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 80後青春未過集體懷舊:時間是賊能偷走一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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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懷舊曬童年 80後共鳴
80後懷舊碎片創點擊奇跡
懷舊餐廳:買單要說交學費
很難有哪個“80後”能準確地追溯,自己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懷舊了。
現實生活中,他們收藏發條玩具,穿梅花牌運動服、飛躍牌球鞋,去教室主題的餐廳吃飯;在網上,他們曬着小時候在照相館拍的同樣背景的照片,分享小學語文課本裏的插圖,重溫作文結尾表决心式的“必殺句”,討論“三色杯”的香草巧剋力和草莓口味究竟哪一個最受歡迎。
“懷舊是兩類人的愛好。一類是徹底的老人,另一類是剛剛長大,但心裏有點兒拒絶長大,還希望自己是孩子或者偶爾把自己當成孩子的人。”“80後”白小帆說。
仿佛一夜之間,這批最大30歲、最小19歲的“80後”互相傳染似的,在青春尚未結束前,就開始提前緬懷它了。
原來你在這裏
“無花果、大大泡泡糖、酸梅粉、麥麗素,看到這幾件東西便悠然神往或者激動不已的同學,讓我們來擁抱一下吧。不出意外的話,我想大傢都是根紅苗正的‘80後’。”
2009年,一個名為《80後成長紀念册》的帖子走紅,至今已翻了220頁,回覆量超過兩萬。作者白小帆本來衹打算寫寫兒時的電影記憶,沒想到回憶剎不住閘――那時的零食、流行歌麯、動畫片、聯歡會、語文課文,全在記憶裏顯影了。
在網友的諸多反饋裏,白小帆聽到最多的幾個字就是:“我也是!”她在這裏找到了組織。
“盤點鄭淵潔童話時,我突然想起當年看《熊貓鮑爾》後,給我傢的毛絨玩具也註射了果汁,希望它變活。”她把這個故事寫進帖子裏,沒想到“樓”裏的網友沸騰了――原來除了她自己,當年也有小朋友看完《紅沙發音樂城》,就趴在自己傢的沙發上聽聽裏面有沒有交響樂,也有人看了《罐頭小人》之後,就瘋狂地撬開傢裏所有的罐頭。
有個網友說了句讓她“熱淚盈眶”的話:“一直以為我的成長經歷是獨一無二的。現在纔知道,原來當年,在不同的地方有成千上萬的小孩子和我做着同一樣的事情。”
出生於1980年之後的城市孩子大多是獨生子女,父母也多是雙職工。在這些人的童年記憶中,自己脖子上挂着傢門鑰匙,有曾經一起瘋玩的“發小兒”――但這些兒時的夥伴,大多已經消失在快速城市化的幾次搬傢中。
“我們這代人的童年其實挺寂寞的,生活裏的很多細節沒有人分享。”白小帆說,“小時候的很多傻事都是自己做,自己偷着樂。所以多年以後,當發現原來大傢都一樣時,就特別激動。小時候最討厭和別人一樣了,現在又覺得有人和自己共享同樣的記憶,特別幸福。”
像白小帆一樣找到接頭暗號的人還有很多。網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80後的你一定懂得”、“80後看進來”這樣的轉帖,盤點小時候帶香味兒的橡皮、小浣熊幹脆面,還有那時候玩過的“鬆鼠大戰坦剋”和“超級瑪麗”。在豆瓣網上,以“懷舊”、“80後”為名的小組不下20個,這些人在不同的小圈子裏,談論着相似的成長經歷。“20年的時間,我們經歷了很多,看到了很多,也學會了很多。無論是主角還是旁觀,那些點點滴滴的記憶,原來需要嚮人述說。也許,僅僅說給唯一的聽衆――自己。”豆瓣網“每個孩子都想講述自己的故事”小組介紹裏這樣寫道。
法國社會學家莫裏斯哈布瓦赫曾提出“集體記憶”這個概念,在他看來,回憶是在同他人和他人回憶的語言交流中建構出來的。
回憶是個壓強很大的球,衹要“piu”的一聲
白小帆曾在網上買過一種擠塑料泡沫的模擬玩具。和她同時代的“80後”小時候都有過這樣的惡趣味――捏碎減震塑料布上的氣泡。她收到快遞後馬上拆開試了試手感,“實在不好,和真正的減震塑料泡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過去的事總讓人懷念,心裏暖暖的。”出生於1980年的設計師高原把小時候的雪人雪糕設計成了項鏈吊墜,分黑白兩款,在創意小店裏十分暢銷。在她的“三年級3班”,沒有老師沒有作業,衹有童年的美好時光。男生酷愛的小霸王遊戲機手柄和彈弓在這裏變成寬大的項鏈吊墜挂在胸前,代表最高權力的“三道杠兒”衹能屈尊,化身手機屏幕擦。
曾有一個看上去事業有成的男士拿着小霸王遊戲機項鏈對高原說,自己當時因為特別沉迷魂鬥羅等電子遊戲而沒考上清華、北大。還有的男生指着項鏈包裝上的“一命通關”四個字,頗為得意地對身邊的女朋友說:“看,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吧!”
