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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是一座美丽的上帝的花园
2009-02-12 18:48:35
尘世,是一座美丽的上帝的花园
——诗歌《天问》赏读
文/汐子
我想说:在诗人的创作意图与阅读的幻觉之间,我既不想“入乎其内”也不想“出乎其外”;诗歌文本本身,就像一缕清风吹拂过来,给我的感受,那只是我的感受而已。如果诗歌是可感的。
可以说,《天问》这首诗,把平日惯见不见的事物,摆在这些不寻常的布景前,使人们心中的不同图景,变得异样的清晰夺目,如沐春风,如音乐和图画一样流淌在人们的心底:
一个孩子
赤裸裸走在夜晚
拾着一段黑黑的
夜的影子
一个孩子
绾着裤腿走在田间
扯着一块蓝蓝的
天的影子
一个孩子
赤足踩在松软的沙滩
拉着一条红红的
夕阳的影子
这首近乎于歌谣、童话寓言般的小诗,却着上了“斯芬克斯之谜”的色彩。
——“一个孩子/—赤裸裸走在夜晚”那是人类之初,从母腹中走来,带着人的动物属性与人的自私的本性和人性的所有弱点,从人类的蒙昧与未开化的混沌中,“拾着一段黑黑的/—夜的影子”走向最初的人类社会。
——“一个孩子/—绾着裤腿走在田间”那是人类的根脉,从田园牧歌时代,“扯着一块蓝蓝的/—天的影子”走向人类的进化与人类社会的远方。
——“一个孩子/—赤足踩在松软的沙滩”,这是从人类的生命之源,“拉着一条红红的/夕阳的影子”走向对人类社会的庄严的审视。
当人们沿着诗歌词语和意象铺设的台阶走下去,才发现前面是预设的陷井,并包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天空掏出刀子
剖开自己的胸膛
黑的黑
红的红
蓝的蓝
这首诗到此陡然收笔,却把人们带入了诗歌的真正语义空间,从而完成了《天问》这一诗的意旨:就是让人们看清楚,人类从远古走到今天,人类自身的局现,人的本性与本质是什么,人的内心世界是什么。
在人的存在与物质世界的共生关系中,诗歌《天问》,与其说是给人们铺设了一张相对论的温床,不如说诗人借助物质世界这块跳板,跃入的,仍然是人海,走进的是人的内心世界的深底处。
因为,自然界无所谓善恶。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人与人、人与自身的诸多的、生生不息的存在与共生关系中,作用于社会与世界本身的,是人类社会的人。是人的内心世界,而不是人自身以外的外部世界。从而打开困绕人心的枷锁,也给人的未来环境一个暗示性指向,告诉人们,人类,只能自己去解放自身,才有人类的进步与人性的进化。尘世,是一座美丽的上帝的花园。
《天问》这首诗,前三节以谜语般童话寓言式的语述,尽量不出一点儿声,不碰动一根草,生怕脚下扬起尘土,深衣蹑行地引领人们从如诗如画的外部世界转了个圈子,然后踅回身,冷不丁给人类自身捅一刀子,让人们看清楚人类自身的真实!
——如果说,一首真正诗性意义上的好诗,应该像一片真菌,或苔癣,质朴、自然、神密、奇妙、肥沃、芬芳;那么,《天问》这首诗精致的小诗,以诗人鸟瞰式的目光、田园牧歌般的韵律、童话寓言式的诗述语言,把读者领到诗歌的目的地。不但让读者感受到诗意空间的审美快感,更让读者在瞬间性意识里,去仰望诗人陡峭的思想的海拔,这碓中有味、秀中有骨的寓言诗,不能说这不是诗人的一种境界。
原诗链接:http://qun.51.com/meihuasiyuan/topic.php?pid=5640
天 问
人类有人类的岁月
诗歌有诗歌的生命
——题记
文/梅花融雪
一个孩子
赤裸裸走在夜晚
拾着一段黑黑的
夜的影子
一个孩子
绾着裤腿走在田间
扯着一块蓝蓝的
天的影子
一个孩子
赤足踩在松软的沙滩
拉着一条红红的
夕阳的影子
天空掏出刀子
剖开自己的胸膛
黑的黑
红的红
蓝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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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低语
2009-02-12 18:24:37
灵魂的低语
———给林柏松诗歌《剖析》写的荐语
文/汐子
在林兄那宗教情结般博大的倒伏般虔诚的诗句面前,汐子不敢捉笔,下面这段话是向论坛推荐林兄诗歌《剖析》时写的一段荐语。误读之处还请林兄见凉!
之所以推荐这首诗,是因为诗歌本身给我的冲动。柏松老师的诗,厚重的让人不忍解读!那种化不开的文化和生活意蕴压迫着你喘不过气来!可以说,诗人林柏松的诗,和诗人麦朵的诗,都不在汉字词语序列里,而是从泥土和人性的沙漠里生长出来的诗。他们的诗是敲碎了骨头,从骨头里榨出来的诗!人流,从嘈杂的大街上穿过;岁月,在诗人的血液里奔流。每读木槿和柏松老师的诗,心中无处不在淌血!
20多年前,我读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中篇小说《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时,给我也是同样的震撼:书中一位退役上校,在穿不起鞋子、几日吃不上饭时想像到“用玫瑰喂肥的猪”,当上校盼邮差送政府的津贴等不来,妻子因几天没饭吃恼火地问“告诉我,我们吃什么?”上校经历了七十五年——一生中一分钟一分钟地度过的七十五年——才到达了这个时刻。他感觉自已是个纯洁、直率而又不可战胜的人,回答说:“屎!”只这一个字,把虚伪的国家制度与社会良心一脚踢翻!
林柏松《剖析》这首诗,是以克制的、温润的、压迫的、滴着血的生活的话语,向内——直抵生命、命运与人性的绝地,血淋淋地挑开这生命、命运与人的尊严的现实,给人们看。而“人无论升腾还是坠落/都不要轻易地用泥土/和自己的羽毛/把自己掩埋起来”就更难能可贵!“ 羽毛”喻指为语言、文字、诗歌及其它;而 “泥土”却有更多向度上的蕴涵。诗人在自言自语:活着和发声,都要敝开心扉,用自已的声音,说真话。那么,这种声音,确是一种昂贵的声音!
这种以生活的语言、灵魂低语式的倾述,却形成了更大程度上的杀伤力、震撼力和穿透力!让人无法面对和不忍解读。
这首诗所营造和涵泳的文化、生活底蕴和厚重感、现实诗义空间,也是那些缺少励炼、自以为是的诗人所不及的。
原诗附后:
剖 析
文/林柏松
[size=14pt]一个阳光满案之晨
屋子静默成一间解剖室
我像一个生物学家
握着锋利的手术刀
擦去私情的锈痕
心力不朽不腐
冷静沉着地把待剖物
置于世事沧桑的桌上
利刃冰冷的气息
使人性茫然
一只没有名字的昆虫蜷缩在墙角
伸长目光鉴赏这血腥的杀戮
健全和残废被切割开来
溅出的温热提醒我
小心四处扑来的灰尘
其实我自己就是待剖者
双手捧着鲜红的灵魂
等待解剖的结果
来修正自己
然后再对世人详细解说
让他们好好研究
“研究”是一个科学名词
残酷灌溉着这种研究
青春可以裸着身子老去
但绝望和希望永远相等
心平静之外还有平安
为此要学会把自己放上天平
人无论升腾还是坠落
都不要轻易地用泥土
和自己的羽毛
把自己掩埋起来[/size]
[/color]
[font=仿宋_GB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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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能给予读者的或许是这些吧!》
2008-03-02 09:33:22
《诗能给予读者的或许是这些吧!》
——我读《那个生命》
说这是一首好诗,是因为在诗意与诗艺上,都具有一定诗歌理想和意义上的演示性!
作者以《那个生命》为题,乍读写的是爱情,再读才品出,诗的旨意远不于此,诗人灵魂的底隅深怀着殷殷的生命的悲悯与人性的关怀!这就诗人的生命的在场,而诗人朴素、直白、平静、内敛的诗性语言叙述,却给读者以强烈的思想震憾力和人文情感的冲击力。
汉诗和诗人,随着文化的流变,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是处于四处流浪、无家可归的地步。不管是从一首诗能引起人们普遍认同的审美情感,还是强调诗艺的功能意识,以及诗如何以语言的形式走近大众的阅读习惯,从而普遍地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但诗只能是走向诗的艺术审美境界!否则汉诗的文本体材就四不像了。
时下诗坛强调,诗要证明诗人写诗的在场,诗不再是纯粹的单独的语言的叙述,而是必须在场的形、声、义、色等的共同组合,只有这样的诗歌行为,才能构成现代的审美趣味。这种组合的感官元素越多,诗歌就越有冲击力。从这个意义上讲,诗,总应该以简洁的文字,给读者更大的审美空间。
原诗赏读:
那个生命 / 未完成
忘记伤痛的叶子会在凄苦之后选择平庸
吵闹的风笛背后住着一群无魂的生命
生活就是这样
谁都有权游荡
那天你忘记回头
谁自顾自的走
谁忘了我还在你身后
那天开始我选择了我只能选择的沉默
你不再看我从那以后
衣角破了/你甩开我的手/鲜红的指印藏在我背后/你走了/没说为什么
于是,那条小路上多出一张嘴无数次对我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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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快乐!
2008-02-05 21:41:01
祝朋友们新春快乐!新年健康幸福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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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最初的蹄响
2008-02-01 10:48:07
《生命最初的蹄响》
大约, 是今年四月的某一天凌晨, 我在博客上贴发一篇简短的文字, 回头查看有无错字时, 有位叫“阿布” 的读者,向我致以“新的一天好!”
