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
她象大海一样奔流，
用潮水
哺育人们
和人们栽培的庄稼。
她是食用的麦粒，
又是作衣裳的棉花。
她是我们欢乐和希望的
永不枯竭的源泉！
为人民造福——
是她的生活准则，
她对一切人公正无私，
殷勤灌溉着每块土地，
不分贫富，
她一律带给丰收，
你一旦收获，
就赶紧耕耘吧！
她永远奔流不息，
乍一看——却象凝然不动。
一望无际的河水倾泻奔流，
是如此雄浑，又如此安详；
可是只要稍微激怒，
汹涌的水流便池沫飞溅，
带着雄狮般的怒吼，
掀起惊涛巨浪。
象甜蜜的希望，
她的玉液琼浆对我们无比珍贵。
象龙涎香一样，
她的两岸碧波荡漾，四际芬芳。
尽管她泥沙浑浊，
却使世界上最美丽的江河黯然失色，
神圣，浩瀚的尼罗河啊，
是我们永恒的母亲！
--------------------------------------------------------------------------------
布鲁尼亚森林①
啊，布鲁尼亚森林，我有
对你的保证，我有许诺
时光随着爱情，随着我们
在你的绿阴下逝去，能否回拨？
一个梦，我想把它寻回
寻回我的梦却渺如烟波
即使光阴把它送回
谁又能将青春还我？
啊，布鲁尼亚森林，我有
随忆念增长的情思脉脉
胸膛因见到你而激烈地跳动
相思中颤抖的心在起伏颠簸
我看到你比我熟知的模样更为严峻
你不再袅袅摇曳，不复舞影婆娑
毫无生机的事物多么残酷
难道就这样永远地冷漠？
你可曾记得似水年华
我们纵情自由的时刻？
我们拂开夜色向你奔来
沉沉的夜将我们护卫安妥
在你身边我们高谈阔论
只有你的回声把这话语传播
我的话语是柔情和蜜意
她的言谈是琴瑟和弦歌
我们在你的旷地漫步夜游
微风在这里通宵醒着
小鸟疲倦地憩息
人和万物沉睡默默
我们在友情里共度良宵
孤星为我们助兴逗乐
在每个角落都要流连
在每个地方都要小坐
我们浇灌，我们畅饮，爱情
是个婴孩在我们的眸子里成活
他的护身符出自我们的心灵
他的摇篮就是我们的肢干体魄
繁枝在空中低头敬拜
它的礼仪何等洒脱！
星辰睁大眼睛谛视我们
目光再不向别处移挪
直到远离分别的时辰
和谐的团聚顷刻湮没
我们隔海共度长夜
海洋之后还有大漠
我的夜在埃及，她的夜
在西方，想起她，他就幸福欢乐②
郭黎译
①布鲁尼亚森林：巴黎郊外一处风景优美的游览地，这是一首作者追
忆留法生活的诗。
②“她”指布鲁尼亚森林。“我”和“他”都指作者本人。在一行诗
中变换人称，是阿拉伯诗歌的一个特点。上文“在你身边我们高谈阔论
／只有你的回声把这话语传播 我的话语是柔情和蜜意／她的言谈是琴
瑟和弦歌”亦如此，“你”和“她”均指森林。
--------------------------------------------------------------------------------
尼罗河谷的春天
致小说家霍金①
三月到了，来吧朋友们
欢呼春天——精灵的花园
同杯共盏的酒友聚集在它的旗下
快在它的广场铺开盛筵的地毯！
醇酒已经备好，快倒上一杯
纯正的美酒并非总有机会斟满
坐下吧，在盛开的鲜花芳草上
鼓掌吧，为琴弦和杯盏的合欢
友好地与斟满酒的人相处吧，陪伴着
尊贵的客人，他们如晨星般灿烂
温和文雅，有如国王的酒友