“可能人成長到一定階段,思維在接受新東西這方面就飽和了,反而更願意回憶小時候比較直接或者簡單的東西。‘80後’已經進入社會一段時間了,又不至於像‘60後’、‘70後’壓力那麽大,不至於面對上有老下有小的情況,還有些時間,玩點小情調。”高原說,“懷舊逐漸被大傢強化了。”
在北京的南鑼鼓巷,上海的田子坊,這樣的懷舊産品越來越常見。海魂衫挂進了小店的櫥窗,地鐵票印在體恤衫上,幼兒園時代的搪瓷水杯再度流行,田字格的作文本改頭換面成為創意産品,曾經的餅幹盒也成為收藏對象。懷舊成為一種潮流,很多人願意為它買單。
“回憶就像一個大球,裏面的壓強很大,衹需要一根針,就piu的一下。”對外經濟貿易大學22歲的孫顯竜這樣說。
孫顯竜和同學開發的“校服小熊”創意産品,如今已經賣出了800多衹。其實,重要的賣點並不是這衹憨態可掬的小熊,而是穿在它身上的迷你版校服――北京四中、25中、人大附中、北大附中等等。在年少歲月,很多人曾想盡辦法逃離集體追求個性,而現在,連曾經深惡痛絶的校服都變成了彼此間拼命尋找的接頭暗號。
“80後開始工作了,壓力都挺大的,大傢想減壓,就開始懷念中學時特別輕鬆的日子。”在孫顯竜看來,高中三年是“最棒的三年”――儘管這個來自山東的男孩那時每天早上4點半就要起床,每周衹能休息一天。“那時是很苦,但高中開始明白很多事情,從什麽都不知道,到開始瞭解、開始反叛,開始跟傢裏、老師作鬥爭,開始初戀……這段時期你所經歷的一切,是其他時期無法擁有的。”
而對於“過去是美好的”這樣的論調,孫顯竜則吐出了三個字:“逃避唄。”他說,過去不一定是好的,衹因為過去是不會改變的,它就在那兒。
時間是賊,偷走一切
在一個堵車的晚上,白小帆在公交車上,耳朵裏塞着Ipod耳機。她突然想起小時候放學也是坐在公交車裏聽隨身聽,衹不過那時用的愛華,現在用的是nano;那時一盤磁帶就算是90分鐘加長型也衹有20多首歌,現在存了幾百首,還不到內存的一半。
工作3年之後,她感覺到自己開始懷舊了。
“小時候覺得看個電視、吃個冰棍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長大了纔知道,我們要事業、要家庭、要愛情、要尊嚴、要財富、要健康……我們要的太多了。”白小帆說。
和那時候的女孩子一樣,白小帆也曾做過“仙女夢”,學着古裝電視劇裏的仙女模樣,把媽媽的項鏈挂在額頭,項鏈吊墜正好垂在腦門上,再披上一條毛巾被,仿佛就羽化成仙了。
“我也忘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再也不做仙女的夢了,或者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發現了小時候被自己奉為仙女的形象原來也不過爾爾。”如今,白小帆在上海一傢私企從事銷售工作,“記得有一次和朋友一起重溫《珍珠傳奇》,她指着屏幕大喊:‘怎麽可能!瀋珍珠怎麽可能就長這樣兒?’我說:‘你和我上次重看的時候說了一樣的話。’我們相視苦笑。”
28歲的李星也想不起來自己喜歡的第一個女孩長什麽樣了,他衹記得那時男生們私下談論時,稱她“韓梅梅”――這是高中人教版英語教材中的一個人物,利落的短發,乖巧的連衣裙,總是一臉正經的好學生模樣。“可能韓梅梅各方面形象都好吧,那時也不敢在班裏公開談論喜歡的女生。”李星說。
那時,班裏有個長頭髮女生,每天都寫小紙條塞給李星,提醒他當天的作業內容。他一直夾在課本裏保留至今。“我一直以為衹有我纔有。”他說。很多年過後,當畢業了的同學聚到一起時,他纔知道,原來她給班裏每個男生都寫過這樣的小紙條。
“時間是賊,偷走一切。”網友“tianshlee”這樣寫道,“那套英語課本的最後一課最後一句話是‘Good bye everyone,Good luck!''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幸運,同學們掙紮着升學或者生活,生活中的糖果越來越少,青春變得真實殘酷。”
“我很恐懼30歲,現在已經不敢去想自己的年齡了。”李星說。這個學美術出身的男生,如今在一傢公司負責室內設計。“可能男孩本身就愛比較吧,聚在一起時發現別人比自己混得好,自己很多以前的夢想還沒有實現,父母也老了……”
2010年春節晚會上,已經發福了的“小虎隊”再聚首。當他們唱起《青蘋果樂園》時,李星和很多人一樣坐在電視機前跟着哼唱。事後一位網友這樣寫道:“短短5分鐘,跟着唱了5分鐘,眼淚在打轉。短短5分鐘,就像青春回味着,卻不知已經悄然離逝。”
在網絡上,有段話被多次轉載:“你會不會想過,有一天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在高一的課堂上睡着了,現在經歷的所有,其實衹是一場夢。陽光照得你的臉皺成一團,你告訴同桌,說做了個好長的夢,同桌駡你白癡,讓你好好聽課。一切都還充滿希望。”
李星偶爾也會對自己的記憶産生懷疑。國貨突然回潮的那段日子,他和朋友跑到天津一傢快倒閉的服裝廠,以每件20元的價格包圓兒了庫存的梅花運動服,這批衣服在網上最高時標價150元,還是很快就賣光了。
梅花牌運動服其實並沒有出現在大多數“80後”的真實成長經歷中,那時大多數人穿的是一種像“藍秋衣”似的運動服。“梅花運動服的白道兒是織上去的,我們小時候穿的運動服是縫上去的。”李星仔細講着兩者之間的不同。不過,這種“藍秋衣”現在還堆在李星傢床底下沒有賣出去。他不知道是人們的記憶出了問題,還是因為它不夠“潮”。
“回憶有時也挺不靠譜的。”他說。
(責任編輯:楊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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