“五一” 长假后,两个城市的几位网友,说带朋友来我居所的小山村,换一换新鲜空气。一行二十多人,一半是领导,说来就来了。见面时,多数是陌生的面孔,人群中,最后一位女子把手递过来,报称“阿布”, 我惊异地眼神一挑,问“新的一天好?”,对方意会地点了点头,回以一个内敛的微笑。
后来的某一天,在新浪网误撞进一个也叫“阿布” 的博页里,但从文字和照片上看,此阿布非彼阿布。让我感兴趣的是,她们同一网名,年龄差距很大,性格相去甚远,且命运际遇也不同,但这两位女性行走的文字和她们生命的河流里,却散发着同样清洁、阳光的生命的弦音。
不了解她们的私人档案。但前者,已是繁华谢幕、青春散场、对未来忧风契雨的一位沾染着尼采式生命情结的中年女性;而后者,却是刚拉开人生舞台的序幕、在找寻人的存在意义、且没有武装好自己、就去招架人生的真性女子。尽管她端足了架式、鼻息逼人,以自由自在、略带一点狂野、率真的少女情怀走进人生的境界里。而这两位隔代女性,似乎,都在人的废墟和人心的荒原上、在生命之内与生命之外,找寻生命存在的依据,在浓深的时间岁月里,找寻生命本初的故乡,在存在与虚无的困或中厮杀突围。
走向人生四十的阿布,脸上,仍萦绕着岁月别前的激情与依恋,生命之缠绕,却挥之不去。似乎,远古的童话还在她思想的枝头做巢。而时间,已成为她唯一的伴侣。在一次朋友聚会合影留念时,这个阿布竞却场淡出,怕自己的影子被时间的风雨冲刷去生命本真的颜色。但不知,她能否在逝者如斯的岁月里,心如止水地陪时间渐渐老去,给己心留一片清明、晴朗之地。
而走进人生二十一个年头的阿布,面对擦肩而过的人生岁月和滚滚红尘、面对不同的面孔和人心紫黑色的行程、面对明天不知从哪面刮过来的风,她没有“钻到(课堂)桌子底下去”, 而是在用心地玩“锤子、剪子、布!”,她用人之初那种美好善良的愿望和端庄的生命存在之姿,在滋养生命成长中的自制之髓。她纯净、明朗的心的领空,难免被现实的、物质的和难以设防的、躲不开的一根刺,捅个窟窿,并因此而手足无措。亲证人生,叹谓自己征服不了自己,感触“外面,风刮的很大;心里,雨下的很大”。
前些日子,我在滨城某疗养院开会,几位网友非拉我出去喝酒,阿布也匆匆赶过来,在七男八女的座位中找好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举杯前,她用求助的目光问几位女同胞,“你们都喝什么酒?”,她试图在选择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但却怯怯地把自己孤立在一种氛围里。似乎,跟一个时代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不知她心里,是否有一种搭不上末班车的那种冷嗖嗖的感觉。
如果,换成是那位端庄、略带点野性和心计的青春少女阿布,走进这种氛围,或许,她能以善者不来和不按常规套路出牌的招数,把酒桌上的权力、地位、关系、感情和用文化与文明包裹的人心与人性以及披着人皮的衣冠放射出的物欲的眼神,统统都淹没在她的酒杯里而笑的更好。
在人类走向文明与进步的杂踏的、尘烟四起的脚步声里,人的本然状态,也在走向人的存在异化的情境,但生命的在场,却很少有人能从人群和红尘中突围出来,以强力的冲创意志和定力而超拔于世,走向澄明、广阔的生命意义。
怎样也好,年轻的阿布必竞穿越了二十年的时间岁月,她用数字标签垒积的那么多心情日记,但那只是她生命最初的蹄响。生命应该是自由的,不应受制于逻辑与理性。因为,生命是实在的,活生生的,“活着” 的本身,就表征了生命的现实性。如果说,社会的存在不过是人的存在,而人的存在,即是现实生活过程本身;那么,已经混迹于江湖的阿布,也就不难给生命的存在找到活着的理由和依据了。而做一个好人与做一个坏人,那就看她的命运、际遇、造化和修为了。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在赴生命之约,但必竞,“一个人,一片天;一条路,一瞬间”。
网上,与两位阿布蓦然相逄,如果说网络上的文字和情感是真实的,那么,但愿人生的风雨,能给她们披一身盔钾,去履践她们自性自情、多姿多彩的生命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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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 三 爷
2008-02-01 10:39:34
《钱 三 爷》
钱三爷,姓钱,名进好。
这位爷,1870年8月13日卯时生人。刚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草迷”了,就是落生后,不会哭,脸憋的黑紫,如不釆取措施,马上让他哭出声来,用不上一泡尿功夫,就是个死孩子了。就好像在娘胎里吸吮着母血时,就一直是沉睡的状态,从娘肚子爬出来这紧关加要的一刻,必须拎着他的两条小腿儿,倒提溜着,用大巴掌,照他屁股蛋上,重重地拍两下,让他“哇——”地哭出声来,要不,他的生命也就是在他娘胎里那段短暂的行程。
人都说,一下生就“草迷”的人,你出生那个年、月、日、时辰,注定你是大富大贵的人,有前程的人。要是没有接生婆的重重两巴掌,拍在屁股蛋子上,那他又回到几千年的昏睡中去了。现世人跟这种现象叫“短命鬼”。短命到一个生命从娘肚子里刚爬出来,就抽身又回到了天堂,或者地狱。
. 钱三爷落生后,刚6岁时,他的爹娘的这一辈子就信命,并行善积德,据说他家的阴宅,是一大片环形窝地。用算命先生的说法,那地场,藏风、藏气,几代人都不会着多少风雨,和天宅人祸;藏气是几辈人福寿绵长,人丁兴旺。而这样的好阴宅,你得是有那么大的命的人,不然你也落不到那福地上。就是人常挂到嘴边上的“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无福之人你就是跑断肠你也沾不着边儿。而这样好的阴宅,从阴阳先生的角度讲,必须是先看来水,后看龙脉,没有水,或来水短促,或来水方向犯冲犯克,仍不是好穴地。而后还要看穴地前边明堂是否宽敞明亮,穴的前面还需有几道岸,才能登堂入世,运气来时山都挡不住。
而钱三爷家的祖坟,就坐落在地球北半球,位于北回归线(北纬23度26)以北,一年四季都有阳光照射的,温度比别处高达1到2度的避风避雨的好穴地上。也就注定了他前后几代人福禄随行。但风水轮流转,此穴地唯一不足的是,虽然从卜穴的角度看,龙脉壮有生气,但水法不尽人意。虽也发富贵,但山地阴盛阳衰,而且两面环水,一去不返。至于其它卜穴的构成要件就不用细讲了。
就在钱三爷6岁那年,庄里来个算命先生,他奶奶不惜一锭金子,给拍在炕上,非让先生给他的宝贝孙子——也就是钱三爷,算命。一般来讲,未滿十八周岁不是成年人,算命先生是不给算命的。而这位算命先生见那绽金子闪闪发光,就晕了头。老太太报上他孙子的生辰年月日时辰之后,掐指一算,就笑了。说:“有福之人!有福之人哪!大富大贵,你的宝贝孙子是有福不用忙的命。啥也不干,一辈子吃穿不缺,财源滚滚来呀!但你家祖坟的气脉到他这辈子也就转消了。你孙子73岁是个大坎,这个大坎从他出生的时辰讲,还能迈过去,74岁这年冬天他得饿死、冻死在路上……
钱三爷的奶奶抱着他转回家时,老泪纵横。坐到家炕上时衣襟都湿了一片。
钱三爷念几年私书,虽说他很聪明,但对念书却没兴趣,在他9岁时,肩头就架着一只鹰,一直架到钱三爷24岁时,这年,他已经是一子三女的父亲了。但他啥活计也不干,用他爹娘的话说,你这个不争气、没出息的败家子儿,你就坐吃山空吧!也有人说:“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
钱三爷24岁以前没少挨屁股板子。24岁,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还挨过他爹的屁股板子呢。钱三爷家的家规严,晚辈谁做了错事,坏事或者老辈人心情不好时当晚辈的就得跪砖头,直到长辈人气消了才能起来,再各自把他跪的两块砖头自己乖乖地送回到柜膛底下。
钱三爷24岁那年,他的肩头上还架着那只鹰,一大早起,心里就老别扭,他就吹一声口哨,想肩头上架着那只鹰到院子外面去转转,可那只鹰摇两次头,却一动没动。这钱三爷,便自己走出去了。到自己家东面老院墙的墙根儿,那只鹰却扑啦啦地飞到墙头上,站了不到一眨眼功夫,那只鹰扑拉拉飞去了,漫山越岭地再也瞅不见影儿了。钱三爷怎么吹口哨.也召不回来了。
钱三爷心里就堵得慌,气得往自家的老院墙上一靠,不知怎么回事,他一个人往墙上一靠,咋就把那墙“哗——”地靠倒了呢,但他在墙倒的一刹那,在尘烟一杆烟而起那功夫,钱三爷的眼睛就金光闪闪一大片,那金光把钱三爷的眼照花了,他像在梦里一样,用衣袖又使劲儿擦擦眼睛,那一片金光闪闪啊,一堆金条堆在了他的眼底!钱三爷瞅着那一堆金条,傻楞楞地站了一会儿功夫,然后爽下棉袄,把金条捂上,转身跑到大门口喊“爹! 娘!你们快来呀!出大事了!”
钱三爷的爹娘和他媳妇就跑出来,到东墙根一看,全都惊的傻了眼了。后来,还是钱三爷的媳妇精明,反应快,照钱三爷腰上捅了一拳头,说:“快搬呀!”
这老少一家七手八脚地把这堆金条搬到屋里,又觉着放不下心来,又搬到地窑里,之后一家人心里都突突跳着,就像偷了谁家的东西一样,又有一种福到祸至的恐慌。一家人都像是在梦中一样,一连七八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踏实。前思后想,怎么也解不开这个闷儿。
钱三爷他爹是个文化人,相当有头脑,做上了。事儿也冷静。大脑发热、发昏一阵儿后,就夜里打着灯笼把他家的前窗台扒开,又重新用条石立板垒上,把那些金条,用几个坛子装进去封好,当墙的夹馅了。并把一家老小都找到跟前,齐压一片,跪在他跟前,把家人的口封死了,怕跑了风声,引来灾祸。
这之后,钱三爷他爹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开始撂到坑上,一直到他死那天,也没让家人动那金条,在他上气不接下气时,还再三叮嘱钱三爷:“就是你这辈子抱瓢讨饭吃,也不能动那金条,留给你孙子那辈子再用”,钱三爷的爹的心思在哪里?他是考虑他儿子钱三爷,本来就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有了这一堆金条,那用不上多长时间,就得把家败坏光了,还可能有大福跟来。这才不让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动那金条,但至从那金条到他手上,他就一直在恶梦中颤颤兢兢地度过了十三年光景,就一蹬腿撒手去了。
多少年以后,钱三爷在梦中,有个白须道人点醒他,是那只鹰给他带来的福份。说他祖父在山崖上拣到一只鹰,病得不行了,他给抱回家去,喂食喂药把病养好后送走了……后来这只鹰转世又回来,落到了你钱三爷的肩巴头上十五年。钱三爷梦醒后,往回想,就想起了他记事时,他那慈眉善目的奶奶,抱着他一直跟家人叨咕,说:有一位鹰仙保着他孙子。整天靠墙根儿,啥事都不用做也能吃碗饭。又想起他九岁时,到亲戚家去,他的一位16岁表兄玩这只鹰,他的姑父因此骂他、打他,怕表兄玩物丧志,那时钱三爷还不懂事,在他走时,那只鹰就飞到他肩膀上去了,把他吓得连滚带爬地捽了个嘴啃泥。后来,他表兄就把这只鹰送给钱三爷了,这只鹰就扎根在他钱三爷的肩巴头上了。
钱三爷的表兄,后来的家境就一天一天地走下坡路了。
多少年后,他钱三爷家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钱三爷只好违背父训,开始动用那坛子里的金条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了。
但钱三爷这一生,至到死也没吃过苦受过累,也没为难遭窄过。他这后半生整天看牌、溜色子、押宝、喝酒、抽大烟了。
到了一九三九年,钱三爷把剩下那几坛子金条,兑换成大洋钱装到坛子里,又原封不动地放到那墙里。后来,小日本进来了,他的家乡变成了敌占区。八路军武工队在他家那一带就开战了。他一看这兵慌马乱的,保不准是啥情况,他心里就一直对那几坛子现大洋不托底儿。
到了一九四零年,他家是大户,四亩地的大宅院,有八间扛活打短工住的东西偏房。门口还蹲两个石狮子,日本鬼子进来后就把他的所有家丁撵出去,变成日本鬼子的指挥所了。钱三爷领着一家老小,走出家门时,还眼泪巴巴地直瞅他藏着大洋钱的那道窗台墙。
这以后,钱三爷跟他父亲一样,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老瞅房杷发呆,整个人瘦得就跟一道影子似的,不刮风都东晃西晃的。在亲戚家借住了七八个月以后,日本鬼子的营区撤回到县城。钱三爷又领着一家老小住回自己的大宅院。
到一九四二年,日本鬼子开始集家并村,就是把一个庄人都赶到房屋集中的地带,然后用土围子围上围墙,只留一个前门,用伪军把守大门口,谁出入都得盘查,把离山吊远的住户房屋全一把火烧落架,把墙扒倒。钱三爷的家就挤进去不少亲戚和家族,把他家所有房屋和柴禾棚子都住满满的。钱三爷对他墙里那几坛子大洋钱就更不放心了,常常在恶梦中惊醒。
一九四五年的秋天,八路军把小鬼子撵跑了,把钱三爷家的百亩土地分给了穷人,虽然有的明白事的穷人明面上得了这片地就种着,但暗地里还是给他钱三爷扛活,但钱三爷也发点善心,秋后除扛活打工的工钱以外又拿出几斗粮食分给这些户。而分着他家地自己耕种自己用的瞎眯糊眼的穷人,钱三爷也没跟他们一般见识。既管他那庄有个警察署长骑着大洋马挎着匣子枪,夜里跑回家来时,跟那些地主富农顽固分子说:“共产党在咱这地方是暂时得势,没几天蹦达地!”可这里夜里,他却把他家的金银财宝偷偷运走了。连他两个年轻漂亮的姨太太都没带上。
钱三爷眼睛也是亮着的,也看好大势已去。就在这年冬天,一个风高夜里的夜晚,像鬼影子似的消失了。
钱三爷身背一个搭裢,穿得破衣罗索的走出一百七八十里路的一个叫“响水湾”的地方,前面就是一大片村落,叫酒烧锅庄。天已黑黑的了,再往前走不到半里路,眼看就到屯子里了,可钱三爷眼瞅着前边是一片灯火,心里也明知道这是酒烧锅庄,在钱三爷三十左右岁时,没少跟他爹到这个村子里来,这个庄有位叫贾六的买卖人,是靠烧酒发起来的,与钱三爷的父亲做了四五十年买卖搭当,他爹跟这贾六爷是好朋友,两家一直没间断地来往走动。钱三爷是想投奔贾六爷,想在他这儿住上几天,歇歇脚,再想别的比较安全的去处。可钱三爷走到“响水湾”这片白哗哗的冰上时,还能隐约地看见点脚下的路,但他走哇走哇,累得一身汗,腿脚再也迈不动了,他就在那冰上坐下来了,也不知坐了有多长时间,是梦是醒中,见有个白胡子老道朝他走来,一声不吭地就把他领走了,领到贾六爷家,好在这里还是日本鬼子占领区,住在贾六爷家也比较安全。酒足饭饱之后,贾六爷喊来两个牌友,他们四个人就坐在贾六爷家的热炕头上,开始看牌。公鸡叫头遍时,钱三爷的怀里已经赢了一大堆光洋,包括贾六爷在内的三个人都不想再玩了,可钱三爷因赢了钱,正在兴头上,非得玩到天亮不可。
鸡叫三遍了,天也就隐隐约约地亮了。钱三爷像做一场大梦一样醒来时,一眼就看见,这是一片背风的坟地。他就坐在一片坟包圈围的一块空地里。天亮前的冷风,把坟头上的枯草刮得呜呜响。钱三爷打个冷颤,往四下一瞅,见四个人对坐的地方,三面是三堆大洋钱,就自己坐的地方,怀里是一堆纸灰……
钱三爷心里吓得抽心的冷,就是不明白,他怎么跟三个鬼打了一宿纸牌?
