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 罗伯特·勃朗宁 Robert Browning  英国   (1812~1889)
诗选 anthology
Shorter Poe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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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诗歌 outland poetry
诗选

罗伯特·勃朗宁


  我的前公爵夫人
  
  (斐拉拉)
  
  
  墙上的这幅面是我的前公爵夫人,
  看起来就像她活着一样。如今,
  我称它为奇迹:潘道夫师的手笔
  经一日忙碌,从此她就在此站立。
  你愿坐下看看她吗?我有意提起
  潘道夫,因为外来的生客(例如你)
  凡是见了画中描绘的面容、
  那真挚的眼神的深邃和热情,
  没有一个不转向我(因为除我外
  再没有别人把画上的帘幕拉开),
  似乎想问我可是又不大敢问;
  是从哪儿来的——这样的眼神?
  你并非第一个人回头这样问我。
  先生,不仅仅是她丈夫的在座
  使公爵夫人面带欢容,可能
  潘道夫偶然说过:“夫人的披风
  盖住她的手腕太多,”或者说:
  “隐约的红晕向颈部渐渐隐没,
  这绝非任何颜料所能复制。”
  这种无聊话,却被她当成好意,
  也足以唤起她的欢心。她那颗心——
  怎么说好呢?——要取悦容易得很,
  也太易感动。她看到什么都喜欢,
  而她的目光又偏爱到处观看。
  先生,她对什么都一样!她胸口上
  佩戴的我的赠品,或落日的余光;
  过分殷勤的傻子在园中攀折
  给她的一枝樱桃,或她骑着
  绕行花圃的白骡——所有这一切
  都会使她同样地赞羡不绝,
  或至少泛起红晕。她感激人.好的!
  但她的感激(我说不上怎么搞的)
  仿佛把我赐她的九百年的门第
  与任何人的赠品并列。谁愿意
  屈尊去谴责这种轻浮举止?即使
  你有口才(我却没有)能把你的意志
  给这样的人儿充分说明:“你这点
  或那点令我讨厌。这儿你差得远,
  而那儿你超越了界限。”即使她肯听
  你这样训诫她而毫不争论,
  毫不为自己辩解,——我也觉得
  这会有失身份,所以我选择
  绝不屈尊。哦,先生,她总是在微笑,
  每逢我走过;但是谁人走过得不到
  同样慷慨的微笑?发展至此,
  我下了令:于是一切微笑都从此制止。
  她站在那儿,像活着一样。请你起身
  客人们在楼下等。我再重复一声:
  你的主人——伯爵先生闻名的大方
  足以充分保证:我对嫁妆
  提出任何合理要求都不会遭拒绝;
  当然.如我开头声明的,他美貌的小姐
  才是我追求的目标。别客气,让咱们
  一同下楼吧。但请看这海神尼普顿
  在驯服海马,这是件珍贵的收藏,
  是克劳斯为我特制的青铜铸像。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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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普拉西德教堂的主教吩咐后事
  
  (罗马,15———年)
  
