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艾伦·金斯伯格 Allen Ginsberg  美国   (1926~1997)
詩選 anthology
我領悟了海,我領悟了音樂,我想跳舞
嚎叫 HOWL
美國 America
死亡與榮譽 Death & Fame
多首一頁
外國詩歌 outland poetry
死亡與榮譽
Death & Fame

艾伦·金斯伯格


當我死後,
 
我不在乎我的屍體如何被處置,
 
把骨灰拋嚮天空,一部分扔嚮東河,
 
把骨灰甕埋在新澤西州伊麗莎伯布萊猶太人墓地。
 
不過,我希望舉行一次盛大的葬禮
 
在聖帕特裏剋教堂,聖馬剋教堂,以及曼哈頓最大的猶太教堂,
 
出席者首先是我的傢人,我哥哥,侄子外甥,96歲高齡的繼母埃迪絲精力仍充沛,
 
還有亨妮姨媽,從紐瓦剋趕來
 
還有喬依醫生,堂弟朱迪,哥哥尤金,他一隻耳聾,一隻眼失明。
 
嫂子布隆德康尼,還有五個侄子,繼母方面的兄弟姐妹以及他們的孫兒女,
 
我的伴侶彼得奧洛夫斯基,管傢人羅森塔爾以及赫爾,比爾莫金
 
然後,是我的宗師金剛大師宗喀巴的靈魂,格勒剋活佛,薩康雍法師
 
某喇嘛的緊急悼念信,他正巧來美國訪問,還有薩齊擔南塔斯瓦米
 
希瓦南塔,德霍拉哈瓦巴巴,喀瑪巴十六世,降魔法師katagivi以及鈴木羅什的幻影
 
貝剋,華倫,戴多路裏,翁,已經老邁,白發蒼蒼的卡普洛羅希以及圓徹喇嘛,
 
當然最重要的有我半世紀以來所有熱愛過的人,
 
數十個,上百,也許還要更多,那些老夥計們頭已經光禿,而滿頭濃發
 
的年輕人不久前還在床上赤裸相遇,這麽多人相互聚會真不勝驚異,口若懸河,
 
親切無拘無束,勾起無限回憶,
 
“他教我冥思,這不,我現在可是一個老資格閉門一千天的冥思者……”
 
“我總愛在地鐵站臺上彈奏樂器,我很直率愛他他也愛我。”
 
“我們躺在一起蓋着被聊天,讀我的詩,擁抱親吻。”
 
“我常常穿着內衣上了他的床,次日早晨我的內衣褲全都扔在地板上。”
 
“我們整夜談論着剋魯亞剋和卡塞迪,不睡覺坐在他的大床上像佛陀。”
 
“他似乎需要更多的愛,真慚愧沒能使他快活。”
 
“我以前從沒有單獨同誰在床上赤裸,他真可愛我的肚子震顫不已當他的手指在我的乳頭上撫摸……”
 
“我什麽也不想衹是躺下閉着眼任憑他的嘴唇和手指沿伸滑嚮我的胸脯聽憑他隨心所欲。”
 
瞧,就是這樣一些閑聊交織着1948年的愛,尼爾卡塞迪的亡魂
 
與1997年年輕的肌膚與激情,
 
於是隨之而來的是驚訝“你們也這麽幹過,可我認為你們挺正常的,”
 
“我倒是,可金斯伯格卻是例外,他總有理由來令我開心,”
 
“我不記得我是否算是個真格的男同性戀者,儘管可怪或可笑,我
 
衹感到他溫柔深情的吻仍在我的頭頂停留……
 
在我的前額,脖子、胸膛和太陽神經上,腹中部,用他的舌頭從後舔我。”
 
“我喜歡他朗讀,可在我身後,我常常聽見時間帶翼的輕車緊緊追來時的神態,
 
頭靠着頭,雙目相視,倚在枕頭……”
 
在這衆多的夥伴中跚跚來遲的是一個英俊年輕的小夥兒,
 
“十七歲時,我選修他的詩歌課,總愛找些緣由跑上他居住的沒有電梯的公寓大樓,
 
挑逗沒有興致的我,讓我再去,後來我回了傢,從此再也沒見過他,也沒了那心思………
 
“他總是力不從心,可他喜歡我,…‘一個可愛的老頭,…‘他總讓我最先衝動興奮。”
 
參加追悼儀式的公衆最出乎意料而且誇誇其談的莫過於這些往事……
 
悼念者還有詩人和音樂傢大學生樂隊老資格的搖滾明星,
 
披頭士,吉它演奏者多午來始終不渝,男同性戀者,古典音樂指揮,默默無聞的流行爵士樂
 
作麯傢,身上散發着怪味的號手,吹奏低音樂器和法國小號的黑人精英,民歌手,
 
小提琴手,伴隨着手鼓、口琴曼陀林,自動竪琴,袖珍口哨以及玩具小笛中發出的樂聲,
 
當然,也還會有藝術傢,意大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作傢,六十年代曾到過神秘印度求學
 
後期野獸派畫傢詩人,古典作品繪製者麻塞諸塞州超現實頑童派還有來自歐洲大陸
 
的夫人兒童。從邊遠各地趕來的窮愁潦倒的素描畫油畫水彩石粉畫傢。
 
最後還有高級中學教師,生性孤寂的愛爾蘭圖書管理員,考究優雅的藏書傢,
 
參加性解放運動的群衆,不,豈止群衆,簡直就是一支大軍,女士們的性別難以區分
 
“我見過他十數次,可他一直沒能記住我的名字,不管怎麽樣,我喜歡他,他是個真正的藝術傢。”
 
“絶經期間我精神不振,是他詩歌的幽默感拯救了我沒在醫院自殺。”
 
“他真有魅力,才華橫溢而且彬彬有禮,在布達佩斯我的居室作客一周,還親自在洗滌槽裏清洗餐具。”
 
啊,到場的還會有衆多讀者,“《嚎叫》改變了我在伊利諾州利伯蒂維爾城的生活。”
 
“我最先在蒙特剋萊爾州立師範學院聽他朗誦詩,從此也立志要成為詩人”
 
“他使我恍然大悟,我在汽車修理廠幹活時便開始熱衷於滾石音樂,在堪薩斯城演唱過我
 
寫作的歌麯。”
 
“《卡第緒》使我為我自己以及在內華達城的父親而哭泣。”
 
“我妹妹1982年在波士頓去世時是《父親之死》這首詩給予我安慰。”
 
“我在一傢新聞雜志上讀到他的文章,豁然開朗明白了某些人的處境同我一樣。”
 
甚至還來了一些詩人歌手雖又聾又啞可他們用手勢代替詩歌語言歌唱。
 
也來了新聞記者,編輯部秘書,經紀人,攝影迷,搖滾樂批評傢,有教養的勞工,
 
文化歷史學家也來參加這有歷史的葬禮充當見證人
 
還有超級詩歌迷,自以為是的詩人,上了年紀當年的“垮掉”分子和曾免費搭車的人,
 
熱衷於搜集手稿親筆簽名的人,不惜一切手段以圖聲名的自由攝影師,
 
智力不俗站在那兒呆呆地觀看的人
 
每個人都已明白他們已成為“歷史”的一部分,除了被悼念者,
 
可這正發生的一切我真是一無所知,儘管我仍活在這人世。
 


1997年2月22日



    譯者: 文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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