钱三爷想站起来,可他的两条腿就是不听他使唤了,就在钱三爷正纳闷,怎么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两个日本鬼子兵,带一队伪军把钱三爷架起来了。把他连架带拖地架到了村公所。日本人把钱三爷当成八路军武工队的探子了。过了几次堂他也不承认是八路的探子,后来日本鬼子叫来当地一个地保。这地保也不认识钱三爷,尽管贾六爷家运兴隆时,钱三爷没少跟他爹蹬贾六爷的口坎儿,但人家贾六爷是本地大户,南北东西的朋友总在他家聚来散去的,庄里人谁记住谁了?那左脸上长颗黑痣的地保横眉竖眼地瞅瞅他,问:“你打哪疙瘩来的?到酒烧锅庄干啥来了?”
钱三爷为表白他的诚实,绕着弯儿说:你们庄贾六爷抱孙子了,给我捎个信,我一来贺喜,二来顺便带回点水酒去,家里办事用。
那地保伸手就给钱三爷一巴掌,瞪眼骂道: 胡说!贾六爷在三年前就被八路和那帮穷小子给拉东边河套用石头给活活砸死了,他家人都死绝了!
钱三爷一听,心想:糟了,他的话没对上茬口,正寻思往下咋说,那日本兵的军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了。钱三爷当既就吓堆随到地上了,尿都从裤裆流到裤脚上,把他拉起来时,他屁股底下的地上湿了一片。
后来小日本就把钱三爷送进了县城日本监狱。他在监狱受尽了酷刑。
其实,钱三爷完全可以用他身上那件厚厚的羊皮袄夹层里藏的全部家当,也就是钱三爷把剩下那几坛子光洋兑换的钱币,亮出来证明他的身份,保他一条命出来,可小日本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在他上气不接下气时,都快见阎王爷去了,钱三爷也没肯漏出一个字来。
几个月以后,日本鬼子投降了,苏联红军把他和从监狱中转交到八路军驻地。钱三爷没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身上那件羊皮袄夹层里藏着的钱,他也没说,谁也就不知道。
这年秋天,八路军转移战场时,放钱三爷回家了,这才一场恶梦一般的走上回家的路。
可这钱三爷,却饿死在寒冷的回家的路上了。[img][/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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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皱纹的故事(一)
2008-02-01 10:28:37
《关于皱纹的故事》(一)
在我还穿着开裆裤子的时候,母亲跟人讲,说我一落生,额头上就横着几道皱纹。相面的先生说,这小子命硬,命里占丁占甲,沟儿坎儿不少,却摔不倒他,也从不把什么放在眼里心中;他这一辈子是个操心的命——总是为别人奔波操碌一生。
到六、七岁时,我在自家后院河边儿摸鱼时,在那清凌凌的水面上,第一次看清自已额头上,弯曲着几道浅浅的沟儿。那时,童年的我,心中没起什么波澜。
后来,走出家门,跌跌绊绊地经历了许多人生的风雨,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防不了躲不开地都聚拢到了我的眼前。一种宿命意识,就深深地扎根在自已内心的底隅。也许,这就是人这一辈子的命吧!
到现在,大半拉人生过来了,心中,有许多想法,直到生命瓦解,永远都不会平息。
那一年,我还是个小战士,在东北某独立师政治部做新闻报道工作。有一天,省教育学院中文系一位叫娄中玉的讲师,到政治部找董科长取照片。她敲开我办公室的门,我说董科长正在开会,就给她泡上一杯茶,让她坐在那儿等。然后,我仍埋头看当天的报纸。那一年,中越边境刚开战,我在来自前线的一篇新闻稿上,久久地拧起眉头。时间漫漫的流淌过去,我竞忘记娄中玉老师的在场,当我起身踱步想事儿的时候,才发现,她还坐在我的对面,正在静静地读我!
这时董科长进屋了,从文件厨子里拿出两个胶卷,让我去给冲洗出来。我在隔壁洗相室冲洗胶片时,听娄老师背后说我,小小年纪,一脸苍桑呢!董科长说,他小你六岁,还比你的经历复杂得多了!
后来的某一天上午,娄中玉老师打电话约我去牡丹江北山公园散步。我匆匆步行到公园门口时,和她一起等我的,是一对粗黑发瓣上扎着蝴蝶结、手里还牵着一只风筝的女生。娄老师介绍说:她叫景平,是东北大学哲学系的学生。都是你大姐咯!
我理解性地点了点头,景平大姐就把手递过来,说:早就认识你了!我一怔,问:不对吧,我咋没有印象?她两眼盈笑着说:在报纸上见过喽!说完,把她手中牵扯的风筝递给我。我一边摇头,一边躲闪。她笑着说:你不是说你没有童年吗?我疑惑地问:我跟谁说过?娄老师说:景平在《文汇报》副刊上,读过你那篇散文,才想帮你找回童年哦!
在那个历史刚刚解冰的岁月里,这两位大姐姐深情、人性、浪漫的心思,温润了我酸涩、潮湿的眼晴。
在东北抗联英雄塑像前,两位素昧平生的大姐要跟我合影留念,景平大姐用大姐姐的口气跟我说:笑一笑,别老是紧蹙眉头,你不笑,我两不跟你合影了!
过几天,这两位大姐姐到我办公室给我送照片时,景平大姐说:小小年纪,你的笑容跑哪里去了?
那年,解放军文艺社和黑龙江省文联去镜泊湖采风时,政治部安排我去领队。因娄中玉大姐在《解放军文艺》和《昆仑》两个文学刊物上发表过许多散文,她那篇激情四射、激动我许多年的散文《我们正年轻》获奖后,在一次军区文学创作培训班上,《昆仑》主编韩瑞亭老师跟我问过作者的一些情况。这次采风韩主编也在一行30多人的队伍里。我就让政治部出专车,把娄中玉和景平两位大姐接过来,让她俩跟韩老师先见个面,然后,搭边去镜泊湖,也沾点灵光仙气,跟着疯了一回。也算作回礼了。途中,韩瑞亭老师跟我开玩笑说:你那两位大姐,给你额头上的皱纹命名啦,说那是一个时代的“胎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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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散巫山一片云
2008-01-28 23:07:09
《吹散巫山一片云 》
[flash] "闲书"读一读也无妨,拂落
鸭子嘴边上的泡沫,那"呱!呱!的叫声
和昨日的炊烟一样飘散,那是
生活的味道,生命的气息耶!把村庄上空那一缕缕炊烟
植入生命的引深处,就生长出
莫种生命的繁华!一种声音
拥裹着一缕炊烟,走向生命的虚无处,既便是
一种虚拟的打劫,生命的云空,必竞
有一团燃烧的梦.远比生命里
连梦都不生长的那种贫疾、困厄、孤荒更富有。
就当是,天空飘过一片云!生命中必竞有一份美好
来过。人生,真的很肥美哟!你可以
把所有的文字,看成是一种花开花落。因为
你无法走近一个季节,或许
你的眼和心,无法看清骨子里是什么
当一种声音消散,生命的荒原上
才疯长出种种遗憾!距离
应该是一根看不见的牵啭,放飞
心中才有一片湛篮。走出
你思维的曲线,还天空
一片高远。一片高远……[/f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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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思想与情感的擦痕
2008-01-28 22:58:44
《一抹思想与情感的擦痕》
如果说,诗是一种静观。一道折光。一种天籁。一种蕴藉。一片纯真。那么,诗人刘世华的《静静的土街》,算得上一首蕴藉着浓浓乡情的、流淌着明媚诗质的精美的诗篇了。
诗人用质朴、自然、峻洁的文字和跳接自如的语言结构,把“我”走回故乡黄昏后一条静静的土街的静观与感受,写得极具艺术蕴含和张力。其画面感、流动感、氛围感生动亲切地跃然纸上,把一条安谧、温馨、秀美的乡村土街和镶嵌在这条土街上的一幅幅剪贴画般纯真的诗境,推到了读者的视觉空间,其浓郁的乡情和诗意扑面而来,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物质世界,人迷津渡。而诗人能在忙于生存和日趋物化的社会走向里,向内寻求逐渐失去的圆融与亮色,也是他抵御物质力量对精神家园的侵吞,在他心灵的内在行程中的收获。诗人把这条弥漫着浓浓乡情的黄昏后静静的土街,拉进读者的阅读空间,浸润进读者的心灵,在每一个热爱生命、珍惜精神生活的读者心灵中,激起了倾心相向的共鸣。
一条静谧的乡村土街。几户临街人家。临风摇动的炊烟。昏暗的灯光把吃晚饭的人影映照在木格纸窗上。一串游子归来的坚硬的脚步声。卧在草垛旁的看家狗慌里慌张地惊叫了一声。捧读从天河网上载下的这首精美的小诗,真想去诗人笔下那条黄昏后安静、谐和、温馨、秀美的乡村土街上结庐而居,把后半生人间烟火煮沸,人淡如菊地走回生命的本真。
然而,诗的旨意并不仅仅在此。诗中“我所说的是一条乡村土街/不是城里的柏油马路”、“这是黄昏时刻/在城市 也许万家灯火了/可是乡下不行 那种/煤油灯的光芒还比不上/人激动时的眼神” 和“土街多像产后的妇人” 、“以至那些草垛边看家的狗/都荒里荒张地叫了一声/但是 只有一声” 等诗的意象语言表述,形成了强烈的城市与乡村、文明与落后的反差。在这条尘土飞扬的土街上居住的人家,那种煤油灯的光芒还比不上人激动时的眼神,那沉寂的土街竞像产后的妇人空空荡荡,甚至连看家狗的惊叫也只有一声。诗人走近故乡这条寂静的土街,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乡村的纯朴、安静、温馨与秀美,还有乡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贫乏、落后与单调,他们仍没有走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的生存状态。诗人内心对这一方水土上人们的生存现状升起一种深深的忧契,甚或是怒气不争的悲凉。而诗人走进故乡土街,但落下脚步时就有另外一个响动升起来,那“升”起来的,与其说是一串坚硬的脚步声,不如说正是诗人对故乡美好明天的呼唤吗?
