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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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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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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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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牡丹江的早晨
《啊!牡丹江的早晨》
8
二十多分钟之后,徐军医和安静回到病房来。进屋时,徐军医用一种极复杂的表情和目光与卫生员安静对视了一下,然后会心地一笑,到各床位去看伤员。安静是一连阴云,脸色极难看。走到你床前时,她倾斜的嘴角浮出一种耻鼻的、轻蔑的阴翳 般的没有声音的笑。但你分明地看出或者说觉察到,她那种异样的笑里,没有燃烧的仇恨,没有一种针对谁的报负情绪,没有那种笑比哭还难以承受的情感的扭结,那种分明不是平视的轻蔑的笑,仿佛是对着苍天,对着脚下的大地的,一种燃烧着藐视和漠视的、从她十七八岁生命的意识发散出来的无声的笑,究竟是怎样一种承担与负荷呢?
之后,安静又坐在你床头的凳子上,靠着墙,用左手护着吊绷带的右手,闭上眼睛,进入那种似睡非睡、似想非想的状态里。她那长长的睫毛下面略带凹陷的面庞,和有点近乎缺血、缺氧的白净的脸色,在室内棚顶荧光灯的反射下更显苍白和消瘦。随着鼻息的合动,她十七八岁生命的情感里起伏的是怎样一种情感的潮汐呢?
但你可以断定,这个十七八岁小卫生员的脸上,一直笼罩着的那片阴云和冷漠、自制与复杂多变的情感,不是常人所能有的。而同样也是十七八岁的小战士高兴的感情的天空中,就像一张没有着笔、着色的白纸。
你躺在床上,也闭上眼睛,但仍然在那小卫生员谜一般生命现象里散步的时候,军长钟淦崖和几位军、师首长,在野战医院院长米俏的引领下,走到了你的床前。你刚要坐起来,被军长的一双大手给捺住了。军长说“别动!好好给我休息”
“没事的,军长,我的伤不重。”你说着,还是坐了起来。
“ 丁干事的伤情如何?”钟军长转头问米院长。
“他脖子被弹片划伤有11公分长的口子,好在没伤及动脉血管,伤口愈合后就没问题了。可他的大脑是震动还是刺激作用,有“脑神经异动”症状,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的两只脚有几处扎伤和划伤,问题也不大……
钟军长叹一口气,说:“这场防御战折了我一员猛将,好在没把我这个宝贝疙瘩带走,也算上苍对我钟淦崖的眷顾哇!”
“昨天,我们过来时小丁一直是昏迷不醒,当时我想,要是把这个小鬼头摔成植物人,那可是天大的讽刺了……”副军长王升山说。
干部处李副处长笑着说:“马克思在挑选大将时,一看这小生瓜蛋子革命意志还不够坚强,不够成熟呢!就给咱们军长送回来了……”
“米院长,明天你们再把丁干事的大脑好好检查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问题严重的话,我把他带回去治疗,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不能留他在这里泡蘑菇,临让他上前线采访时,我对他可是有过交待的。”
你苦笑着说:“请军首长放心,只可惜我丁史与战争无缘哪!”
军长转头对你说:“你要知道,总结这场战争,要远比战争本身的意义重要得多!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事迹就让师、团新闻干事去写吧。我跟你要的是干货!现在部队是暂时撤下来休整,借这个时机,你要到指挥员、战斗员中间去,挖掘战争的实质性问题……”
然后钟军长又交待:“褚处长和米院长你们给他安排个清静地方,让他一边养伤,一边采访调查,别让他的大脑闲着,把营养给供上”
褚处长说:“昨天我过来就跟米院长勾通了,米院长说先观察两天,只要丁干事大脑没问题就行!”
“军长,我把三营通讯员小高先留给丁干事了, 李副营长的护理我再另安排人”,一直抢不到说话机会的102师谷政委接过话头说。
你目送军首长走出这临时病房时,回过头,瞅一眼还靠墙上象影子一样的安静,苦笑一下,心想:这是踩在战争弦上的一曲灵魂的舞蹈!
