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文天祥在诗海的作品!!! |
[文天祥及宋元之際的詩人]
蒙古人崛起後,經過反復的戰爭,最終摧毀了南宋政權。
這一場巨變使一大批詩人的心靈受到強烈的震撼。民族之憂、身世之悲以及對歷史
興亡的感慨,在他們詩中交織成一片悲愴的歌吟。其中文天祥、汪元量的詩尤為突出。
文天祥(1236—1283)字宋瑞,別號文山,廬陵(今江西吉安)人。二十歲中進士
第一名,官至右丞相兼樞密使。蒙古大軍進逼臨安時,他出使談判,被無理扣押。後脫
險南逃,組織義軍力圖恢復失地,再度因兵敗被俘,押到大都(今北京)囚禁四年。
管忽必烈一再威脅利誘,他始終不屈,最後被殺。有《文山先生全集》。
文天祥前期詩歌比較平庸,學了些江西詩派的技巧,常常搬弄典故,堆垛詞彙,寫
些應酬唱和乃至贈相士、丹士、道士、詠相面、占卜、算卦的詩。但當他投身於抗元鬥
爭,並歷經滄桑之後,詩風大有變化,不僅內容變得充實豐富,情感變得深沉厚重,語
言也沉着凝煉多了。他自言“在患難中,間以詩記所遭”(《指南錄後序》),是為了
“使來者讀之,悲予志焉”(同上),也是為了使“後之良史尚庶幾有考焉”(《集杜
詩自序》)。這種以詩為史和以詩明志的態度,與江西詩派主要從語言技巧上效仿杜甫
是大不相同的。實際上,由此更能夠接近杜詩蒼勁悲涼、沉鬱頓挫的風格。但由於處境
的不同,文天祥的詩寫得更直露急切、也更多一層絶望的悲憤。
在文天祥後期的詩篇中,反復表達了他對民族危亡的深沉的憂患,如“山河千古在,
城郭一時非”(《南安軍》),“故園水月應無恙,江上新鬆幾許長”(《蒼然亭》),
“獨自登樓時拄頰,山川在眼淚浪浪”(《登樓》)等等。同時,文天祥曾在兩次被迫
北行途中親眼目睹戰火之後留下的種種慘象,他為此寫下了不少紀實的作品,如“纍纍
死人傢,死嚮鋒鏑中”(《淮安軍》),“煙火無一傢,荒草青漫漫”(《發淮安》),
“煙橫古道人行少,月墮荒村鬼哭哀”(《越王臺》),這些詩有力地控訴了蒙古軍隊
的暴行,凝聚着民衆的苦難和詩人的血淚。
文天祥在從事復國事業的過程中,是清楚地看到南宋的覆亡無可逆轉這一嚴酷事實
的;甚至,他也並不反對自己的親人出仕元朝,而認為這在道義上也是各有所取①。但
同時他仍然堅持自己的人生選擇,以“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態度完成自己的歷史責任,
寧死不肯屈降。這種精神在今天看來,仍然可以理解為是人性的一種高貴氣質的表現。
在文天祥的詩中,反復表露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凜然氣節,如著名的《正氣歌》,
以一係列歷史人物的事跡贊譽這種“正氣”的浩然博大,表明自己要以此“正氣”抵禦
獄中種種邪氣的侵襲,保持人格的完整。而《過零丁洋》和《金陵驛》二詩,更以它結
合個人身世之悲與國傢危亡之悲的抒情藝術給人以至深的感動:
①如他贈二弟文璧(璧仕宋而降元)的《聞季萬至》詩,以“三仁生死各有意”指
他們兄弟的不同選擇,又其《獄中傢書》也說這是“惟忠惟孝,各行其志”。
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
說惶恐,零丁洋裏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過零丁洋》)
草合離宮轉夕暉,孤雲飄泊復何依。山河風景元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滿地蘆花
和我老,舊傢燕子傍誰飛?從今別卻江南路,化作啼鵑帶血歸。(《金陵驛》)
這兩首詩中,交織着悲愴、哀婉、激奮、絶望等種種復雜的心情,它以詩中所表現
的詩人情感的真實性和詩人人格力量的崇高,成為中國詩史上的優秀篇章。
(中國文學史,章培恆 駱玉明,youth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