刘世华这首《静静的土街》,就“技巧”而言,不管你是站在语言的对面,还是在文字的丛林里穿行,这首精美的小诗,在语境、用字和结构上都独具特色。虽然也是分节分行排列,节与节和诗句之间似乎毫无空隙,阅读时有一种分不出行的意味,仿佛这首诗是一流水写下来的。但节与节和诗句之间的跨跳、承接自然,文气不急不滞,其勾勒、点染、运笔均感有机谐和。同时,这首诗的语言质朴、自然,既蕴含玄机,又不露痕迹,且语感效果强,增加了可读性。处处有诗心,句句见精神。
“我所说的是一条土街/不是城里的柏油马路”,第一节只两句,用的是定语和对比的写法,把城里宽敞、明亮、冷漠的柏油路与乡村踏实、谐和、温馨的土街区分开来,形成强烈的反差。“现在我穿着一双坚硬的皮鞋/在这条街上走/只我一个人/但落下脚步时/就有另外一个响动升起来”,游子归来走进这静静的土街“升”起的一串坚硬的脚步声,与土街的寂静形成一种对比和反差。“黄昏时刻”、“城市也许万家灯火了”、“煤油灯的光芒”和“人激动时的眼神” 也叠用了对比和比喻手法,形成城市和乡村夜晚景色的强烈反差。“就是这种灯光把一个临街人家/吃晚饭时的影子/暖暖地剪到了窗纸上/猛然间发现仿佛置身于/童牟时期的某场皮影戏”,和“当然有的人家刚把炊烟升起来/摇风而动的样子/仿佛女人温柔的鼻息”,“包适那些嬉闹的孩子/都被母亲圈羊似地圈回了家/土街多像产后的妇人” 等贴切、独到、明媚的比喻,把黄昏后乡村一条土街上透着安静、秀美、温馨质感的诗画捧给了读者。让一股浓浓的生动亲切的乡情弥漫开来,强化了这首诗的视像美与听像美,同时,也显示了诗人独具一格的审美关照。而“跟随我的这个坚硬的响动” 和“好比谁在高山上往水里丢石子”, 喻指诗人心灵和思想的深处复杂情感的喧响。诗的最后一段,只一句话,陡峭地收笔,最精彩也最具艺术张力,其笔意留白处,却丢给读者一段可创造的阅读空间。诗人减笔泼墨,却给人一胸的滋润。这首小诗是诗人在故乡静静土街上留下的一缕情缘,也是诗人美好心灵在世间平凡物象上的投影。
诗人截取一条黄昏乡村静静的土街,以一种超常的静观和从容不迫的笔触铺排宣染,使这首精美的小诗平淡中见奇趣。足见诗人捕捉和提炼生活的独有的艺术视觉和语言结构能力。在生活与文化的重铸中张显不同凡响的艺术膂力。如果说诗人是世界的证人,那么诗歌便是诗人生命的物证了。诗人在故乡静静的土街上走一回,可能比“八千里路云和月” 的生命旅程更持久,瞬间也构成某种形式的永恒。诗人在爬上语言的旋梯,打造艺术的灯塔。但愿诗人能成为诗国之鹰。给这个美好的人间、给读者美好心灵、给自己美好的生命天空,留下一道灵光,留下一道彩虹,留下一抹思想和艺术的擦痕。
然而,欣赏一首精美的诗篇当然是一种福份,在诗人遥远乡情的浸润下,在诗歌精美文字的照耀下,作为读者,贪婪地完成了一次精神阅读。但因为诗所表达的,绝对是诗人内心体验世事物象的一种天马行空而独有的经验,而如我身处语言遮蔽之中如涸辙之鱼的浊眼,其欣赏,无法领略诗人心灵殿堂和诗的无限风光,所以惴惴落笔,误读和唐突牵强之处还请诗人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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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事
2008-01-28 20:01:00
《乡村纪事》
一九九九年旧历的年底,榆西山区最西北部有个叫秦岭的小山村,村庄灰秃秃的上空,稀稀落落的炮竹声,伴着一拔挨家挨户收缴费税的乡村干部队伍那慌张、杂乱、疲踏的脚步声,走进了腊月二十七日的中午。
这是收缴乡村统筹、提留、农业税收尾的最后一天。全乡十七个建制村的两费一税收缴工作,按照乡村干部费税收缴誓师大会上最后通谍的日期是腊月二十三日,二十五日乡政府放春节假。可如期完成任务、揣着工资和奖金放假回家过年的只两个村的包村干部,而这两个村的费税,也只收上来百分之四十,没收上来那一大部分,是以乡村干部的名章从银行贷款垫交上的。这两个村经济环境好一点,有集体山场、果园和承包地,还贷有指项,乡党委书记在会上讲的明确:腊月二十三晚上十点以前如数完成任务的,乡村干部按收缴费税总额的百分之七发奖金,二十五放过年假,正月十七上班;没按时完成任务的,扣半年工资,奖金一分没有,腊月二十九放假,正月初七上班接着收缴。还是老邓那句话———我不管你是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整出事来你自已兜着。。。。。。
秦岭村这支费税收缴工作队伍,由十七名乡村干部组成。片长是政府乡长闻其详,包村组长是乡武装部长汪书民,当地百姓敬称“三连长”,组员有乡妇联主任、党委秘书、宣传委员、司法所长、民政助理、计生助理,畜牧助理,财政会计、还有一名政府雇用的国税收税员,实际是臭名远扬、老百姓没人敢粘边儿的地赖子。村支书是“郝怪物”,村主任是“潘二愣子”。用乡党委书记章富贵的话讲,别看老百姓说我们是“杂牌军”,确是全乡拿硬任务的队伍。可九八年因费税收缴把一老汉逼上吊后,乡村干部走进每一家大门口儿时,心情和表情却是非常复杂的。
他们这支队伍连早饭还没吃上,六点钟早起后就走村入户了,还得干到晚上十点,就得“堵饭碗子”、“堵被窝”,要不那些刁民为抗费、税,把大门一锁就溜了。再过两天就过年了,现在这拔队伍也急红眼了,队伍屁股后边,带了两辆拉粮食和物件(以物抵债)的三轮车,像一陈黑旋风似的扑进村庄和老百姓的家门。一上午端了七八个“钉子户”。
头一户就是庄西头的余旺家。乡村干部蹬他家门催收就四十八次了。他一家,连往年拖欠的费、税就四仟四百七十元零三毛六分。余旺是个肉糯筋,乡村干部哪次来催收,他不说不交,就说没钱。让他去借钱,一走就再也捞不着他的影子了。余旺的婆娘,倒是挺心细,把乡村两级十四项收费,一项不拉地全挂在嘴边儿上了。乡村干部每次进她家门,总是嘴鹋豆似的,数落政府这项收费没边儿,哪项收费不合理。说她家七八年没养过猪、鸡,你们乡政府跟全乡老百姓每口人收取两块钱猪禽防疫费,这根本就没道理。再就是你们乡政府收取的是乡统筹和村提留款,不是银行、信用社贷款,往年陈欠,你们在账面上给加二分利息,这合理吗?你们得拿红头文件来,老百姓一颗汗珠子掉地摔八瓣,我们小门小户人家,就是骨头磨成墨也还不起,你们乡村政府这么算计我们土老百姓,算啥能耐?把老百姓兜里掏空了,你们把奖金工资揣回家,跟老婆孩子过香喷喷的热烀年去了,我们蹶屁股干一大年,连点油醒子都沾不着,不用说这年咋过,来年开春连种子化肥都没指项,憋得在大街直转悠。。。。。。等等。这婆娘是迷心眼子软磨硬泡,让你耳朵根长茧子,骨头不疼肉疼。她家里养一大群绵羊,硬说是他女儿的。这帮乡村部转身出她家院子时,这婆娘总是朝他们后背“呸——!”地吐一口,接着恶狠狠地骂一声:“这群催命鬼!”
今天这帮人,一进院就没给好脸色。乡长使个眼神儿,包村的汪组长就站到了余旺家的羊圈门口上,横眉竖眼地张嘴就问:“今天钱交上了不?”,
余旺抱臂靠在门框上,圆屁遍屁没放。他婆娘坐在屋里炕上,连屁股都没嵌一下,就干脆地回答:“你们也用不着吓唬谁,年前是给不上!”
汪组长朝这帮乡村干部吼地一声:“把羊赶走!”这帮乡村干部就七手八脚地把一群羊赶走了,只丢下一句:“给你半日功夫拿钱赎羊!”
到晚上十点多钟,余旺连个鬼魂都没上村部去晃一趟,乡村工作组就先拉出一只肥羊杀掉,做夜攴给嚼巴了,第二天把那一群羊按低于市场价给卖掉了。
过完年,乡政府正月初七上班,初八那天一大早,法庭就找上门来,说原告佘旺立案预先执行。
一脸横肉和酒糟疙瘩的章书记,脖子一歪,在座位上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张嘴就是:“你法院执行个屁!我乡政府犯法了能咋地?你让县委把乡政府给解散了?把我这个书记撸掉它?”,说着拿起水杯往办公桌上一蹲:“上挤下压,我他妈的还早就不想干了呢!”。法庭庭长受当事人塞他兜里那五百块钱的指使,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余旺见法院不好使,就让他的婆娘披头散发地去大闹县长办公室,县长说您老先回去,我随后就给你们乡章书记打电话,按市场价格把钱给您退回去。
乡里章书记接到县长电话,没等县长把话说完,就以强硬的口气表明态度:“如果我乡不能按县政府会议限定的时间上缴费税,县长大人不扣我乡财政拔款,我章富贵立马拿钱去给余旺这个臭刁民陪礼道歉!”,把县长还没说来“别让老百姓越级上访”这句官话给堵了回去。
三天后,余旺见乡政府没动静,就把家门挂上锁,和他婆娘一起,用老式黄挎包装一兜玉米面饼子和几个咸菜疙瘩,披一件黄大衣,蹬车到了市政府。市府信访办劝这夫妇俩先回家等着听信几,可余旺两口子却在市府高耸的台阶下蹲了三天两夜,见人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述说。到第四天政府官员上班时,余旺两门子又去找信访办问结果,却被门卫拦在了门外。余旺的婆娘挺机灵,往地上一躺,嚎哭着喊:“救命啊——门卫打人啦!”然后,连滚带爬地爬进信访办的门。可信访办的回答还是肯定管,却没结果。
余旺夫妇俩,像一对大冤种,哭丧着脸无力地走出市府大门。
后来,一个出租车司机听了这对夫妇的哭述,没收车费,把他们送到市报社,土里土憋的余旺两口子,推开一位女记者的写字间,就扑嗵一齐跪下,倒蒜似地先给这位女记者磕头,接着哭天抹泪地述冤,后趁办公室没别人时,又给这位女记者兜里塞上两仟块钱。
记者第二天就坐余旺给打的车,到秦岭村暗访,老百姓怨气冲天,没有一个给乡政府说好话的。记者最后到乡政府时,遭遇的还是章书记那副一脸横肉的嘴脸。
四天以后,市日报和晚报,以《猪哇,羊啊,抓到哪里去?》为题,整板报到了这一连串事件,又配一篇《政府行政行为考验政府的执政能力》的评论文章。章书记看到这两张报纸后,暴跳如雷,乡政府立刻炸锅了,老百姓更是奔走相告,民怨沸腾。
第二天,章书记带领十七个村的书记主任、村民组长和乡干部八十多人,雇两台大客车到市日报,先把那个女记者一顿臭骂,说她跟执政党离心离德,不保持一致,挑动刁民造反,想推翻政府,造成社会不稳定,是政治上的别有用心。。。。。。等等。
然后,章书记强行让报社社长和总编召开座谈会,必须听乡村组干部述说农村费税收缴的委屈和实情,并要求报社必须让那位女记者在两报上赔礼道歉。
章书记说完,又把市县乡三级政府一个模式套下来的关于费税收缴的文件和会议记录摔在了社长的写字台上。然后,带这八十多名乡村组干部,到市委市政府告那位记者的状去了。
章书记带这拔兴师问罪的讨伐队刚前脚离开报社,余旺出钱组织的部分政府对立面和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散人员,由三百多人参加的声援队伍,把锦旗固定在一辆敞车上,敲锣打鼓、沸沸扬扬地穿过繁华市区,直抵报社大楼门前。因为乡政府这次行动被跑风了。
好奇、不明真相的市民纷纷关掉家门和店门,潮涌一般扑天盖地朝报社这面聚过来。
邻近一些乡镇的老百姓也自发地组成好几拔声援队伍,打着“新闻要敢于说真话!”和“新闻要向人民负责!”的旗号,契入这滚滚的愤怒的人潮。
市公安和武警部队全部出动,又从外县区调来大量警力,三十二个小时没吃上饭,昼夜不停地维持秩序,满大街到处是躜动的人头和峰涌的人海。全市交通中断二十八个小时。
十天以后,包括余旺组织的几拔上千人的声援队伍中,有四十二名挑头闹事者被处以行政罚款、拘留。
余旺走出拘留所后就失踪了。他那个婆娘由乡政府出资被送进了有铁栏关住的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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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木拉的微笑》
2008-01-28 19: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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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木拉的微笑》
清涼的夏夜,坐擁自己的書屋,這是我自己的一片天地。
從電腦屏幕上,點開我的天涯博客。被那寥落的目光收割過的博頁上,除了朋友空來空往的一串寂寂的腳印,還有一句留言:“天氣熱,多保重,身體健康!”
也曾以爲,在這早己被物化了的商業化社會中,到處是不利不睬的目光和鋼筋水固化、泥凝了的人心的虛與和冷漠。冷漠的城市,冷漠的鄉村,冷漠的階層,冷漠的衙門,冷漠的官員,冷漠的同事,冷漠的商家,冷漠的老闆,冷漠的醫生,冷漠的路人,冷漠的親人,冷漠的街道,冷漠的天空,冷漠的詞彙。。。。。。多少年來,我,一直穿行在這冷漠的社會現實的情緒中。而現實生活中,“誰是誰的誰?”的人際關系和世俗冷暖,也随處可見,更何況是虛與的網絡?
然而,别管留言的人是誰,這一句提醒與囑願,足以給一顆不羁、疲憊的人心,一份馨然、慰貼的溫藉。何況,對面的留言人——參木拉,與我互不相識,網上也少有往來。或許,她是個有心人,從我的博客文字中,看到我整天忙的人仰馬翻的,便在我博頁上留下了這句話。
我不知道,與我非親非友、無緣無故、無牽無挂的參木拉,給我寫下的這句留言,能否改變現實生活中我的某些想和心态。
一年前的某一天,我在朋友蕙心的博客裏溜彎時,“參木拉”這個很特别的網名勾住了我的眼神,鼠标輕輕點擊一下,屏幕上閃出的是“參木拉的遊樂園”。原來,參木拉在這裏坐擁一片天地!那發散着寓言、童話般如夢氣息的頁面,令人怡然欣悅。目光溜下去,是流水帳似的日志和青蜓點水般的文字心情。一夕間,我這山窮水盡的臉上,就堆起了一天雲霞。
也一直以爲,這不鹹不淡的人生,才更有滋有味。或許,聰明人,都是在這平凡的生活态勢中,去享受一種不平凡的人生吧!
心裏就想:這裏的天氣真好!
再往下溜,參木拉遊樂園裏的景緻是:家-——單位——商場——菜市場——廚房——網絡——家人、親人和幾個面孔依舊的朋友。。。。。。這樣一種生活流程往複的的生命的真實。
參木拉的心情日志,很少去觸碰生活和人生中切實的狀況和實質。有些像剛冒頭的小草一樣的心思,卻像引擎空轉時的摩擦,有一種心境熄火了的累。但她對美好人生的夢想,并未悉皆散去。這個遊樂園裏,雖不碧空如洗,卻也無風無浪,盡管,沒有秋千可蕩,沒有風筝可牽;卻也不乏平凡生活中殷實的微笑和片言止語的牢騷。那是她在汲汲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中偶爾出現的一種酸軟,好在她在網上,給自已找了一個情緒喧洩的出口,或許不緻于讓那種“情緒骨質疏松症”在她生命的行程中亮相。盡管參木拉的生活的密度很大,生命的空間和張力很小。沒有燃燒的夢和生命的地遠天高;也聽不到園主的哈哈大笑和滔滔大哭,但也不失人生歲月中那平和是福、平淡是真的人生價值取向。
我内心,便有一聲輕響:哦,參木啦!
我不知道,我在參木拉的遊樂園裏,瘦驢拉磨般地泡了多久。或許是性格使然吧——然而,我并沒有看到她平凡生活中的心平、氣定,或者是歡樂、踏實與内斂。但參木拉的文字情緒,卻漫洇了我雜亂的理性思維。
走出參木拉的遊樂園,我想到了蕙心朋友及其它。
我不知道,在那滔滔的時間洪流中,人生和生命應該是怎樣一種曲線紋理。盡管,現實是一塊石頭,精神是個蛋。然而,畢競一條路,一瞬間。歲月流金,轉眼就是夕陽山外山。而人生隻有一次喲!真正從生命中透發出來的歡樂幾何,人生中的無奈與困厄又幾多?
