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中国 罗门 Luo Men  现代中国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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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詩 Modern Poetry
第九日的底流

罗门


  不安似海的悲多芬伴第九交響樂長眠地下,我在地上張
  目活着,除了這種顫慄性的美,還有什麽能到永恆那裏去。
  
  
    序麯
  
  當托斯卡尼尼的指揮棒
              砍去紊亂
  你是馳車 我是路
  我是路 你是被路追住不放的遠方
  
  樂聖 我的老管傢
  你不在時 廳燈入夜仍暗着
            爐火熄滅 院門深鎖
            世界背光而睡
  
  你步返 踩動唱盤裏不死的年輪
  我便跟隨你成為迴旋的春日
          在那一林一林的泉聲中
  
  於你連年織紡着旋律的小閣樓裏
          一切都有了美好的穿着
  日子笑如拉卡
  我便在你聲音的感光片上
  成為那種可見的回響
  
    一
  
  鑽石針劃出蠃旋塔
  所有的建築物都自目中離去
  蠃旋塔升成天空的支柱
  高遠以無限的藍引領
  渾圓與單純忙於美的造型
  透過琉璃窗 景色流來如酒
  醉入那深沉 我便睡成底流
  在那無邊地靜進去的顫動裏
  衹有這種嘶喊是不發聲的
  而在你音色輝映的塔國裏
  純淨的時間仍被鐘錶的雙手捏住
  萬物回歸自己的本位 仍以可愛的容貌相視
  我的心境美如典雅的織品 置入你的透明
  啞不作聲地似雪景閃動在鼕日的流光裏
  
    二
  
  日子以三月的晴空呼喚
  陽光穿過格子窗響起和音
  凝目定位入明朗的遠景
  寧靜是一種聽得見的回音
  整座藍天坐在教堂的尖頂上
  凡是眼睛都步入那仰視
  方向似孩子們的神色於驚異中集會
  身體涌進禮拜日去換上一件淨衣
  為了以後六天再會弄髒它
  而在你第九號莊穆的圓廳內
  一切結構似光的模式 鐘的模式
      我的安息日是軟軟的海棉墊 綉滿月桂花
      將不快的煩躁似血釘取出
      痛苦便在你纏繞的綳帶下靜息
  
    三
  
  眼睛被被蒼茫射傷
  日子仍回轉成鐘的圓臉
  林園仍用枝葉描繪着季節
  在暗鼕 聖誕紅是舉嚮天國的火把
  人們在一張小卡片上將好的神話保存
  那輛遭雪夜追擊的獵車
  終於碰碎鎮上的燈光 遇見安息日
  窗門似聖經的封面開着
  在你形如教堂的第九號屋裏
  爐火通燃 內容已烤得很暖
  沒有事物再去抄襲河流的急躁
  挂在壁上的鐵環獵槍與拐杖
  都齊以協和的神色參加合唱
  都一同走進那深深的註視
  
    四
  
  常驚遇於走廊的拐角
  似燈的風貌嚮夜 你鎮定我的視度
  兩輛車急急相錯而過
  兩條路便死在一個交點上
  當鼕日的陽光探視着滿園落葉
  我亦被日曆牌上一個死了很久的日期審視
  在昨天與明日的兩扇門嚮兩邊拉開之際
  空闊裏,沒有手臂不急於種種觸及
  “現在”仍以它插花似的姿容去更換人們的激賞
  而不斷的失落也加高了死亡之屋
  以甬道的幽靜去接露臺挨近鬧廳
  以新娘盈目的滿足傾倒在教堂的紅氈上
  你的聲音在第九日是聖瑪麗亞的眼睛
  調度人們靠入的步式
  
    五
  
  穿過歷史的古堡與玄學的天橋
  人是一隻迷失於荒林中的瘦鳥
  沒有緑色來確認那是一棵樹
  睏於迷離的鏡房 終日受光與暗的絞刑
  身體急轉 像浪聲在旋風中
  片刻正對 便如在太陽反射的急潮上碑立
  於靜與動的兩葉封殼之間
  人是被釘在時間之書裏的死蝴蝶
  禁黑暗的激流與整鼕的蒼白於體內
  使鏡房成為光的墳地 色的死牢
  此刻 你必須逃離那些交錯的投影
  去賣掉整個工作的上午與下午
  然後把頭埋在餐盤裏去認出你的神
  而在那一剎間的回響裏 另一隻手已觸及永恆的前額
  
    六
  
  如此盯望 鏡前的死亡貌似默想的田園
  黑暗的方屋裏 終日被看不見的光看守
  簾幕垂下 睫毛垂下
  無際無涯 竟是一可觸及的溫婉之體
  那種神秘常似光綫首次穿過盲睛
  遠景以建築的靜姿而立 以初遇的眼波流註
  以不斷的迷住去使一顆心陷入永久的追隨
  沒有事物會發生悸動 當潮水流過風季
  當焚後的廢墟上 慰藉自合掌間似鳥飛起
  當航程進入第九日 吵鬧的故事退出海的背景
  世界便沉靜如你的凝目
  遠遠地連接住天國的走廊
  在石階上 仰望走嚮莊穆
  在紅氈上 腳步探嚮穩定
  
    七
  
  吊燈俯視靜聽 回音無聲
  喜動似遊步無意踢醒古跡裏的飛雀
  那些影射常透過鏡面方被驚視
  在湖裏撈塔姿 在光中捕日影
  滑過藍色的音波 那條河背離水聲而去
  收割季前後 希望與果物同是一支火柴燃熄的過程
  許多焦慮的頭低垂在時間的斷柱上
  一種刀尖也達不到的劇痛常起自不見血的損傷
  當日子流失如孩子們眼中的斷箏
    一個病患者的雙手分別去抓住藥物與棺木
    一個囚犯目送另一個囚犯釋放出去
  那些默喊 便厚重如整個童年的憶念
    被一個陷入漩渦中的手勢托住
  而“最後”它總是序幕般徐徐落下
  
    八
  
  當緑色自樹頂跌碎 春天是一輛失速的滑車
  在靜止的淵底 衹有落葉是聲音
  在眉端發際 季節帶着驚慌的臉逃亡
  禁一個狩獵季在鼕霧打濕的窗內
  讓一種走動在鋸齒間探出血的屬性
  讓一條河看到自己流不出去的樣子
  歲月深處腸胃仍走成那條路
  走成那從未更變過的方向
  探首車外 流失的距離似紡綫捲入遠景
  汽笛就這樣棄一條飄巾在站上
  讓回頭人在燈下窺見日子華麗的剪裁與縫合
  沒有誰不是雲 在雲底追隨飄姿 追隨靜止
  爬塔人已逐漸感到頂點倒置的冷意
  下樓之後 那扇門便等着你出去
  
    九
  
  我的島 終日被無聲的浪浮雕
  以沒有語文的原始的深情與山的默想
  在明媚的無風季 航程睡在捲發似的摺帆裏
  我的遙望是遠海裏的海 天外的天
  一放目 被看過的都不回首
  驅萬裏車在無路的路上 輪轍埋於雪
  雙手被蒼茫攔回胸前如教堂的門合上
  我的島便靜渡安息日 閑如收割季過後的莊園
  在那面鏡中 再看不見一城喧鬧 一市燈影
  星月都已跑纍 誰的腳能是那輪日
  天地綫是永久永久的啞盲了
  當晚霞的流光 流不回午前的東方
  我的眼睛便昏暗在最後的橫木上
  聽車音走近 車音去遠 車音去遠
  
  1960

貢獻者: 杯中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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