  
  虚空何,传送者说,凡事皆虚空!
  围到我床边来;安塞姆你躲什么?
  外甥们,儿子们……上帝呀,我可不知情!
  她呀,谁不想要她做你们的母亲,
  甘道夫老家伙妒忌我,她是那样美!
  事情早已定局,她呢,也死了,
  死去很久了,从那时我就是主教。
  我们像她一样,也终有一死,
  你们也该悟到:浮生若梦啊!
  人生是怎么回事?当我躺着,
  在这华丽的卧室,奄奄待毙,
  在一片死寂的漫漫长夜,我问: 、
  “我是死,是活?”似乎一切宁静。
  圣普拉西德教堂祈求的是宁静啊。
  好了,说说我的坟地吧。为了它,
  我曾连撕带咬地争夺,要知道
  甘道夫老家伙骗了我,尽管我当心:
  他占了南面,使他的臭尸增光,
  愿上帝诅咒!——死了还伸一只手!
  不过我的坟地也不算太窄,
  从那儿可以望到教堂的讲坛,
  也能看到些唱诗班的座位,
  向上望,直到天使居住的穹顶
  准有一线阳光在悄悄移动;
  我要在那儿睡进玄武石棺,
  在我的华盖下得到安息,而周围
  还要有九根石柱,两两成对.
  第九根在脚后——安塞姆站的地方,——
  全要用桃花大理石,名贵,红艳,
  如同新斟的葡萄酒浓洌的酒浆。
  ——甘道夫老家伙的洋葱石算老几?
  让我能从坟里看到他!真桃花,
  毫无裂缝的,我才配得此奖赏!
  围拢点;我的教堂那次失火——
  怎么样?虽有损失救出的可不少!
  孩子们,你们不愿伤我的心吧?
  去挖葡萄园里,榨油机旁,
  轻轻洒点水把土浇透,如果
  你们找到……上帝呀,我可不知情
  在松松的无花果烂叶堆里,
  在装橄榄的篓子里,紧紧捆着
  一大块(啊,上帝呀)天青琉璃石,
  大得像犹大人头从颈部割断,
  青得像圣母胸口淡青的脉管……
  孩子们,我把遗产全给了你们,
  漂亮的郊区别墅,还带有浴室,
  所以,把那块青石放在我膝间,
  就像你们在华丽的耶稣会教堂
  所拜的上帝像手里捧的圆球,
  让甘道夫看见把肺都气炸!
  我们的岁月像梭子一样飞行,
  人走向坟墓,如今他在何处?
  我刚才说用玄武石棺吗,孩子们?
  不!我的意思是黑大理石!否则
  怎能与下面的花边相得而益彰?
  浮雕用青铜的,你们答应过我,
  要雕牧神和水仙女,你们晓得的,
  穿插些祭司座、酒神杖、瓶瓮之属
  再雕出救主耶稣在山上传道,
  圣普拉西德头戴光圈,一个牧神
  正要扯光仙女最后的衣衫,
  还有摩西和十诫……但我知道:
  你们不听我!他们对你耳语什么,
  我的心肝安塞姆?哦,你们打算
  把我的别墅败个精光,而叫我
  在埋乞丐的烂石灰堆下窒息,
  让甘道夫从他的坟头窃笑?
  不,孩子们,你们是爱我的,——那么,
  全部用碧玉!你们要向我发誓,
  免得我为留下了浴室而遗憾!
  整块的、纯绿的,就像阿月浑子果,
  世界上碧玉有的是.只要去找,——
  圣普拉西德是听信我的,我求她
  赐你们骏马、古老的希腊手稿、
  和四肢如大理石般滑润的情妇
  ——不过你们得把我的碑文刻对:
  精选的拉丁文,西塞罗的风格,
  不能像甘道夫的第二行那么俗,
  古雅文风吗?他可不够资格!
  那时节我将恬然地安卧千年,
  听着做弥撒的神圣的嗡嗡,
  看见成天制出并分吃上帝,
  感到烛火在燃烧,稳而不颤,
  闻到浓烈的香烟,熏人昏眩!
  如今当我躺在死寂的夜里,
  盛装正寝,慢慢地奄奄待毙,
  我交叠双手,仿佛握着权杖,
  伸直双脚,仿佛一尊石像,
  让我的被单像棺布般下垂,
  形成雕塑作品的巨大褶皱,
  当那边烛光渐熄,奇怪的念头
  开始生长,耳朵里嗡嗡作声,
  想起我这辈子以前的前生
  和此生,教皇、红衣主教和种父
  还有圣普拉西德在山上传道,
  想起你们苗条而苍白的母亲
  和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新出土的鲜明的玛瑙古瓮
  和大理石的古文,纯粹的拉丁,——
  哈哈,那老兄刻着“名若泰斗”?
  这岂是古雅?至多是二流的文品?
  我的朝圣旅程不幸而短促。
  全部琉璃玉,孩子们!否则我把别墅
  全送给教皇!你们剔再啃我的心,
  你们的眼睛像四脚蛇的那么尖,
  却使我想起你母亲眼晴的闪光
  也许你们肯增添我寒酸的花边, .
  联结它贫瘠的花纹,在我的瓶中
  装满葡萄,外加面具和胸像柱,
  你们在祭司座上再拴只猞猁狲,
  它蹦跳挣扎,把酒神杖摔倒——
  这样的雕花才能使我满足。
  我将躺在上面,直到我要问:
  “我是死,是活?”算了,离开我,罢了!
  你们的志忘恩负义刺伤了我,
  致我于死——上帝呀,你们巴不得!
  石料!碎砂石!湿漉漉地滴水,
  仿佛是棺中的尸体冒出了液汁——
  还说什么炫耀世界的琉璃玉!
  走吧!求求你们。少点几支烛,
  但要排成排;走时转过背,对,
  就像助祭们离开祭坛那样,
  把我独自留在我的教堂——
  这祈求宁静的教堂,让我空闲时
  瞧瞧甘道夫从他的洋葱石棺里
  是不是斜眼瞅我——一因为毕竟
  老家伙仍然妒忌我,她是那样美!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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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郊情侣
  