轉而,又笑看自己。盡管,我在主流社會,一路渾水地趟将下來。而我的内心,不也依然是社會邊緣的一粒随波逐流的沙子嗎?那心不由己的歎息和那一串串冒泡的目光,跌跌絆絆而去。或許,正在路上的一隻蟲子,遠比我書房裏的全部書籍,蘊含着更多的内涵。站在山頂上,望着一天浮雲,在時間的歲月中,卻永遠也找不到自已的故鄉。當歲月催生出來的一根根觸目驚心的白發,漫過我蒼白的人生,我手心裏能攥得住的時光,随着那縷縷炊煙袅袅散去時,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已:就這樣兩手空空地去見給予我一世生命的上蒼?
今年春天,我應省廳和一家雜志社之約,去南方調研。在開往上海的列車上,品着蕙心寄給我的女兒茶,人生的種種,又湧進我的腦裏心中。社會與人生,這些操蛋的字眼兒,就橫亘在了我整個的旅途上。
我不止一次地想過,那些資産者、白領等時代的嬌子,腰系一條河的資産與鈔票,但卻少有平常人的情趣、歡樂和健康的生命;那些社會公仆們,手中握着讓世俗人眼熱的權柄,但他們的日常言行舉止,卻被身份和社會公衆的目光捆綁的簡直就是一種儀式,生命的面孔仿如一座碑;那些還在社會低保線上掙紮的人們,爲生存整天是一身臭汗,滿臉苦霜;隻有那些在溫飽生活中得過且過的社會群體,臉上才有夏花般燦爛的笑容和平民的歡樂。
人心似流水,千絲萬縷,百轉千回。
其實,人生處處是風景,隻是人們對生命與人生的取舍各有不同。有些人,總是從欲望的峰頂跌落下來,才體悟到,健康長伴,珍重長好,才是人生的真境,才有生命的情趣與歡樂。
一個人,一片天。
參木拉——我不知她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她隻是我在網絡中不經意碰到的一個人。但每次走進她的遊樂園,總想看她又在玩啥花樣,也想看到她從生活和生命中透發出來的一個真實的閑閑的微笑。或許,那就是上蒼對一個美好善良生命的眷顧吧!
這段文字,算作對參木拉給我那句留言的回禮啦。
祝福你,參木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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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 家
2008-01-28 04:06:24
《冤 家》(续完)
柱子婆娘把鞭杆子都指到石头鼻子尖上了,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那好,我赶你家一头牛,咱就算谁也不欠谁的!”
说着,这婆娘真就跑到山坡脸上,把石头牛群里的一头肥的滚圆的大黄牛赶下山去了。
还没到晌午,石头就蔫头巴脑地赶牛群回家了。蓝花儿听石头憋憋哧哧地说完,气的转身去村部把干部找来,跟柱子婆娘交涉了一个下午。蓝花儿搭了一顿饭,事儿也没解决了。
后来,两家轱辘到法院去了。开了十八次庭之后,法院判石头赔偿柱子家四百八十块钱。
蓝花儿接到法院判决书的第二天,柱子家那头青牛下犊子了,却是一头活乱蹦跳的美国黑白花。
事后,据庄里知情人透露:说柱子和他婆娘为打赢官司给法官攮了八百块钱。
这场“牛官司”就这样“栽”在了那个贪脏的糊涂法官手。蓝花儿这口气不出,回家一病不起,撂到炕上小半年儿。医生说,蓝花儿肝、胃、心脏都有毛病,还有神经官能症……那病全了。
可是,柱子和那臭婆娘也没好到哪儿去。
先是酒喝多了,在山上赶牛时轱碌坡把两颗门牙摔掉了,镶牙花了三百多块钱。牙镶上没几天又松动了,吃饭时牙掉下来吞进肚里又把肠子划破了,顺嘴冒粪,到医院手术花了一千四百多块。
柱子三十多岁才成个家,他婆娘带来那个闺女在外打工时被人拐跑了,到现在他俩连个公羔母羔还没有鼓捣出一个来。夜里,那婆娘钻到柱子的被窝里又抓又挠的,柱子却没点儿反应。她婆娘就说柱子有病,拉着扯着让他去看医生,柱子就是不去。后来他婆娘对柱子起了疑心,说柱子外面有人,就跟他大吵大骂,庄里人都出来瞅热闹,没一个人过去拉架。柱子脸上挂不住劲,从院子里操起一根木捧子,把他婆娘的腿给打断了。那婆娘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零七天,柱子为给他婆娘付药费卖掉一头牛,嘎崩嘎崩地票子抻出去二千七百块。钱没从好处来,也没得好处去。
这婆娘出院的当天,竞拄着一根拐杖跑到乡司法所,说柱子夜里不跟她睡一个被窝,到现在连个龟儿子都没怀上,跟他过这日子还有啥劲儿。司法所长老何,就劝这婆娘:“你们两口子少生气打架的,有那功夫多培养点感情,孩子早就生一窝了。”
打那以后,这婆娘跟柱子生气打架的时候还真就少了。
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柱子婆娘的肚子还是那瘪茄子一样。他两口子戳在人堆里就矮人三分。柱子从他爷那辈儿往下就是单传,到他这辈恐怕要断了香火了。柱子天天喝闷酒,喝得鼻涕眼泪左一把右一把地抹,一边喝酒一边叹气说“咳!我这辈子……活的水呀……”
六
一晃,磕磕碰碰的几十年过去了。
能让蓝花儿脸上挂着笑容的是女儿高好大学毕业后又考上了研究生,儿子高杰再有半年,大学也毕业了。来电话说,有好几家公司争着跟他签聘用合同。山里山外的人,都人前背后地夸这两个孩子,真给他爹娘争气,都说你们两口子就等着享清福吧。谁见着这两口子不把羡慕的、巴结的目光伸过去?
可是,好人没好命。
有一天,石头给牛添完草料,进屋见蓝花儿躺在灶坑地上,昏了过去。石头给叫了好几遍魂儿,才醒转过来。乡亲们连夜把蓝花儿送进了县城医院。全面检查后,医生惋惜地摇了摇头,说“已经到晚期了,她身上每个部位的零件都报废了,造血功能也失灵了,加上身体缩水,整个人瘦得像一根木棍儿了。住进医院的第四天上,人就呼啦喘气地昏迷过去好几遍,把装老衣服都摆在了跟前,就一口气儿的事了。蓝花儿却咋也闭不上眼睛。
石头到医院来过,又走了。回家去伺候他的那群牛去了。
蓝花儿己经四五天没吃一点东西了。看来,还真的要应验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蓝花儿怕是真的要闯不过去了。
蓝花儿这一辈子没走出那大山沟一步,在那大山沟里窝了这一辈子。到了病得不行的时候,才用马车把蓝花儿送进县城,却是住进了医院里。
医生说:“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赶紧把她送回家安排后事吧!
这年冬天的头一场大雪,飘飘洒洒地下了一天一夜。把山野、村庄、道路和这小山村,捂上一层厚厚的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早晨的阳光,被这皑皑白雪反射的刺人眼目。让人感觉到有点天旋地转。
木子和林子赶到家时,蓝花儿几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这姐弟俩跪在娘的跟前,一人攥住娘的一只瘦得疤拉节子一般的冰凉的手,泪花儿在这双儿女的眼眶里直打漩儿。
蓝花儿呼息微弱,好像连气脉都接连不上了,她微微地撑开眼皮,死劲抓住一双儿女的手,用她最后一点气力说:“木子、林子……你们姐弟俩……听好,娘为啥……给你们起名……叫高好、高杰,因为……你们姐弟俩的父亲……姓李。娘啊……把‘李’姓这个字……拆开,组成一个‘好’字……和一个‘杰’字,你们的生父啊……是东院的……那个冤家……”
蓝花儿把这几句装在她心里大半辈子的话儿,终于说出了口。说完,她的心里好像一下子就空了。眼皮再也撑不下去了,两颗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在她苍白、清瘦、疲倦的脸夹上。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还在她的胸膛里上下回旋。
木子和林子惊呆的眼睛,仿如城市十字路口上空悬着的一排血红血红的红灯,朝向她们的娘。脑瓜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一时间,这间已往的岁月里曾经充满温暖与母爱的小屋里,静得连时间和岁月的穿过都能听得见。静得让人心里发紧,发冷。
这姐弟俩都没有言语。
林子尖锐的目光,一直望着娘的眼睛。从娘的眼里望进去,想看看娘的眼睛的深处是什么。因为林子不相信这个事实,也决不想领受这个事。他仍以为娘病的不轻,在说胡话。
可是,林子却清楚真切地看到,娘眼里的光亮,在瞬间向虚无中溃散消失。林子的心里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林子从娘那溃散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一副不经世事的、悲哀、扭曲的面孔。他心中的殿堂,顷刻间,轰然坍塌了。
凝视着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娘,木子的眼睛和面目表情,却平静的像白雪映照的湛蓝的天空。她从娘的生命岁月最后一刻的话里,只是得到了一份关于血缘关系的确证。因为木子与娘同是女人,不但早就在娘给她姐弟两起的名字后面画上过无数的问号,而且,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从细微处,发现娘的眼里一直在隐藏着什么,好像娘的心里头,时时都在背着另外一个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仿忽是前世欠下谁的总也还不清的债。木子就觉着娘的心里很泥泞。当她娘闭上眼睛那一瞬间,木子又似乎觉得,娘的眼睛的深处,像是一条冷嗖嗖空荡荡的遂道。
木子攥着娘的那只手,凝视着娘那皮包骨一样的面容,觉着娘的体温在静静地冷却,如冬天洁白大雪覆盖下的土地的结构松迟下来,卸去了一春、一夏、一秋的疲倦。
木子和林子姐弟俩,几乎是同时轻轻地松开了娘的手,眼泪都劈哩叭啦地掉下来,又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蓝花儿兀然睁开眼睛,那幽深幽深的眼神,好像是从奈何桥那边伸过来的,好像是要死死地抓住她的一双儿女。
蓝花儿用她生命最后仅存的一点游丝般的气力说:“木子、林子……你们姐弟俩……一个不能……水呀……”
七
春天又来了。
木子、林子姐弟俩,在清明节的先一天都赶到家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木子端着祭品和纸钱儿,林子扛着锹,去给母亲上坟。
蓝花儿的坟,坐落在北山角下的梯田地里,那步步蹬高的层层梯田,九曲八回地环抱着蓝花儿的坟。阴阳先生说:“这地场是块爽地,好哇!龙脉清晰、绵长,穴地藏风藏气,左右有青龙、白虎环护,明堂敞亮、开阔,来水曲曲弯弯入库,后代前程不可限量……”
离老远,这姐弟俩就看见,山脚下,那片洼地里,母亲的坟前,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儿,摇摇晃晃地走开了,朝北山洼梁头上影影绰绰地移了过去,在山那边蒸发掉了。
这姐弟俩到母亲的坟前时,见母亲的坟头上,己经给培上了一层新土。灶火门也重新搭过。坟边儿,新培上去的那层柔软的新土旁,斜躺着一个空空的酒瓶儿。
后记:那个晚上,他们约定用“冤家”同题做文时,候僧甩出“一个不能水!” 这么一个硬邦邦的词儿来,可能是与酒相遇的缘故,我刷地站起来鼓掌赞“好!”两三天才醒酒回过神来,打电话时舌头还木木的,问尘埃,酒桌上约好的“一个不能水!”,咱们是不是例外?后来看见尘埃在中年“老文”后边的跟贴上,把我给“拎”出来了!后中年老师电话里还催过我。反正挺好玩的,就厚着脸皮,东拉西扯地凑乎几个故事,也顺马悠乎地陪着前面几位高手“水”一把。既使学不到一招半式,或许也能沾点儿灵气。反正我不是圈子里的,既便文丑也无所谓啦。因为是“例外”,也觉着,要是“一个不能水”,活着该有多累,这世界不就太可怕了吗?而我这大半生过来,一直是在生活和主流社会的边缘上溜哒,做人试笔,“水”一点也就无所谓了。
岁月浓深,人间万象。生活的回响,老远听到。多少年就想写这对“冤家”,也因为“人心难测”和“明天的风不知从哪面刮过来”这两句话惴惴在心。这些生活的原形,在我心底沉淀了许多年。只是找不到一种语感,去结构故事,怎么也串不成一串佛珠。候僧、耀明、老文和听潮老师的故事里,能让人感觉到文字的温度、文字的体贴与惊人的美善。而自己本身就活的很“荒凉”,笔底就冷生生的,甚至近乎有点儿残酷。所以,属意毁坏,撕破一切美好事物的表象,砸碎一切美好的东西,去看世事物象的核心与本真。站在时间的对面,品人间烟火味儿有多浓深,静观人的生命力能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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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 家
2008-01-28 03:38:42
《冤 家 》
一
不久春天就来了。
先是杏花开了,粉嘟嘟的红遍了一山又一山。接着山坡全发了绿,村庄里的树木也抽芽了。一场新雨洗过,红红绿绿的小山村,一片片浓翠欲滴,闲适宁静。
这个小山村,掩藏在大山的皱褶里,东西两面的山坡脸上,参差不整地住着三十几户人家,沟底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季节河。山坡上,零零散散的耕地,像这山沟里人身上穿着的带补丁的破棉袄。村庄三十多里以外,才见着一条公路。
这深山里,许多年里,深藏着许多秘密。许多故事。
高家的蓝花儿才十三四岁的时候,人们就说,这女娃儿,是这深山里的一只好看的鸟儿。
蓝花儿初一刚念半年,她爹娘因日子过的挺紧巴,为功蓝花儿小弟和小妹读书,就不让她上学了。蓝花儿哭着抹着地闹,有几次,蓝花儿连早饭都不吃,就偷着跑去上学了。有一天,蓝花爹把她的书包给丢进了灶膛里烧成了灰,蓝花儿哭成了泪人儿,书是念不成了。
春天种地的时候,蓝花儿跟在老牛犁杖后边踩格子,见河东老李家的柱子背着书包,正走在上学的路上,柱子家比蓝花家还困难,人家还在上学.蓝花儿这样不服气地想着,眼角就湿湿的,鼻子酸酸的,就像丢了魂儿似的,脚下的沟儿坎儿跌跌绊绊。
没几天,柱子也不上学了。柱子家住在河东,蓝花儿住河西边。这年,柱子才十六岁,比蓝花儿大一岁。白天,柱子跟他娘下地干农活,他爹得痨病瘫在炕上已经七八年了。天一黑下来,柱子和他爹娘围着一盆稀粥,就着咸菜疙瘩,喝得呼隆山响。然后,嘴巴一抹,就坐在他家门前那棵皂角树下吹笛子。
黑坳坳的大山,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柱子的笛声被夜风送出很远.