他们豪爽慷慨，风度翩翩
把你的晨酒当作娇女吧
她的父母是葡萄和苹果园
尽管酒坛零落，只要她嫣然一笑
这里就充盈着香气和旃檀
她肆意泛滥，一旦记起自己的高贵身份
便向醉者恩赐清醒的珠宝项链
法老王把她珍藏，留待胜利之日
充当向法塔哈神的供献
歌会上歌手如林
小鸟隐身在大树后边
他在弦上放歌，引得
翠鸟在枝头鸣声妙曼
雪白小帽，乌黑长衫
她们用项圈和晨光装扮
她们在枝叶上轻吟悄唱
像复活节之晨的修女一般
在长椅与讲坛间款款徐行
在那绿草如茵的广阔神殿
＊ ＊ ＊
草木之王，每块土地都是他的行宫
你在婚礼和喜宴才得以一见他的容颜
他的旗帜展开，殷红
纯白，在高丘上一耀一闪
丛林为迎迓他而披上盛装
在他的羽翼下尽情撒欢
以水仙的明眸遮盖屋舍
时而、时而有菊花的丹唇装点
紫罗兰面对他的威仪低下头
清风的芬芳飘在她们的华冠
玫瑰在丛深之处绽放
枝枝并蒂把法塔哈神颂赞
她是园中行列的先锋，一枝独秀
比百花多具一副尖刺、刀箭
微风掠过她的两腮吹来
如柔唇拂过俊俏的脸盘
死神在夜间蹂躏清晨之手
织出她的美貌与风采
她的凋残和每个谢世者都在提醒你
生命就是朝出暮归，去去来来
洁白的长寿花挂在枝头
宛如长矛杆头镶饰的珍珠串串
茉莉花的柔顺和纯净
仿佛是花园宽厚的襟怀
透过枝杈的间隙光闪熠熠
如同黎明时分晨曦的隐现
石榴花是泼在叶子上的鲜血
像屠夫的印章刻下深红的字迹斑斑
哀怨的紫罗兰恍若丧子的妇人
怯懦、善良地面临命运的摧残
在指甲花上满是柔情和忧愁
就像诗人在痛苦中的思绪万千
柏树披着宽大的黑纱，露出
腿脚，像活泼的少女姿影曼倩
枣椰树亭亭玉立，全身披挂
它用腰带和彩条梳妆打扮
像法老王的女儿们观赏仪仗队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斜倚羽扇
你看，天空有如一座大理石墙
错落有致地布置着绝妙的画面
天上的云彩像鸵鸟，丰满的，
悠闲俯卧；另一群，振翼盘旋
太阳比新娘还要娇艳
新婚之日她的面纱金光灿灿
河谷的流水仿佛溢自
水银和剑锋的光闪
白天的阳光投向水中
浮游的睡莲佩上了光环
散射的微光在莲叶间骄傲
就像珠宝在掌心自豪坦然
小溪像村姑娘在啜泣
呻吟哽咽令悲者心酸
她们哀哀倾吐相思之恋
嘤嘤涕泣，泪水潸潸
每条袒露胸怀的溪流都会口渴
清水在她腹中，立时就干
她孱弱时就垂泪，疾行时便欢笑
如同骆驼时而生气蓬勃，时而气息奄奄
她在锁链之间奔走，她的邻居
是盲目之牛，在沉重的轭下蹒跚
＊ ＊ ＊
我凭借对美好春天的追忆
把青春时欢乐的往事缅怀
难道它只是百花中的一朵
死亡匆匆把她无辜摧残？
＊ ＊ ＊
霍金：埃及是一部鸿篇巨制的小说
永远不会结束在作家的笔端
从纸草书到《旧约诗篇》
《摩西五经》、《古兰经》、《圣经》
从美那王、冈比西到亚历山大
从恺撒大帝到光荣的萨拉丁
森森万象、悠悠岁月都是宝藏
唤起你的灵感吧，让它把钥匙带来
这块国土，你正置身于它的地平线
那里群星闪耀，灯火璀璨
郭黎译
①霍金(1860-1937)，英国牧师，小说家。他曾周游埃及、巴勒斯坦、
叙利亚、土耳其和希腊等国。他的五十余部小说中不少都是以这些国家
为背景创作的。
选自《阿拉伯现代诗选》，湖南文艺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