  
  不知你今天是否也感到
  我所感到的心情,——当我们
  在此罗马的五月的清早
  携手同坐在春草碧茵,
  神游这辽阔的荒郊?
  
  而我呢,我触及了一缕游思,
  它老是让我徒劳地追求,
  (就像蜘蛛抛出的游丝
  横在路上把我们挑逗,)
  诗刚捉到它,转瞬又丢失!
  
  帮我捕捉它吧!起初它
  从长在古墓砖缝里的
  那株发黄结籽的茴香出发,
  而对面那丛杂草蒺藜
  接过了飘浮的柔网轻纱,
  
  这儿,生命是如此悠久辽阔,
  上演着如此神奇的活剧,
  花儿的形象如此原始而赤裸,
  大自然是如此随心之所欲,
  而上天只在高塔上看着!
  
  你呢,你怎么说,我的爱人?
  让我们别为灵魂而害羞,
  正如大地赤裸着面向天空!
  难道说,决定爱与否,
  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我但愿你就是我的一切,
  而你却只是你,毫不更多。
  既非奴隶又非自由者.
  既不属于你又不属于我!
  错在哪里?何处是缺陷的症结?
  
  我但愿能接受你的意愿,
  用你的眼睛看,让我的心
  永远跳动在你的心边,
  愿在你的心泉尽情地饮,
  把命运融合为一,不管是苦是甜。
  
  不。我仰慕、我紧密地接触你
  然后就让开。我吻你的脸,
  捕捉你心灵的热气,我摘取
  玫瑰花,爱它胜过一切语言
  于是美好的一分钟已逝去。
  
  为什么我离那一分钟
  已这样远?难道我不得不
  被一阵阵轻风吹送,
  像蓟花绒球般飘飏四处,
  没有一颗友爱的星可以依从?
  
  看来我似乎马上就要领悟!
  可是,丝在何处?它又已飞去!
  老是捉弄人!只是光已辨出——
  无限的情,与一颗渴求着的
  有限的心的痛苦。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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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的恋人
  
  
  那么,一切都过去了。难道实情的滋味
  真有预想的那么难咽?
  听,麻雀在你家村居的屋檐周围
  唧唧喳喳地道着晚安。
  
  今天我发现葡萄藤上的芽苞
  毛茸茸地,鼓了起来;
  再一天时光就会把嫩叶催开,瞧;
  暗红正浙渐转为灰白。
  
  最亲爱的。明天我们能否照样相遇?
  我能否仍旧握住你的手?
  “仅仅是朋友,”好吧,我失去的许多东西,
  最一般的朋友倒还能保留:
  
  你乌黑澄澈的眼睛每一次闪烁
  我都永远铭刻在心;
  我心底也永远保留着你说
  “愿白雪花回来”的声音!
  
  但是,我将只说一般朋友的语言,
  或许再稍微强烈一丝;
  我握你的手,将只握礼节允许的时间
  或许再稍微长一霎时!
  
  (飞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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