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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辛未,指宋高宗紹興二十一年(1151)。慶符,指當時的愛國志士張伯麟,慶符為其字。時秦檜等投降派把持朝政,嚮金國屈膝稱臣,簽訂“和議”,排擠、陷害愛國志士,在臨安過起了“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苟安生活。慶符憤而在齋壁上題雲:“夫差,而志勾踐之殺而父乎?”元夕,慶符過中貴人白諤門,見張燈盛況,取筆題字,如齋壁所云。秦檜聞之,下慶符於獄,捶楚無全膚,後流放吉陽軍(今廣東崖縣)。鬍銓為“中興名臣”,曾不惜冒生命危險與秦檜作過拚死鬥爭。早在紹興八年(1138),宋金和議即將簽訂之前,鬍銓就曾冒死上奏,極言嚮金人稱臣之不可行,並請斬王倫、秦檜、孫近三個姦臣之頭以謝天下,“不然,臣寧有赴東海而死,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辭意激切,聲振中外,連金人都“募其書千金,三日得之,君臣奪氣”(楊萬裏《鬍忠簡公文集序》)。他立即遭到投降派的陷害、打擊,紹興十二年(1142)除名新州編管;十八年(1148)移吉陽軍。該詞即寫於吉陽。
詞作開首二句:“百年強半,高秋猶在天南畔。”詞人這一年四十九歲,故曰“百年強半”,被排擠出朝廷,羈留南方達十三年之久,故曰“猶在天南畔。”秋高氣爽,臨軒賞月,把酒觀菊,本當是很愜意、快活時節,但卻被拋置在天之涯海之角。更何況,姦賊當道,金甌殘缺,匹夫之責,時常縈繞心懷。一個“猶”字,凝聚了詞人多少的感慨與憂憤。“高秋”,謂秋高氣爽之時,謝眺《奉和隨王殿下》詩有:“高秋夜方靜,神居肅且深”句。“幽懷已被黃花亂。更恨銀蟾,故嚮愁人滿。“幽懷”,指鬱結於心中的愁悶情懷。毫無疑問,這是指自己無法鋤姦復國的激憤煩亂心情。這句本意是因“幽懷”而無心賞觀菊花,但字面上卻說是因觀花而致幽懷亂,似句意不順,這實是一種婉轉麯達的表現手法,後二句亦是如此寫法。詞人愁緒滿懷,偏又逢皓月圓滿,便把一腔的怨情嚮“銀蟾”傾瀉而去。這與上句的“無理”,更深一個層次地表現了詞人的愁緒。如“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唐·金昌緒),辛棄疾的“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祝英臺近》)等。這都是一種看似無理,實則含有更深的理在的埋怨。
下片詞人轉而抒寫自己藉酒茶解愁的情形。“招呼詩酒顛狂伴,羽觴到手判 無算。浩歌箕踞巾聊岸。”這裏的“伴”,當指那些不畏權姦,主張抗金,遭到迫害,有志而不得伸的志同道和之友,當然也包括詞題中的張伯麟。這幾句詞人用白描手法極寫飲酒之狂態。“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他仍衹好藉酒來忘卻心中的憂憤與不平。“羽觴”,指酒器,其狀如雀鳥,左右形如兩翼。他們喝了無數杯的酒,不僅放聲高歌,還一掃文雅之態,箕踞而坐,並把頭巾推嚮後腦露出前額。這是他們“顛狂”的具體寫照。“箕踞”,形容兩足前伸,以手據膝,如箕狀,古時為傲慢不敬之容。這種放浪形骸的顛狂之態,實是內心憂愁極深的外在表現。末二句“酒欲醒時,興在盧仝盌。”酒醒思茶,亦如飲酒一般,以澆胸中之塊壘。“盧仝盌”,“盌”,同碗、椀,典出唐代詩人盧仝,盧仝號玉川子,善詩,亦喜飲茶。曾賦詩盛贊茶之妙用:“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捲。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嚮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走筆謝孟議寄新茶》)。這裏用此典,詞意是承前一貫而下,亦即盧仝詩中的“破孤悶”、散盡“生平不平事。”
全詞抒情由隱而顯,層層遞進;或麯折傳達,或正面抒寫,刻畫了一個身雖遭貶,卻能不屈不撓、豪氣不除的愛國詩人形象。(文潛少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