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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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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Feb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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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遺落的足印們已經靜坐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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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图

(一)
今夜,请你纵容我。

请喝口茶,静静坐在床沿。

别躺下,因为我不希望你在一个舒适平卧的姿态下,太过放松,以至于分心思索起这一日中,其他琐琐碎碎的杂念。

这幅画的故事。我想这么样告诉你,以事情依时发生,却没有什么逻辑的方式。对于一个小说家,甚或只是小说读者,这可能都是相当可笑而荒谬的。

但是,今夜,请你纵容我。


(二)
那天,我在下午的雷雨之后,懒散地向常去的一个黄昏市场散步。因为前一夜睡得特别晚的原因,那天我格外觉得懒怠。我不大用心地走近公园时,首先看到的就是平常卖晚报的老妇人。我给了她十元硬币,她找了我两个一元的小铜板。我一手抓著报纸,另一手握了一个空心的拳头,摇甩著那两个铜板。

就在我过到马路中心的时候,一个铜板自我指间的某个小缝隙飞了出去。

我倒也没多想,谁还去捡一个一元铜币呢?这年头。

我继续过街,并跟著走进了没有围墙的开放公园。


(三)
不久之后的另一个熬夜的次日黄昏,我再次走上习常的散步路径。买了晚报,听了老妇人唠叨说了一阵,有关她不成材的儿子的事情。
她总是那么叨叙多话,我并不太在意她说些什么,但也常自顾自地就不发声、拿了报纸和零钱走开。

那天傍晚,我如常地自公园另一头的大门穿出来,回到大街上。对街,就是现在已经稍有点冷清,某些摊子开始收店的时刻了。

我走到一摊卖茶的铺子,抓了一把卷成实实的小球的高山茶,在鼻端用力嗅了两下。茶香沁脑,中度烘焙,正是我喜爱的浓淡。

本来已经开始收摊的老头,看到我表现出赞许的神情,就拉我在他摊后坐下,冲起茶来。我的确很喜欢那个甜香适度,口感很含蓄的茶。同时呢,老头说起 ,原先他是在山上种茶料理茶园的,他并不喜欢城市生活。以前,是把茶送到住在城里,就是这个公园附近的女儿家,她在早市和这个黄昏市场摆这个摊子。

不过,后来情况改变了,只好换老头自己来摆摊子。他很想念仍必需留在山里顾管茶园的老伴。

讲到这里,茶喝了几泡,味道渐渐淡了,前后附近的摊子也都收了。老头看看暗下来的天色,虽然不赶我走,但也自顾自开始收拾茶筒水壶。我跟他道了声别,他告诉我,随时欢迎来跟他泡茶。


(四)
隔日傍晚,我再到黄昏市场,想再买一斤那种浓淡适中的高山茶,寄给一位因为距离遥远而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不过,那个摊子并没有摆出来。

这点,并不奇怪。从多年来逛市场的经验,我知道,大多茶摊,但也包含其他类的摊子,譬如说,我也非常喜爱的卤鸭摊,也是如此的。他们大致每周的某两日(或夜),到某个市场摆卖,其他天,想当然尔,则到其他的市场摆卖。这就跟有些医师或牙医师,每周分配时日,照管两三个诊所是同一个作法。


(五)
那个老头的摊子,就此没再出现。这一点,根据我多年逛市场的经验,同样也不值得惊异。

许多摊子,就这么出现后又莫明所以地消失。人事的莫可逆料,于此在基本面上呈现,跟我人身边朋友同学亲戚的生灭起伏,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不过,因为是事不关己的陌生人摆摊子的事,也就不值得去多想些什么。


(六)
那年冬天,我和一个总是隔离许久才联系的情人,到中部山间的一处温泉渡一个周末。

这之前,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其中,因为各别的忙碌,偶而的联系,在无心之间就越隔越远。到后来,久不联络,好像也没有值得注目的意味。

当她突然在某一个冬日打来电话时,我几乎没有认出她的声音。我装著熟稔的语调,谈话问好,讲了几句没关紧要也不需要指认细节的话语之后,她提起了前一年多,我们一起去近郊泡汤的事情,我才即时清楚,话线对面,原来是久违的她。

这是我们去中部山间的缘起。但附属,或实际上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说,父母亲同时病重了。她觉得自己相当软弱,没有把握能够有情绪上的韧度来接受事实。然而,她却不能够依赖结婚多年,但充满自我的配偶来陪伴她。在似此的一种难题的状态下,我们到达山地。


