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 废除不平等条约之中英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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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帝国是最早入侵中国的西方列强之一,其与满清王朝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之多,涉及面之广,是美国无法与之相比的,如果说国民政府与美国废除不平等条约的谈判尚算顺利的话,而与英国的谈判则是艰难曲折。
在展开这个话题之前,先简略谈一下在中英谈判中交锋最为激烈的香港和九龙问题。1842年《中英南京条约》,满清政府将面积75.6平方公里的香港割让给英国,条约第3条规定“准将香港一岛给予大英国君主暨后世袭主位者常远据守主掌,任何立法治理”。1843年6月26日,英国宣布香港为其殖民地。1860年,英国用武力强占南九龙半岛,满清政府在是年10月签订的《中英北京条约》中将其割让给英国,面积11.1平方公里。1898年6月9日,满清政府与英国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将被九龙半岛及200多个岛屿共975.1平方公里广大地区租借给英国,租期99年。3个不平等条约英国共占国土1061.8平方公里。
英方与美方新约草案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3各方面。1.使用范围,即英方使用于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北爱尔兰、印度、英国之一切殖民地、海外领土保护国、在英国保护或宗主权下之一切疆土以及其联合王国政府所执行委托统治之一切委托统治地。2.与美国相比,英国需增设天津、广州两处交还租界及行政管辖权。3.增加关于处置英国公民及公司或英国政府在华不动产的内容,就是说国民政府不得用没收的方式处置占有英方在华财产。
中英在新约谈判过程中,对有争议的外籍人引水权问题、沿海贸易与内河航行问题、经营商业的国民待遇问题、不动产权问题,经过协商基本达成共识。这里主要谈谈香港和九龙问题。国民政府成立后,一直谋求收回香港,但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1941年,顾维钧出任驻英大使,他在与丘吉尔的几次长谈中,多次提到香港问题是中国政府渴望尽快解决的问题之一,丘吉尔则以时机不成熟为由敷衍。此次中英新约谈判,国民政府将港九问题作为重中之重,意图一举收回港九。
1942年10月30日,英方将中英新约草案呈递中国外交部次长傅秉常,外交部随即进行初步审查。11月1日,外交部经过初步审查,向蒋中正呈报了英方草案译文及“中英新约草案审查意见书”,意见书主要提到了三点,中国与自治领问题;认为英方未提出其在西藏的特权;香港和九龙问题;在港九问题上,意见书指出:英方在草案中认为条约所使用英国之领土应包括香港,对于这一点,我国不能同意,另外,九龙作为租借地,应在订约时收回。7日,宋子文将“中英新约修正草案”译文呈送蒋中正,草案增加了收回九龙等内容。
然而英方认为,虽说九龙是租借地,与租界性质相同,按说应该在新约谈判范围之内,但港九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把九龙归还中国,下一步势必要归还香港。因此坚决不同意将九龙问题列入谈判范围,11月11日,丘吉尔在伦敦市政厅演说时宣称,他不是为了解散大英帝国而出任首相的,他绝不放弃大英帝国的任何领地,凡属英国者,他必保护之云云,态度十分强硬。12月14日,英国外相艾登在给美驻英大使怀南特的信中也说“英国政府不准备在目前的条约中考虑这一(九龙)问题,因为不仅条约规定的租借地与治外法权毫无关系,而且如同协定中所指出的,作为英国领土的一种扩展,与在中国的租借地和租界是完全不同的,这种租界地和租界的特权,英国正在将其废除”。英方甚至扬言即使谈判破裂也在所不惜。
