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張元幹在诗海的作品!!! |
《宋史翼》有傳。有《蘆川歸來集》十捲,《蘆川詞》二捲。周必大《跋張仲宗送鬍邦衡詞》:“長樂張元傒,字仲宗,在政和、宣和間,已有能樂府聲。今傳於世,名《蘆川集》,凡百六十篇,而以《虞美人》二篇為首。”
[南宋初期的詞]
詞經過長期的發展、題材不斷拓寬,技巧日益成熟,地位也得到提高。南宋初期,
它與詩歌、散文一樣,已經成為文人慣用的文學體裁。而由於靖康之變的巨大衝擊,文
人的悲憤心態也同樣反映到詞的創作中來。而且,由於詞的形式上的特點,它比詩更適
宜於表達那種激奮的、跳蕩的和變化不定的情緒。有很多記載表明,一些反映出當時社
會共同心態和期望的詞作,一旦問世,便廣為傳誦,膾炙人口。它們的社會影響要比同
類的詩歌更大。這樣,以感懷時事、抒寫抗敵壯志為中心,詞的題材和風格在南宋初期
又出現了一次新的重大變化。
張元幹(1091—1160以後)字仲宗,號蘆川居士,長樂(今福建閩侯)人,北宋末
為太學生,曾被抗金名將李綱闢為屬官,不久隨李綱免職而被貶斥。南宋初,因“避讒”
而辭官。有《蘆川詞》。紹興年間,鬍銓上書請斬秦檜,遭到流放,當時士大夫大都畏
禍鉗口,衹有張元幹等幾個人敢於寫詩詞為他送行並抒發不平之慨。這首《賀新郎·送
鬍邦衡待製赴新州》,是張元幹詞中最著名的一篇:
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昆侖傾砥柱,九地黃流亂註?聚
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難訴。更南浦,送君去。涼生岸柳催殘
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斷雲微度。萬裏江山知何處?回首對床夜語。雁不到、書成誰
與?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舉大白,聽《金縷》。
這首詞打破歷來送別詞的舊格調,把個人之間的友情放在了民族危亡這樣一個大背
景中來詠哦,因此寫來境界壯闊,氣勢開張;既有深沉的傢國之感,又有真切的朋友之
情;既有悲傷的遙想,又有昂揚的勸勉。這些情緒糾結在一起,形成了悲壯激昂的情調,
在通常爾汝呢喃的送別詞中確實不同尋常。因此,儘管詞中用了不少典故和前人詩句,
佈局簡率,也有些俗套子語,但飽滿的感情和流貫的氣勢所造成的強烈的感染力,把這
些都衝淡了。這首詞在當時曾廣為流傳,並激怒了秦檜,張元幹因此而被除名。
張元幹在北宋末年即以詞著稱,其題材和風格,都是屬於舊有傳統的。南渡以後,
雖然仍有這樣的作品,但同時也有相當一部分作品發生了重大的變化。除了上引《賀新
郎》外,如《石州慢·己酉秋吳興舟中作》、《賀新郎·寄李伯紀丞相》、《水調歌頭
·同徐師川泛太湖舟中作》等,都往往把對民族危亡的關註與對個人身世的感傷融合起
來,寫來慷慨悲涼,波瀾起伏,境界闊大。
這類詞在藝術上明顯受蘇軾的影響。張元幹很善於采摭歷史典故和前人詩意,把它
們與現實的社會生活和眼前的景物風光相間交錯,構成一種縱橫的空間感與歷史感;又
很善於把心中低沉悲傷的情緒與激昂高亢的熱情錯綜交織,形成情感脈絡的起伏流動。
如《水調歌頭·同徐師川泛太湖舟中作》頭兩句“落景下青嶂,高浪捲滄州”,一是眼
前實景,一是心中想象的虛景,一落一起;接着“平生頗慣江海,掀舞木蘭舟。百二山
河空壯,底事中原塵漲,喪亂幾時休”,又是一起一落,一虛一實,把境界拓得很寬闊;
下面再收回來,“澤畔行吟處,天地一沙鷗”,用屈原的典故和杜甫的詩句,寫自己滿
腹的悲愴。下闋則承接上闋,“想元竜,猶高臥……”,用了一個典故,從高昂轉入消
沉,末句“莫道三伏熱,便是五湖秋”,則掃盡前面的情緒,以曠然豁達、似乎不相幹
的話語,表現了壯懷激烈、痛苦悲愴之後的無奈心境。又如《賀新郎·寄李伯紀丞相》
也同樣如此,從登高眺遠,海闊天空,到眼前“宿雁落寒蘆深處”,再由“悵望關河空
吊影”和“正人間、鼻息鳴鼉鼓”的對映,引出深深的孤獨:“誰伴我,醉中舞。”下
闋更時而傷心,時而激昂;時而“喚取謫仙平章看”,壯心未已,遙想古代文人飛揚的
風采,時而“過苕溪、尚許垂綸否”,想高隱遠遁,追隨古代高士曠逸的蹤跡;最後以
一句“風浩蕩,欲飛舉”收結得飄逸超塵。在張元幹的詞中,這種情緒起伏變化、視境
變幻流動的作品屢見不鮮,讀者由此可以深切地體驗作者在當時處境下復雜的心情。
(中國文學史,章培恆 駱玉明,youth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