都夜里12点了,蓝花儿还趴在窗台上,两手托着腮,一边听柱子的笛声,一边数远方天幕上那一颗颗清亮的星子。时而,蓝花儿被柱子的笛声牵着,就古怪地想出一些稀奇古怪、不着边儿的事儿来。脸就羞红,燥燥地发热。
夜风,轻拂着蓝花儿的脸。
柱子会吹三百多支曲子,在省城青少年乐器大赛中还捧回过奖杯呢!柱子吹笛子给学校争了光彩,免去了他的学杂费,才勉强读到初一.柱子爹是个痨病腔子,瘦得跟影人儿似的,瘫在炕上己经七八年了.他家地里的农活全是柱子娘干,他娘家里家外忙乎,也造一身病,天天靠吃药片硬撑着过这份日子.现在柱子长大了,他爹就不让他念书,在家帮他娘干农活.
春种忙完了。蓝花儿就上大山里去刨药。
山里野生的黄芹、芝母、红根、元珠、远志……好多着呢,蓝花儿把一片一片的山,刨的到处都窟窿巴眼的。
有几次蓝花儿在大山里刨药,听见柱子的笛声从对面一座最高的山顶上飘过来.柱子的笛声一响,一架大山里的鸟儿都飞来听,风声好像都凝固了,大山静得连松树上落下的针叶都听得见。
饿了,蓝花儿就掏出从家里带来的黄亮亮的玉米饼子啃。喝了,就到山谷里找一汪泉水,跪在那儿咕噜咕噜地喝个饱。然后又去刨药。
把袋子装满了,太阳就落山了。晚霞火烧似的红了半边天。下山时,远远望去,小山村里,那一缕缕炊烟也摇晃着升起来了。
蓝花儿扛着一袋子山药走进家门的时候,她娘的目光,离老远就接了过来。只是蓝花娘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躲闪。蓝花儿就故意撒娇地喊“妈!我肚子却快饿扁了。”
蓝花娘的脸上就浮上一丝笑容。但那浅浅的笑容里,又分明有一种不自然,似乎欠着女儿什么。
其实,蓝花儿上山里刨药时,坐在山头上,也没少盘算过,等卖药攒足了钱,她就出去打两年工,挣足了钱,就回家接着念书。要不就在城里学点啥手艺,反正不能在这大山沟里蹲一辈子,那能有啥出息?
二
可是,好梦还没开头儿,蓝花儿姥姥家的一个远方亲戚,蹬门提媒来了,要把蓝花儿介绍给县城里,一个大她十六岁、是个连钱都不会数的残废人,说这小子他老子是县银行主任,保蓝花儿进门坎儿就当家,一辈子不愁吃穿。蓝花娘必是过苦日子过怕了,就被媒人说动了心。
蓝花儿急的几天没吃饭,眼睛都哭红肿了,死活不应。蓝花娘就跟女儿说“找啥样小伙儿能咋地?也不能当饭吃!”,
蓝花娘是山外边一个小镇上的人。是因了一点什么缘故才嫁到这深山沟里的。据说,蓝花娘对山外边仍没死心。可现今,她却是个很实际的人了。这个家,蓝花娘也是说一不二的人,谁敢违拗?蓝花娘一个电话,就把在黑龙江煤窑干活的丈夫追了回来。
蓝花爹,是个什么事儿也担当不起的人,屁大点事儿也得看看蓝花娘的脸色。这个家的大事小情,家里家外的事儿,都蓝花娘一个人拿捏着。蓝花娘话很少,但她说过的话,蓝花爹连回嘴的份儿都没有。蓝花娘咳一声,就如天上的响雷,都能把他吓一哆嗦。回到家里,蓝花爹对这门亲事,都没用脑瓜子去想,就帮蓝花娘张罗定亲的事儿。
吃订亲饭的先一天,媒人来了,说男方在县政府宾馆按排了80张桌酒席,亲朋好友的请贴也都下了,明天早8点来两台轿车接。
蓝花儿趴到炕上哭了一整天。晚上她趁爹娘都脱衣睡觉这功夫,抱起卤水坛子,咕都咕都地喝下两大口,被她娘把卤水坛子抢掉在地上,摔碎了。
蓝花家聚一屋人。乡邻们七手八脚地,把蓝花儿抬进了医院。当天,接连就有几个初中的同学和老师,到医院来看她。蓝花儿睁开疲惫的眼睛,不敢正眼瞧同学和老师,眼神儿直往墙角处躲闪,总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觉着自己没脸见人了,她心里就打了个结。蓝花儿的老师劝她往开处想,别做傻事,人生的道还好长呢。
蓝花儿用绝望的目光送走同学和老师,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仿佛在死亡的泥谭里挣扎着。望着空中悬挂着的滴溜瓶子,药液一滴一滴地渗入她的血管里,他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儿,在脑瓜子里前前后后地翻腾了一遍,有那么一种哭不出来的心痛,好像有一柄柄尖利的刀子,横七竖八地插进了她的心口窝上。她的脑瓜里,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混乱过。但混沌中,蓝花儿似乎看见一柄粗燥的钝刀,清晰地捅在了她心窝的最深处。她体内玫瑰色的血,在汪汪地淌……
蓝花儿出院后,这门亲事自然也就黄了。
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早晨,柱子扛着行李卷儿,外出打工挣钱去了。蓝花儿心里象长草一样,可她娘不让她外出打工去,怕女孩子家到外面被人欺负。
深秋,蓝花儿跟娘在山坡地里收拾庄稼,湛蓝的天空上一行行大雁嘎嘎叫着往南飞去,蓝花儿站在山坡地里眼睛酸酸地朝山口外边张望。
到年根儿了,柱子把钱给家里的爹娘捎回来,人却没回来。柱子娘用儿子挣回来的钱,堵他爹治病欠下的穷窟窿还没填平。第二年柱子又是把钱给捎回来了,人还没回来。到第三年腊月底,柱子连钱带人都没有音信了。村里人都猜测柱子可能出事了,人是不是还活着都没准儿了,说不定,贼人盯住了他打工挣钱的口袋,被人给“灭”了。还有人说,柱子争气赌气地出去挣钱,都急昏了头,啥法子不想?说不准,是在外面犯了事儿,进大狱了。也有好心人给柱子的爹娘宽心,说柱子可能在外面找媳妇了,说不定哪天,柱子就把媳妇给领回家来了。
这年秋天的某一天,夜色沉底,接着连绵的秋雨,下个没完没了。天还没亮呢,庄东头,柱子娘一阵凄厉的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小山村。
柱子爹过世了。
村庄里家族、亲戚和乡邻们,帮着把柱子爹草草地埋了。第二年春天,柱子娘的两只眼睛愁瞎了。政府把柱子娘收进了养老院。
半年后,霜降那天,柱子娘也撵柱子他爹去了。
一点儿音信都没有的柱子,把脖子窝在衣领里面走进村口时,已是他父母都过世两年后的冬天了。溜沟的风,吹得人心里阵阵发冷。
柱子耷拉着脑袋,还没走进家门口儿,就有人告诉柱子,说他爹娘都不在世了。柱子发了疯似地,转身跑到他爹娘的坟上,打着滚儿好一场大哭。哭得天昏地暗。
柱子从他爹娘的坟上转回来,两条腿软的直打弯儿。
当柱子推开他家那已经散落架子的柴门时,院子里已经荒芜的进不去了。柱子扒开一人高的荒草,站在这个自个儿的家的屋檐下,门上挂着的那把锁,曾经是那么的熟悉,亲切。此刻,这把锁,已经绣的打不开了。柱子眼窝里的泪水,就如雨天屋檐下的滴水,成串儿往下淌。
柱子的爹娘这辈子只生下两个孩子。柱子上边还有个姐,六零年闹灾荒时生生饿死,扔在烂石岗上了。柱子记起了他小的时候,有一天,太阳还没落山呢,他娘就关门捂被子要睡觉。柱子哭着喊着不让他娘关门,说还没吃晚饭呢!娘就回屋用被子捂住脸,嘴死死地咬住被边儿,硬是没哭出声儿来。
夜里,柱子自个儿躺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家的土炕上,想着他娘把他生下来后他记得的这些事儿,就觉着自个儿命苦.他茫然地望着屋顶,屋顶己坍塌出一个粥盆大的窟窿眼儿,天幕上孤寒的星星,从那窟窿眼儿探下来,朝柱子眨着鬼眼儿。寒风也凑热闹,不停地往屋里灌,吹得柱子心里透骨地凉。
第二天,柱子把他娘生前盖过的被子,捂在了坍塌透风的屋顶上,抵挡风寒。
之后的日子里,柱子像变了个人儿似的。见人没有话,脸上没有笑容,也很少走出自家的大门。深夜里,柱子的笛声,把熟睡中的人们惊醒。有的趴在热被窝里,有的披衣坐起,卷上一根老汉烟,顺着这笛声,发出几声叹息.
接着,过年的爆竹声,劈哩叭啦地响起来了。冷嗖嗖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硫磺的气味儿。
一蹴溜,年又跑了。柱子扛着行李卷儿走出了山口。
三
那一年春天,桃花开得特别热闹。
一场雨雪,把花儿落败了,花瓣儿化成春泥,溶入了这疾薄的土地。
那天,蓝花儿含着眼泪给她娘跪下了,说她怀了河东陈家石头的孩子了。
蓝花娘一听,脑瓜发炸,眼神儿都伸直了,愣着,说啥也不相信,女儿会做出这种事儿来。蓝花娘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像两柄尖利的刀子要把蓝花儿的肚皮豁开,想看看女儿的肚里,到底是不是怀了石头的孩子。
后来,见蓝花儿饭前饭后直呕吐,才后悔没把女儿看好。蓝花儿娘自己偷偷地哭了一鼻子又一鼻子,把肠子都悔清了。蓝花儿长得又水灵又俊俏,年纪不大,比谁的心眼都怪。在山前山后十里八村的姑娘堆里,也是数得上的。是女儿昏了头还是犯傻,咋就跟石头这个木头疙瘩怀上了孩子?
河东陈家石头,长的土行孙似的小个子,顶个山药蛋似的脑袋,走路两条腿直撂败,说话能把人倔出八里地以外去,就干点死活那点够当。
当娘的思前想后,真的为女儿感到屈的慌,就凭女儿那副模样和心数儿,不登个高门槛儿,咋也挑个精神、利峥的小伙子,蓝花娘心里横竖咋也转不过这弯儿来。
过几天,蓝花娘翻了七八道山梁,来到三十多里以外的村庄,找一个算命先生给女儿算了一卦,说蓝花儿的婆家出不了庄,也就河东河西。这孩子命不好,一辈子心里有话说不出,苦的荒。还活不到五十岁呢。听算命先生这么一说,蓝花娘心里更不落底儿。回家走时,都不知先迈出哪条腿了。没走出多远,两只脚像坠两片磨盘。
推开家门时,村庄里都上灯了。
这一夜,蓝花娘翻过来倒过去的没睡好觉。天刚亮就起来了,两眼红肿,就下地干活去了。
几天以后,篮花娘又打电话,把在外地干活的蓝花爹追了回来。蓝花娘尽管不甘心,但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蓝花儿去了,要是耗着,蓝花儿丢人现眼事小,她不喝卤水也得去上吊。这就是命?
蓝花儿和石头,不声不响地吃了定亲饭。
两个月以后,蓝花儿就成了石头的过门媳妇。人们禁不住纳闷儿:“蓝花儿咋成了石头的女人了呢?”