9
这一夜,你躺在那青竹床上,眯着两只眼睛,似睡非睡之间,你的思绪,像一条游走的蛇,从那弥漫着硝烟战火的南国丛林,爬进师长南风那紫色的人生行程里,爬进政委谷林生细密的思维里,爬进卫生员安静那悸动的神经里,爬进军长钟淦崖那不落痕迹的棋步里,爬进群联处长禇力健那弥了佛似的微笑里,爬进组织处副处长李青春那闪电般的眼神里,四处乱蹿。最后,迷失了你自己。
天快亮的时候,在对面床上一直沉睡了两天两夜,不知道阵地还在谁手中的102师1团三营副营长李相山,似乎很不放心地从地狱门前转了回来,他急促地喘吁了几口气,胸膛弹起跌落几次,你和小高捺都捺不住,医生跑到跟前时,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徐军医说,他是被敌人的炮弹震碎了心和肺,所有的血都郁结在胸膛里了,所以尽管手术把凝结的血块已拿出,但输入的血液,仍向胸膛里集聚,才喘不过气来,郁闷地离我们而去了。
而你确真切地看到,他的胸膛在鼓起跌落时,两只眼睛瞪得鸡蛋那么大。他胸膛里那口气,仿如洪水爆发时四处冲撞的洪水,终于决堤而去。他运出的那最后一口气,和他那瞪得圆鼓鼓的眼睛,分明是想要说什么,但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最终他那口气也没能冲 出来,他那口气和想要说的话都憋在了他的胸膛里,和那一胸膛里的血郁结在了一起。
徐军医说:“他的血是一点一点儿地往胸膛里集聚的,靠氧气维持了两天两夜,而他的七魂八魄早已像那战场上的硝烟,在南国边境的群山上空消散了,只是不知他的灵魂,是在前沿阵地上还是在山东老家他的妻儿父老的身边飘游,这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你一直深信,人,是有灵魂的,一种宿命意识,一直盘恒在你的心头。
李副营长的遗体被抬走了。
守着他两天两夜的营部通信员高兴,像丢了魂儿似地,仍在那张空空的竹床旁傻愣愣地站着。他想哭又哭不出声来,而他的泪囊里似乎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出,他的喉咙里“咕隆 ”两声,而后深深地长吁一口气,一副很伤心地表情凝结在他十七岁的脸上,你仿佛听到了雨后玉米地里那“咔咔”脆响的拔节声。
早饭后,你穿鞋要下床,卫生员安静从床底下给你拿出马桶。你说“想到外面走一走”。她说“不行!得请示院长”。说完安静转身出屋。她并非是为你的自由行动和不服从管理去请示院长,而是去向院长请求换人,她不想做你的“特护”了!安静奔院长办公室去了,你随后跟出去,发现院长从另一个病房出来,一边跟一个军医交待什么事儿,一边朝院子里停着的一辆吉普车走过去。
你以一个军人娇键的步伐走到院长跟前,行个军礼,请示说:“院长,我的伤没什么大碍,我要求出院”。院长说:“军长在曲水镇正在召集一个紧急会议,等我开完会回来,再研究你的问题吧!”
“院长,那我今天跟您去参加会议吧”。
“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头部是否有问题,还待检查,如果你去参加会,出了事我怎么向军长交待?”
“院长,我不就脖子上有一道口子吗,我们的前线指战员胳膊腿都炸飞了,还继续战斗呢!”。
“丁干事,最好不要为难我,一旦出了事我承担不起责任,再说了,到了医院就得听我的。“
“可是,院长,这个会议对我非常重要,昨天你也听军长给我下达的命令了,您就帮我这一把吧!”说着你就拉开后面的车门,钻了进去。
米院长见你软磨硬泡,还钻到车里去了,又考虑你确实伤势不重,也只好由你去了。就说“如果军长发现你从医院跑到会场来了,你自己跟军长解释去!”
你在车里,给米院长打个军礼说:“院长您放心,这点事我还是能应付得了的!”
然后,米院长朝在远处观望的卫生员安静一摆手,安静跑步过来,米院长说“你把丁干事今天的药量带过来,你也跟着去!
曲水,是个小镇,距边境也就三四十里,你们军从前沿阵地撤下来,在这里休整待命。会议是在镇政府会议室召开的,进入会议室之前,米院长让镇政府一个干部在墙上钉了一个钉子,米院长把滴溜给你扎上,固定好就把滴溜瓶子挂在了那墙上。军长一走进会议室,四下扫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滴溜瓶子,和坐在你旁边的米院长,板着脸说:“咱们的丁大干事本事不小嘛,让我的院长给你当特护?”
2008-01-26 18:38: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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