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腰的山地人走過黑發橋
海風吹亂他長長的黑發
黑色的閃爍
如蝙蝠竄入黃昏
黑發的山地人歸去
白頭的鷺鷥,滿天飛翔
一片純白的羽毛落下
我的一莖白發
落入古銅色的鏡中
而黃昏是橋上的理發匠
以火焰燒我的青絲
我的一莖白發
溶入古銅色的鏡中
而我獨行
於山與海之間的無人之境
港在山外
春天係在黑發的林裏
當蝙蝠目盲的時刻
黎明的海就飄動着
載滿愛情的船舶 大海中的落日
悲壯得像英雄的感嘆
一顆心追過去
嚮遙遠的天邊
黑夜的海風
颳起了黃沙
在蒼茫的夜裏
一個健偉的靈魂
跨上了時間的駿馬 我嚮海洋說:我懷念你
海洋應我
以柔和的潮聲
我想森林說:我懷念你
森林回我
以悅耳的鳥鳴
我嚮星空說:我懷念你
星空應我
以靜夜的幽聲
我嚮山𠔌說:我懷念你
山𠔌回我
以溪水的淙鳴
我嚮你傾吐思念
你如石像
沉默不應
如果沉默是你的悲抑
你知道這悲抑
最傷我心 感謝上帝呀,畫出來這樣的圖畫,
在這寂寞的路旁,畫上了我們兩個;
雪花兒是夢一樣地繽紛,
中間更添上一道僵凍的小河。
我懷裏是灰色的、歲暮的感傷,
你面上卻浮蕩着緋色的春光——
我暗自思量啊,如果畫圖中也有聲音
我心裏一定要迸出來:“親愛的姑娘!”
你是深深地懂得我的深意,
你卻淡淡地沒有一言半語;
一任遠遠近近的有情無情,
都無主地飄蓬的風裏雪裏。
最後我再也忍不住這樣的靜默,
用我心裏惟一的聲音把畫圖撕破。
雪花兒還是夢一樣的迷朦,
在迷朦中再也分不清楚你我。 夜,夢一樣的遼闊,夢一樣的輕柔
夢,夜一樣的甘美,夜一樣的迷茫
我不知道,是在夢中,還是在夜裏
走嚮一個陌生的地方,殷殷地尋訪
雨底街,是夜的點彩
霧裏的樹,是夜的印象
穿過未來派色彩的圖案
溶入一幅古老而單調的水墨畫裏
無數發光的窗瞪著我,老遠的
像藏匿在林中野貓的眼睛在閃爍
發著油光的石子路是鰐魚的脊梁
我是驀然的從鰐魚的脊梁上走來
圍墻裏的花園是一個深邃的畫苑
我茫然探索,深入又深入
在一個陌生的小門前停了足步
像是來過,因為我確知你曾在這裏等我 即使地球和月亮
有着不可衡量的距離
而地球能夠親睹月亮的光輝
他們有無數定期的約會
兩岸的山峰,終日凝望
他們雖曾面對長河嘆息
而有時也在空間露出會心的微笑
他們似滿足於永恆的遙遠相對
我的夢想最綺麗
而我的現實最寂寞
是你,把它劃開一個距離
失卻了永恆的聯繫
假如,我有五千魔指
我將世界縮成一個地球儀
我尋你,如尋巴黎和倫敦
在一回轉動中,就能尋着你 域外的風景展示於
城市之外、陸地之外、海洋之外、
虹之外、雲之外、青空之外
人們的視覺之外
超Vision和Vision
域外人的Vision
域外的人是一款步者
他來自域內
卻常款步於地平綫上
雖然那裏無一株樹、一匹草
而他總愛欣賞域外的風景 野花在畫廊的窗外接着粉白的頭
秋隨落葉落下一麯輓歌
追思夏日殘酷的午時
月球如一把黑團扇遮盡了太陽的光燦
而你此時亦隱沒於畫廊裏黑色的帷幕
火柴的黃焰,染黃了黑暗
燒盡了生命,亦不見你的回光
你的未完成的半身像
毀於幽暗中錯誤的筆觸
摩娜麗莎的微笑,我沒有留着
留着了滿廊的神秘
維娜斯的胴體仍然放射光華
貝多芬的死面,有死不去的苦惱
海倫噙着淚水回希臘去了
我不曾死於斯巴達土的利劍下
被赦免的留着
服永恆的苫役
在面廊裏,無論我臥着,蹲着,立着
心神分裂過的軀體
蒼白如一尊古希臘的石像
發怒而目盲 吹簫者木立酒肆中
他臉上纍集着太平洋上落日的餘暉
而眼睛卻儲藏着黑森森的陰暗
神情是凝定而冷肅
他欲自長長的管中吹出
山地的橙花香
他有弄蛇者的姿態
尺八是一蛇窟
七頭小小的蛇潛出
自玲嚨的孔中
纏繞在他的指間
昂着頭,饑餓的呻吟
是饑餓的呻吟,亦是悠然的吟哦
悠然的吟哦是為忘懷疲倦
柔軟而圓熟的音調
混合着夜的凄涼與顫慄
是酩酊的時刻
所有的意志都在醉中
吹簫者木立
踩自己從不砷吟的影子於水門汀上
象一顆釘,把自己釘牢於十字架上
以七蛇吞噬要吞噬他靈魂的欲望
且欲飲盡酒肆欲埋葬他的喧嘩
他以不茫然的茫然一瞥
從一局棋的開始到另一局棋的終結
所有的飲者鼓動着油膩的舌頭
喧嘩着,如衆卒過河
一個不曾過河的卒子
是喧嘩不能否定的存在
每個夜晚,以不茫然的茫然
嚮嘵嘵不休的誇示勝利的卒子們
吹一闕鎮魂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