 使人厭惡的, 使人反感的, 不合意的, 煩人的, 糟糕的, 糟透的, 極壞的, 令人反感的, 不舒服的, 令人不愉快的, 屈辱的, 恥辱的, 狂風暴雨的, 嚴寒的, 無恥的, 不光彩的, 可恥的, 刻毒的, 魔鬼般的, 卑鄙的, 厚臉皮的, 壞的, 極不愉快的, 氣味或味道不好的, 令人厭惡的, 使人極反感的, 令人作嘔的, 喧鬧的, 狂暴的, 吼叫的, 無足取的, 非常錯誤的, 令人氣憤的, 病態的, 反常的, 殘酷的, 有過失的, 有過錯的, 道德敗壞的, 很討厭的, 因過長, 令人厭倦的, 不知羞恥的, 一陣陣的, 不敬上帝的, 惡棍似的, 不道德的, 不貞的, 放蕩的, 不正派的, 質量極劣的
包含詞
非常6非常纍非常的非常地非常好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