蓝花儿嫁到石头家以后,河东河西住着,却很少见蓝花儿回娘家。跟她爹娘也不冷不热的。
来年夏天,蓝花儿生了个女儿,她给女儿起名叫木子。过了三年,蓝花儿又生下个儿子。她给儿子起名叫林子。
蓝花儿在家烧火做饭带两个孩子。人又瘦下去许多,脸像一张白纸一样。看过几次医生,都说蓝花儿心里不整齐,心力衰退,气血两亏,她活的就是那股精神头儿。
蓝花儿和石头这两口子,把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红火。家里二亩薄地,都是石头顶着太阳伺候。还养十多头牛。石头每天起早贪黑上山放牛。石头伺候他的那群牛和小白猫大黄狗,比蓝花儿伺候两个孩子还经心。每天赶牛回家后,就先给牛饮水、添草料,然后喂猫、喂狗。吃晚饭时,电视里中央新闻都播完了。
石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干活儿。夜里,石头往热炕头上一躺,就鼾声如雷了。
天还不亮,石头就把他那只小白猫揣在怀里,赶着一群牛上山了。那条大黄狗就跟在石头屁股后面。哪一条牛落单了,大黄狗就汪汪叫着,前蹿后跳地给赶牛圈牛。石头就慵懒地侧身躺在山坳里的一片草丛上,那只小白猫温顺地窝在他怀里,跟石头一起享受那和暖的阳光。石头卷一支老旱烟吸着,静静、细细地去分辨大山里,那各种各样鸟的鸣叫声。有时,石头躺在草丛里,打个盹儿。醒来后就割两捆茅柴,砍一根木棍串上,撂在道边上。太阳落山时,大黄狗把牛撵下山,石头就挑起那两捆柴,跟在牛群后边往家走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地过来了。
村子里的人谁也没听见蓝花儿和石头这两口子吵过架,也没见他们生过气。小日子过得不但蹬住底儿了,还有两万多元存款。村子里的老少爷们谁手头紧想跟银行借款,都借石头的折子去抵押,要不就让石头去作担保。小俩口在村子里挺有人缘儿的。
他们的女儿木子和小儿子林子也都上了学堂。蓝花儿给女儿起名儿叫高好,儿子叫高杰,都随蓝花儿姓。村子里的人咸了淡了地扯出许多话把子来.
有人问蓝花儿:“你给两个孩子起名咋都随你姓啊?”
蓝花儿说:“算命先生给算过,这两个孩子跟他爹的命犯克,才随她姓高的”
也有人跟石头半开玩笑地说:“你的闺女、儿子都随他娘姓,许不是蓝花儿从娘家带来的吧?”
石头就说:“从她娘家带来的,也得跟我叫爹,也不能跟你叫爹!”
人们就心满意足他嘎嘎笑成一片。
四
柱子的爹娘过世后,柱子孤单一人,年年在外打工。每年柱子都回来一次,到他爹娘坟上,给添一层新土。烧几沓纸钱。磕几个响头。落一回泪。就走。
柱子二十七岁那年,在一家私人工厂干活,右胳臂被机器“咬”了去。那个黑心老板把柱子从医院接出来,给他两千块钱,就打发柱子回家了。
柱子回家后,就莳弄他那一亩多薄地。再也离不开这大山沟了。他那只空空的衣袖也跟他在山里地里随风翻舞.
平时,柱子从不往人堆里站,见人就耷拉脑袋过去,连句话都没有,柱子是怕把他的一身穷气沾染给别人。他这大半生过来,也没直起过腰杆子。
柱子和石头住这院那院,中间隔一道一迈腿儿就能过得去的小矮墙,两家却从不来往.柱子光棍汉一条,日子过得特别简单,也从来不跟谁找借.有时跟石头和蓝花儿走对头面,连句话儿都没有。
从打柱子在外丢了那只胳膊回家种地后,就再也没有人听到柱子的笛声了。柱子天天喝酒,柱子每天喝过酒就醉得东倒西歪的。
柱子三十三岁那年,山梁那边有个大他七岁的寡妇,带个女娃,跟柱子凑乎成一个家。
柱子结婚后的第三天,那婆娘就跟柱子生气吵架。后来就三天一回,两天一场。动不动半夜三更就打的热闹巴怪的,吵得村子里四邻不静,鸡犬不宁。
柱子婆娘刚过门有十来天。吃过早饭后,她就站在墙这边喊蓝花儿,说借簸箕使一下。被柱子一把扯进屋里,瞪着眼睛跟他婆娘说:“你给我记住,穷死憋死也不跟人找借,省着人家瞧不起咱。”
柱子有了这个家以后,仍是顿顿半斤散白酒,上山放牛和下地干活,兜里总揣一瓶散白酒,累了,闷了,就喝上两口,天天醉得满大街都是他歪歪斜斜的影子。
一天夜里。蓝花儿听见柱子和他的婆娘,叽叽咕咕地吵了多半夜。后来柱子的说话声就息了,只听见柱子婆娘捣鬼似地叨咕着什么。蓝花儿刚眯着,又被柱子婆娘那鸭子叫一样的声音给吵醒了。就听那婆娘说“你他妈的不行,还讨老婆干啥,我这跟守活寡有啥两样?”
头遍鸡叫的时候,柱子的婆娘“哇——”地一声“我咋这命苦啊……” 风把这凄厉的嚎叫声扬得很远,接着前后左右邻居和河东河西的人家都亮起了灯,不知柱子家又出了什么事儿。
有一年冬天,一个嘎吱嘎吱冷的天气,柱子怀里揣着一瓶散白酒,赶牛上山了。到上灯前,柱子家的几头牛进了家门,却没见着柱子的影儿。柱子的婆娘和乡邻们,冒着飘飞大雪,满山遍野地找了整一夜,惊动了好多七里八村的人,村庄附近的十几眼井都打捞了,山前山后的歪脖子树也看过了,那也没找到柱子。
天亮时,有人在村口河套的冰上,看见好像是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大雪。人们把柱子的婆娘喊来,他婆娘用脚一踢,露出了柱子的身子,他婆娘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有个人见柱子的嘴巴还冒着热气呢!把手指往柱子鼻子根儿一挡,才发现他没死,还在醉醺醺地睡呢!柱子身下的冰,都被他体内酒精散发的热度焐化了。
过后,有人说:“柱子这条破烂命还真斤造!”
也有人摇头说:“酒这东西,真是好玩艺儿……”
五
有一天,刚擦黑,石头喂鸡时,发现他家那只大芦花公鸡不见了。前后左右邻居都问过了,把自己家的柴垛也翻遍了,愣是没找着。第二天,蓝花儿又转悠一天,也没见着她家芦花公鸡的影儿。后来有一天,石头赶牛从柱子门口儿过,见一群鸡在柱子门口的灰堆上啄食,把他家那只芦花公鸡的鸡毛和肠子给挠出来了。
石头回屋告诉蓝花儿,这两口子就站到大门口外骂了半个时辰。
蓝花儿骂“谁偷吃我家鸡,嘴上长大疔,咋不噎死了!”。
石头在一旁帮腔:“准是那个贼婆娘干的!”
柱子和那婆娘干听着没敢搭茬。
腊月刚进二九,天就嘎吱嘎吱地冷,还吼着大风。柱子婆娘一大早起来,开大门倒灶膛里的灰,一个旋风卷过来,把这婆娘堵了回去,把簸箕子里的灰卷到半空中去了,然后“叭啦”一下,把铁大门给重重地关上了。柱子婆娘眼里、嘴里、耳朵里、全身上下都是灰,柱子从她那两只贼亮亮的眼睛,才辨认出是他的婆娘。
柱子问“咋地了?”,
那婆娘拉着脸说“碰着鬼了!真他妈丧气。”
柱子婆娘心里,老别扭着。连早饭都没吃。柱子撂下饭碗,嘴巴一抹,怀里掖一瓶散白酒,又抓一把炒熟的黄豆粒装进衣兜里,胳膊夹个镰刀想赶牛上山。他婆娘没好气地说“今个儿牛不撒山了,一大早旋风堵门,准没好事。你把磨道打扫一下,呆会儿我磨豆腐”。
可柱子没听婆娘那一套,一声没吭就把牛赶出去了。
他婆娘用手指着柱子的后背,咬牙切齿地骂:“说你不听,上山非轱辘坡摔死不可!”
柱子婆娘把黄豆用温水泡上,完就趴到炕上看电视去了。调了几个台,啥节目也看不进去。这婆娘心里还别棱着。一早起旋风堵门,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儿,心里长草一般,站不住坐不下的。这婆娘总觉着晦气,好像要出啥事儿。关掉电视机,在屋里来回走绺子,嘴里一边叨咕着“真他妈怪事,活这么大岁数,光听说过鬼挡墙,今个儿却碰上了鬼堵门……。
刚过晌午,柱子婆娘就把她家的小毛驴套在磨道上,开始磨豆腐。
着了魔似的狂风,仍不停地在村庄的街道里狂吼着,横冲直撞地到处乱蹿。就听“呼——”地一阵大风刮过来,“哐——”地一声,她家的铁大门又被撞开了。她手里占着活儿,也没顾上去关门。
这婆娘冷丝呵呵地磨了半个多点儿,两只手冻得猫咬似的疼。豆腐磨完了,她把水桶放到磨跟前,刚猫腰想往水桶里舀豆浆,这当儿,来一泡尿又憋不住了,忙跑到驴圈棚子里去撒尿。手冻僵了,好半天才解开裤带,差点没尿在裤裆里。
柱子婆娘撒完这泡尿,一边扎裤腰带,一边往外走,见蓝花家那头病牛正在磨道吃豆浆呢!这婆娘气得从窗台上操起一把镰刀,狠狠地往牛屁股上夯,这头老牛不知是贪吃还是反应迟钝,屁股上,都被那婆娘上下飞舞的镰刀头,夯得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毛管直往下淌了,牛一调头,竞撞在那婆娘的胸口上,把牛屁股上的血,蹭了那婆娘衣服上一片。这婆娘一闪身,扬起镰刀头,“咔嗟”一声,把牛尾巴片下半截来,这头老黄牛“哞——”地一声蹿出院子……
下午,乡派出所来调查后,让柱子的婆娘交二百块钱罚款。然后告诉蓝花儿,等把牛尾巴的伤治好后,再处理赔偿问题。第二天,村干部通知蓝花儿,让给派出所送二百元出车油钱。“三十多里路顶多二十块钱油钱也用不了” 蓝花儿嘴这么叨咕着,递给石头两张一百元的票子。
石头先到乡政府对面的商店,买盒蓝翎烟,把一张一百元的票子倒成了零钱,在乡政府门口儿转悠了好一阵儿,才敲开派出所的门,先从兜里掏出一合烟放在桌上,之后把手里攥得有点湿漉漉的二十块钱也放在了所长的办公桌上,说给送油钱来了。所长连眼皮都没抬,上手一划拉,把石头那二十块钱和一盒烟都划拉地上去了。所长一直眯着的两只眼睛,张开点缝儿,歪着头阴阳怪气地说:“你老哥的事还想解决吗?回家去等着吧!”
山那边常给石头家牛治病的那个老兽医,捎个口信就到了。他按消炎去火、补气补血、预防心脏偷停和疯牛病等治疗方案铺排开来,在石头家住扎着给这头牛扎针、打药、挂滴溜、灌汤药,忙的满头大汗。不到四天,药费花了一千七百多块钱。每天三顿酒菜伺候还不算。这老兽医说还得治上个七八天,蓝花儿只好把他打发走了。
事后,蓝花儿拿着药费条子去找派出所时,那位堆满一脸横肉的所长,把药费条子留下,一拖就给拖两年半,也没给处理。那位所长调走时,蓝花儿把药费条子要出来,到法院打官司,法院说过期限了,除非乡派出所给出个证明。蓝花儿又折回去,求那位堆着一脸横肉的所长,那所长还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说“派出所是给你家开的,啥证都给你出?”
蓝花儿回家后,不知是因柱子婆娘片她家牛尾巴,咽不下这口气,还是为派出所长那一脸横肉恶心,落个肝气不舒的病根儿,一连喝下七八副汤药。
这年,蓝花儿47岁,是她的本命年.红衣服穿了,红腰带也扎了,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赖巴.整夜睡不着觉,有时做梦也瞎声叹气,她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心情也乱得一团糟,精神几乎到了瘫患的地步。
从这以后,柱子婆娘就蹬鼻子上脸了。一闲得荒,就指鸡骂狗,总让你耳根子不清净。蓝花儿跟她走对头面,这婆娘也吐口唾沫骂一句“呸!旋风……”,有时骂着骂着,就跳墙过去,跟蓝花儿撕扯着轱辘到一块去。后来石头就把两家中间墙加高了,站在自家院子里谁也瞅不见谁,以为眼不见心不烦,。
柱子的婆娘跟蓝花儿吵架也就罢了,可柱子一个大老爷们,也照样爹长娘短地帮他婆娘骂。两个婆娘撕扯在一起时,柱子也举拳头,把蓝花儿的脸打得铁青。蓝花儿也把柱子的脸挠挂花了。
从此,两家子的仇怨越结越深。
有时,篮花儿家的鸡腿瘸了,她家地里丢了几穗高粱什么的,与柱子两口子一点都不沾边儿的事,蓝花儿也往柱子和他婆娘身上赖,也跳着脚把柱子和那婆娘的祖宗八代骂个天翻地覆。
蓝花儿咋也跟柱子婆娘一样不通情理了呢?村子里的人们真都纳闷儿。
乡里村里的干部没少来给解决,这宗事没了,两家为芝麻绿豆那点小事儿又闹到乡政府去了,乡村干部谁见着都头疼.
