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詩歌與音樂之美


長恨復長恨,裁作短歌行。
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
餘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秋菊更餐英。
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


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
人間萬事,□□常重泰山輕。
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
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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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稼軒多次以屈原自擬,這既有自信、自勵且不無自負的一面,恐也具透視時局與個人前途,預見到難免與屈原相同的志意落空的最終結局這悲愴的一面。儘管如此,衹要一遇機會,他總是盡全部聰明才智,投入最大精力毅力,從事振興和恢復國傢的事業。他不能象希臘神話中的海格力士那樣,具有轉瞬間盡洗三十年未清理的牛欄的神力,衹有知其不可而盡全力為之,並同時用詞吟唱其生命的悲劇,吟唱精衛填海的孤哀。
  
    陳端仁閩縣人,淳熙中曾任蜀帥。稼軒作此詞是壬子年歲杪(紹熙三年,1193年)應召入朝時,已廢退傢居的陳端仁設酒為辛送行,席間酒酣耳熱時,二人當不乏慷慨報國的磨礪,恐亦難免朝廷腐敗政海風波的牢騷。稼軒即席賦此,主要藉《楚辭》抒懷以答友人。
  
    “滋蘭”等句是屈原自傳長詩《離騷》中句子,稼軒照原詩冠“餘”字使用,氣慨非凡。然又自稱“楚狂”,可見內心矛盾。據晉人作《高士傳》,“楚狂”指楚人陸通字接輿者,躬耕不仕,孔子過,“鳳歌”嘲之曰,“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楚狂”參透世事的悲涼心情,乃儒傢用世之志修齊治平的反面,與孔丘、屈原大異。換頭“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反用西晉張翰語,“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見《世說》)張因思吳中蒓羹鱸膾而棄官歸隱,也是一位“楚狂”。稼軒說一杯酒(生前的清福)哪能和身後的名譽相比,翻了張翰的案,因之也推翻了上片自稱“楚狂”的消極。用筆夭矯變化難於捉摸。辛胃口很大,要立功、立言,也要立德。緊接着說“毫發常重泰山輕”,大概是接受陳端仁的提醒,此次進京,千萬註意與朝廷和大老們的人事關係。但稼軒豈是謹小之人?故爾情感的浪濤翻捲:“悲莫悲生別離,樂莫樂新相識。”陳是在閩新知,故云。
  
    筆底波濤全出自胸次不凡,極真誠無一造作語。稼軒此次赴朝是順利的,回閩即任閩帥,但僅一年就遭劾去職。“富貴非吾事”是極清醒有預見語。“歸與白鷗盟”指退隱,是剛纔自己否定了的陸通、張翰道路,辛離閩時作《柳梢青》用“白鷗”語氣嘲笑自己:“白鳥相迎,相憐相笑,滿面塵埃。華發蒼顔,去時曾勸,聞早歸來。”與這首《水調歌頭》的忐忑心情一脈相承。
  
    顧隨先生謂“辛有英雄的手段,有詩人的感覺,二者難得兼。……中國詩史上衹有曹(指曹操)、辛二人如此。”(《駝庵詩話》)這首《水調歌頭》可見英雄、詩人兩個靈魂的痛苦搏戰。(李文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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