蒋中正在收回九龙的问题上态度十分明确,他在日记中记到“美英废除不平等条约之方案,前面已送出;照英大使函意,则九龙租借地尚不肯放弃;而西藏之特权,当更不愿提及矣。然余决促使其同时撤销也”。他也多次表示,如果新约中不载明中国收回九龙,他就不同意签字,他决定继续施加压力,希望中国的强硬态度能赢得最后的转机。
到这里,中英谈判陷入僵局。12月27日,心急如焚的宋子文请刚返回中国的驻英大使顾维钧前去劝说蒋中正,顾维钧也在为此事焦急,他对蒋说“我明白委员长的意思,该送来的礼物应当一次送来。可是英国愿意分两次送,依我看还是先收下这第一份为宜,可以在收礼时暗示一下我们在等待第二份的到来,这样可以不致引起什么误解。再说,我国与英国已经结成盟国,现在正值我国抗战的艰难时期,盟国团结极为重要”。31日,宋子文面见蒋中正时,见他仍不想签署新约,言辞强烈的指出:如不签署中英条约,将使中美条约毫无价值;苏联的态度总使中国人感到忧心忡忡,中国如与英国保持友好,战后可联合对付苏联;九龙尚在日本人手里,目前并无重大的实际意义。
正在蒋中正犹豫不决的时候,12月27日,《中央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向罗斯福致敬》,透露了中美、中英将在1943年元旦签署新约的消息,这无疑将中国的底牌透露给了英国人,蒋中正大怒,指示以外交部泄密和报社玩忽职守追究责任,最后,陶希圣被撤掉了社长职务,总编辑袁业裕被交付军法审判(后叶楚伧说情,获保释),报道此事的记者卜少夫被罚薪3个月。
蒋中正权衡再三,最后同意签约,对此,他内心是痛苦的,在日记中,他除了设想在战争后期以武力直接从日军手中夺回港九,造成既成事实之外,也无奈的写到“对英外交,颇费心神,以九龙交还问题英坚不愿在新约内同时解决,余暂忍之,此实对英政策与技术一大改变也”。
1943年元旦转眼到了,这天是中山先生领导的中华民国政府成立32周年纪念日,由于中英在九龙问题谈判出现僵持,原定这天的签约仪式被迫延期,蒋中正在日记中感慨道“美、英新约不能在元旦如期举行,乃平生遗憾,更知外交被动之苦”。
1943年1月9日上午9时许,南京汪伪政府向美英宣战,两个小时后,汪精卫与日本政府代表重光葵在南京发表《中日共同宣言》,同时签订归还租界及废除日本在华治外法权协定。虽说重庆国民政府对德意日宣战后即宣布废除三国在华特权,汪日此举无疑是场滑稽戏,但客观上也降低了美英废约的意义,对美英造成一定压力,迫使他们采取更积极的态度,加快了新约的谈判。
1月11日, “中美平等新约”在华盛顿签字的当天,中方全权代表宋子文,英方全权代表驻华大使薛穆和英属印度驻华专员公署一等秘书代理署务黎吉生“中英平等新约”在重庆外交部新厦举行签字仪式。双方参加的人员还有中方驻英大使顾维钧、外交部次长吴国桢和胡世泽、外交部条约司司长王化成、外交部总务司交际科科长凌其输,英方大使馆参事台克曼等。
虽说中英新约在港九、西藏等问题上有明显的局限性,但毫无异议,中英新约的签订在中英关系史上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正如费正清所评论的“这不仅是针对日本人大肆攻击英、美帝国主义而做出的一种象征性姿态,而且是支撑中国主权的一个重要步骤”。
对于中英新约在港九问题上的遗憾,参加中英谈判的外交元老顾维钧后来说了这样一段令人深思的话“每一个中国知识分子都记得一句古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换句话说,坚持原则比只顾得局部利益为好。我一向把这句话看作是在个人一生中的宝贵箴言,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这项箴言不适用于外交,因为国家是永存的,不能玉碎。一个外交家不能因为必须坚持原则而眼看着他的国家趋于毁灭而不顾。在外交上,人们必须始终考虑到对方,每一方都想取得全胜,因此如果一个人意欲防止‘玉碎’,而又不屑顾及‘瓦全’,那他就是只想到自己而不考虑到对方。如果每一方都坚持百分之百的成功,那么任何谈判都不会有成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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