一个风高的夜晚,柱子家院里的柴垛着火了。火光冲天,村子里的人都来救火。这功夫,蓝花家的灯还亮着,救火这些人想用蓝花儿家水桶浇灭柱子家的大火,把蓝花儿家的铁皮大门敲得呼隆山响,屋里的灯却灭了,连她家大黄狗惊叫两声之后也哑眯了。不一会儿又亮了。然后又黑下来了。
蓝花儿硬是没给开门。
人们都说,这两家子的仇疙瘩是谁也解不开了。
这天,太阳在绿油油的小山村的上空闪耀着柔光。
石头把一群牛赶到山上,在一座小山包上坐下来,卷一颗老汉烟抽着,才发现他的小白猫不见了。每天上山后,那只小白猫,都是温顺地委在石头的怀里,骨碌碌地转着两只黄褐色的小眼珠子,看石头嘴巴里吞吐出的一股股苦涩的浓烟。这会儿,不知它溜哪儿去了。小白猫识路,比人还灵性,石头也就不担心。
一支烟功夫,石头的小白猫叼着一条小花蛇,一窜一跳地跑过来,把小花蛇丢在地上。小花蛇还以为死里逃生,惶惶地蜿蜒着身子,往草丛里钻去。小白猫“喵”地一声尖叫,后腿一蹬,一个箭窜扑过去,蹲在小花蛇前边,歪着头,盯住小花蛇。小花蛇调头夺路而逃,小白猫又一个箭冲扑过去,正叼在小花蛇的“七寸”上,又蹦又跳地跑过来,把小花蛇又丢在石头的面前,故意显摆给石头看。小花蛇求救似地往石头屁股底下钻,石头忙站起来往后闪,被脚后边的树茬子绊个跟头。小花蛇钻到了石头的腿边上,石头吓得“妈呀!”一声滚下山坡,卡在一棵杏树根下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心“突突”跳着,两条腿像筛糠一样回到山头时,小白猫正叼着那条小花蛇,蛇的身子和尾巴正缠在猫的脖子上,把小白猫脖子勒得“喵喵”叫了两声,小白猫“咔哧”一下,把小花蛇的七寸咬断了,然后又使劲儿甩了两下,蛇身子松了套儿似的,耷拉到地上。小白猫松开嘴,望着掉在地上的小花蛇,蛇头和身子扭曲、抽动几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小白猫的嘴巴和它那柔顺洁白的皮毛上,沾染上了这条小花蛇腥红的血。
小白猫“喵喵”叫着,用爪子扒拉两下,好像是在跟这条小花蛇说“你真的死了?我还没玩够呢”。小白猫,就用爪子摁住蛇的头部,用它尖利的小牙齿咬着蛇的七寸,“哧——”地一声,把蛇皮撕开一个口子。然后松口,用爪子把蛇身子翻过来,把蛇七寸处的另一面又撕开一个口子。小白猫的嘴巴和两只爪子都血淋淋的。
小白猫一边用它尖利的小牙齿撕扯着扒蛇皮,一边兴奋地“喵喵”叫着,直到把这条小花蛇的皮扒光,粉红鲜嫩的蛇肉赤条条地亮晒在绿草地上……
石头用他的笨心眼在想:既使我再脱生一回,也赶不上这只小白猫机灵、能干。
石头这样想着,柱子的婆娘蚂蜂钩子似地跑过来,用放牛的鞭杆子,指着石头汹汹地说:“石头,你说咋办吧?”
石头愣头愣脑地问:“咋地啦?”,
柱子的婆娘说:“你家那头黄牛把我家那头青牛给忙乎上了。我那头青牛,可是昨天才找兽医给改过良的,还花了八十块钱哪!”
石头说:“那也不是我让它给忙乎上的!”
柱子婆娘就一瞪眼睛说:“不中!你得赔我八十块钱,还得赔我损失。我改良的可是美国黑白花呀!这损失可就大啦……”
石头说:“谁让你家母牛往我家公牛跟前凑乎?让我赔你钱,我看你熊人熊惯了。”
柱子婆娘把鞭杆子都指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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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一支歌
2008-01-28 03:19:05
《相逢一支歌》
如果说,人生与岁月都不过是一片过往的烟云;如果说,知音难觅——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网络里。那么,我还真是幸运的。倥偬的岁月,沓渺的人生,虚妄的网络。我在新浪建博的第一天,却在一位女子的博客里,相逢了一支歌。
那是一支外国歌曲,博客上没添加歌名。因对音乐知识的阙知和不懂外语,不知这支歌表达的是什么。
但那歌声和旋律,就像是清晨林子里一片散不去的轻纱般的雾霭,漂浮在时间的背面上,洇湿一种心境;又像是走在春回大地的田梗上,眼前徒然冒出一片鲜嫩的新芽;也像是,站在窗前,淡淡地啜饮着落入杯中的一阵丝丝的雨声;还像是,站在夜色里,望着水面涌动的月光,摇碎了村庄的一片灯火;或者是,站在时间的对岸,一堆参差的心思和一些不完整的句子,在诉说着那开放在夜空里的烟花的寂寥。也许是,游浮在一道远山岸线上的一朵云,当光阴漏过指缝、青春不再招摇、心,不知安放在何处时,青丝与岁月在无声地揖别;似乎,一个人,不知把时间和她自已丢在了哪里,找不回自已时,一颗心,只好远走它乡;或许,还有一种焦燥和一种痛,仿如拔去牙齿后那种空洞的痛,和一季梅香与惊艳,在褪成一片夜色时,鸟儿在槭绿的深荫里,啄出一地的倦慵。
我不知,那是怎样的一支歌。
但这支歌,确是陪伴我很长一段时光。后来,一位叫“无痕”的朋友,在我博客里留言,告诉我,这支歌的歌名叫《斯卡布罗集市》。
可我却没有听到,那叫卖阳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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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绪纷披的心画
2008-01-26 19:09:45
《妙绪纷披的心画》
只有心灵才是真实的,也只有心灵才涵盖一切。
读风铃几篇叩人情弦的精美散文,便有这份由心灵这种较高境界产生出来的美的感悟。她用妙绪纷披的文字,向读者敞开一个风情万种的情怀。
《浅睡梦回》记述一对情人在滚云般人生中,结一段不平常的尘缘。作者用散漫而细腻的笔触,写出一位女子浅睡梦回中,思念情人的那种一瞬间的“空空的、踏实的穿越与满足”,作者把人物瞬间的体验,浓缩成一种人生感悟。
《灵魂的低语》是作者善于在平凡生活和事物中捕捉不平凡的人生幸福和生命存在意义的成功之作。她用女性独有的意识观照和文字意绪表述,把一位在暗夜下闲步的女子与情人偶遇时,对风声、车声、语声和流动的夜色的心灵感应写到了极致。文本的意向全是个体主观意绪籍以客观意象的自然流动完成的。在那流动的夜色下,风声、车轮的滚动声、风吹金属片的撞击声裹挟着话语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而生发出来的心灵感应和明亮高扬的情感色彩,便是这篇散文的创作旨意所在。
“夜色微茫之间,似乎有无数只神秘的指静静弹拔,会使一个过于缠绵的琴音渐渐地活泼、清朗起来”。“那一声轻呼,那几步碎跑,已是一辆惊狂的马车”。“我把呆呆的自己悬在了暗夜的半空,就如落于地面重又被旋起的细雪,没着没落。” 风铃用精炼、灵动、富有表现力的文字完成了这瞬间的人心营构之象和人与环境的心灵契合。这些细腻传神而又含蓄节制的描写,给这篇散文凭添了浓郁的艺术感染力,通篇文字弥散着人物心灵柔曼的光环。
《诗述》用简赅、干净利落的文字和跳接自如的书写风格,含蓄、凝炼地写出了一对情人由相爱相器走向分手时复杂而又矛盾的情感心态。一句“看你走来时敛着低眉”,隐喻横陈在道德与人生之间无力拆除的社会背景意识的樊篱,和人生叉道口上的两难决择。“每当夕阳滚落,黄昏风又起”,用诗的语言意绪含蓄地喻示,这份刻骨铬心的爱情将落下围幕,触景生情,那种失意与凄伤、迷惘与深愁又袭上心头。“在灵性的雪花纷飘的那一刻” 喻指爱情和生命的纯真与脆弱。“你我是在一片激情狂热的瘠土上生长起来的临风嶙峋的怪松”,含蓄隐喻地写出两个异性生命的至性至情和爱情主体与背景的不同寻常。“在我行走的白昼,走进暗夜,走至生命的边缘,无时不感到一种脚步暖暖,隐约相随”,作者把这份对爱情真切、细腻的体验书写得淋漓尽至。“不遗憾,我们之间,曾缺少那份尘世间的相拥相吻” 和“我是一位没有买着座号的旅客” 还有“孤惶里,林立在众人的眼底” 等意绪流露,隐喻含蓄地写出了这份爱情的复杂背景,给读者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不经意的对面相逄,你总是瞧着我终将绝尘而去的倩影,我也在想象你将寂寞成烟的余生” 这一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的百啭无人能懂的爱情悲歌和“寂寞的人生化境”,让读者一咏三叹,余音缭绕。
而《一生只做一只深情的蚂蚁》是作者用风情万种的文字和奇妙独绝的想象力营构的一篇妙绪纷披的爱的心画。“也想过,一生做一只深情的蚂蚁,缓缓爬过爱人岁月犁过的深沟,周身沾满繁星点点——爱的鳞火”。“也想过,一世怀抱着一轮皓月,明亮亮绽放生命唯一一次花朵,思想的睛眸,化两只粉蝶,放开触须,于你玫瑰色思维的露滴上,停停飞飞” ,作者以她敏锐的直觉、和奇妙的想象力,用物象和色彩醮裹着意绪的流动诉诸读者的视觉,以精美、灵秀的文字营造了这色彩纷呈的意象空间,使文本呈现至巧至妙的诗意特征。“也想过,于呼呼的风响,昂扬起杰出的头颅,穿行你丛密的诗行,选两句瘦硬的诗句,筑一垛女儿墙,辉煌日出于你八月山歌的故乡”,含蓄形象地表述了热恋中女性的自尊、自爱与自强。“一种生命要凝固的情势,你终生眺望,那远行的船帆下面,滔滔浊浪,那浊浪下面,难道永远是我望你的、矮矮的、泛着泡沫的目光?” 和“都有谁说过——今天,女人从属的美德是姜太公闲坐千年失了钩的钓鱼绳” 。这段文字叙述,真是“意象欲出,造化已奇”。作者在平凡生活和物象的细微处用笔,这独绝的文字泣诉,是对爱情的审视与讨伐。作者通过客体与主体的观照与互渗,在流动的意象性语言的覆盖下,表现了一个女性自我意识的痛苦挣扎。
散文的最后一段落脚颇重。“风过山头,在晴暖的太阳的步声里,那只幻想失色的深情的劳蚁,将爬进海明威脸上丛生的白花花蓬勃的胡须里,拖来桑提亚哥丢在海边那条长长的鱼骨,给自己搭一处暖巢,在那里生儿育女,跟老人与海做个邻居”。作者娴熟地一口气化用了这一连串意象礁群,蕴藏着怎样一种情结与思考呢?那位“幻想失色的深情的劳蚁”,在这场爱情厮杀中撤退到天涯海角,走过了“八千里路云和月” 的感情历程,她能躲进自己的岛屿,成为时间深处的孤灯吗?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里的主人翁桑提亚哥,在背运时钓上一条大鱼,虽然好险没葬身鱼腹,但拖回的却是一条被鲨鱼撕剩下的一付鱼骨,这是强者的失败,而风铃笔下的女子在情场上是弱者的失败。然而,弱者与强者却殊途同归,是命运弄人,还是生命脆弱?或许,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物和规律是生命的个体无法抗拒的。所以作者的情感深处,总流露出一抹尼采似的“踩响了,就是荒寞与苍凉”的心灵痕迹。
通篇,作者用纯净而灵动的文字和意绪流动的语境,把人物心灵流动的立体感、画面感和流动感这些独特的美的意境带入文体,意绪的流动赖于意象的构成,是物象与意绪的联袂双飞谱写的一曲生命与才情的咏叹调。
风玲的散文,律动节奏洒脱,跳接的意象与开阔的视野和奇妙的想象力构成了她独特的审美视角。然而,这篇精美的散文,也只有作者风铃那一双贮满了思考、深掩着情感潮汐的眼睛,能把这微妙独绝的意象礁群和意绪碎片,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和独特的书写智慧,定格了人生平凡生活中一个个微妙的瞬间,生发出这种独有的内在光彩与诗意,隐含着高扬人生幸福与生命价值的审美质感。
虽然风铃笔下尽是生命个体心灵情感的自然流动,但却是作者生命激情的展示,让读者感受到她生命流程的深层意蕴。也给读者对爱情与人生、人性与文明以冷峻、至深至广的理性揣度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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