(七)
头一晚,我们在小镇外的温泉山庄渡过。

虽然有一年多的隔离,在泡过烫灼肉体的热汤之后,一切都像在即刻间归回到一个相当熟悉的经验。她的身体像往日那样,呈现极度的温暖,微胖的肩膀红红地触手便软软微陷。她很熟练地运用双手和舌唇,一如我的手指之于她的习常。

身体与身体之间,是会有一种本能的记忆的,我这么相信。

我听着熟悉的声音,接受著熟悉的触觉。没有惊奇的一种贴切,很自然地起伏出现。

或许是温泉的暖热作用,那夜,我们相拥而眠,我有著沉沉陷入一种接近死亡那样彻底松弛的感觉。


(八)
这整件事情,唯一的惊奇,出现在隔日清晨。

当我在日出前的暗昧中,因为山间的夜凉而起身,发现窗子在前夜忘了关上。

我使了些劲才关下那道有些乾涩紧绷的旧窗子。而后,自然地顺从男子夜半习常的需求,去小解而后回到床上。

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她并不在床上。我喊了两声,但她实际上,根本就不在房里。

是不是醒来了,心情不安定,就连夜回家了呢?
我这么想著,但也无法确定。

当然,我是不大合适在大半夜到她家去的,所以,我就略带点不安和狐疑地从新躺下去,浅浅地再次睡去。


(九)
隔天早上,我漱洗后,到小镇上找了小面摊吃了简单的早餐。乾拌意面和烫青菜,另外要了碗贡丸汤。这些都是我习常喜爱的简单小食。吃着吃着,想起她来。这些,也都是她习常喜爱的。

我凭著记忆里大致的方向,穿过镇心的早市。除了菜市之外,另有几个摊位是卖些旧货古玩什么的。我在其中的一个摊子,瞄到这一幅工笔仕女图。匆匆讲了两下价,草草把卷轴买了下来。心里头,突然有些许七上八下的怔忡。

这幅图,我是很熟悉的。图上的女子独立撑著纸伞,稍微丰腴的体态,我也是很熟悉的。实际上,这是几年前,我偶然带她一起去拜望那位住得很遥远的老友时,书画家的老友即兴写生的作品。

为何,我现在会是在这个山间小镇,一个早市的旧货赝品摊上,重新买回她来呢?


(十)
我在当日下午,以比往常快了些的速度,驱车疾行回到家。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幅画,也就在我的一个沉沉的桧木箱底下,跟许多其他的杂玩和纪念品一起,在暗昧里堆藏了这么些年。

你相信,命运就可以在丢一只铜板那样,一时勘定吗?

正,是一面。反,是另一面。

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有些迷信呢?

或者说,理解了命运的荒谬性之后,对于类此,习常甚至称之为巧合的事情,反而会有一种很贴切很熟悉,就像一个相隔许久才再次亲近的肉体,那种自然?

那日买画之后,我继续穿过镇心,并且询问了两次,才寻到那个稍有点偏远的茶园。


都荒废了。一片荒地。杂草蔓生的。

一栋我许久以前去过的老红砖农舍,是烧毁的。

我在隔壁的一片茶园边上,找到一个老农。满嘴缺牙的老人,简单地告诉我。几年前,老人突然接到城里传来,独生女出车祸身亡的事。老人匆匆赶到城里去料理独生女儿的后事,以及一向由女儿料理的、卖茶的事务.

回来后,老夫妻就很情绪低落。

火灾是在不久的某个冬日夜晚发生的。
因为偏远,消防车无法接近。四面邻人匆忙打火,屋子还是很快地烧垮了。

瓦砾堆下,老夫妻俩是在竹床上相拥而亡的。


(十一)
在我从中部回来许久后,在一个偶然的时刻,听到卖晚报的老妇人,跟旁边另一个摆摊卖茶的老人谈起人命的没价值。

彼日哪。老妇人用浓重的中部乡音说。彼个查某人,就是过大路的时阵,啊突然在大路心停步,去捡一块银啦。就是安内,为掉一块银,死一条性命。你讲,是不是真无道理?

2007-03-02 03:3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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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翼 ?2007-03-03 23:40:27?? Reply with quote


不确定性或偶然构成命运.先生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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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 ?2007-03-05 18:22:05?? Reply with quote


多谢雪翼读评.
ZY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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