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集
泰戈尔
1 夏天的飛鳥 飛到我的窗前唱歌 又飛去了。
秋天的黃葉 它們沒有什麽可唱 衹嘆息一聲 飛落在那裏。
2 世界對着它的愛人 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
它變小了 小如一首歌 小如回永恆的接吻。
3 是”地”的淚點 使她的微笑保持着青春不謝。
4 廣漠無垠的沙漠熱烈地追求着一葉緑草的愛 但她搖搖頭 笑起來 飛了開去。
5 如果錯過了太陽時你流了淚 那末你也要錯過群星了。
6 跳舞着的流水呀 在你途中的泥沙 要求你的歌聲 你的流動呢 你肯夾跛足的泥沙而俱下麽？
7 她的熱切的臉 如夜雨似的 攪攏着我的夢魂。
8 有一次 我們夢見大傢都地不相識的。我們醒了 卻知道我們原是相親愛的。
9 憂思在我的心裏平靜下去 正如黃昏在寂靜的林中。
10 有些看不見的手指 如懶懶的微颸似的 正在我的心上 奏着潺潺的樂聲
11 ”海水呀 你說的是什麽？”
“是永恆的疑問。”
“天空呀 你回答的話是什麽？”
“是永恆的沉默。”
12 靜靜地聽 我的心呀 聽那”世界”的低語 這是他對你的愛的表示呀。
13 創造的神秘 有如夜間的黑暗 _____是偉大的 而知識的幻影 不過如晨間之霧。
14 不要因為峭璧是高的 而讓你的愛情坐在峭璧上。
15 我今晨坐在窗前 ”世界”如一個過路的人似的 停留了一會 嚮我點點頭又走過去了。
16 這些微颸 是緑葉的簌簌之聲呀;他們在我的心裏 愉悅地微語着。
17 你看不見你的真相 你所看見的 衹是你的影子。
18 我不能選擇那最好的 是那最好的選擇我。
19 那些把燈背在他們背上的人 把他們的影子投到他們前面去。
20 我存在 乃是所謂生命的一個永久的奇跡。
21 ”我們 蕭蕭的樹葉 都有聲響回答那暴風雨 但你是誰呢 那樣地沉默着？”
“我不過是一朵花。”
22 休息之隸屬於工作 正如眼瞼之隸屬於眼睛。
23 人是一個初生的孩子 他的力量 就是成長的力量。
24 上帝希望我們酬答他的 在於他送給我們的花朵 而不在於太陽和土地。
25 光如一個裸體的孩子 快快活活地在緑葉當中遊戲 他不知道人是會藏族欺詐的。
26 啊 美呀 在愛中找你自己吧 不要到你鏡子的諂諛中去找呀。
27 我的心衝激着她的波浪在“世界”的海岸上 蘸着眼淚在上邊寫着她的題記：“我愛你”。
28 “月兒呀 你等候什麽呢？”
“要致敬於我必須給他讓路的太陽。”
29 緑樹長到了我的窗前 仿佛是喑啞的大地發出的渴望的聲音。
30 上帝自己的清晨 在他自己看來也是新奇的。
31 生命因了”世界”的要求 得到了他的資産 因了愛的要求 得到他的價值。
32 幹的河床 並不感謝他的過去。
33 鳥兒願為一朵雲 雲兒願為一隻鳥。
34 瀑布歌道：”我得到自由時便有歌聲了。”
35 我不能說出這心為什麽那樣默默地頽喪着。
那小小的需要 他是永不要求 永不知道 永不記着的。
36 婦人 你在料理傢事的時候 你的手足歌唱着 正如山間的溪水歌唱着在小石中流過。
37 太陽橫過西方的海面時 對着東方 緻他的最後的敬禮。
38 不要因為你自己沒有胃口 而去責備你的食物。
39 你微微笑着 不同我說什麽話 而我覺得 為了這個 我已等待得久了。
40 "世界"在躊躇之心的琴弦上跑過去 奏出憂鬱的樂聲。
41 謝謝上帝 我不是一個權力的輪子 而是被壓在這輪下的活人之一。
42 心是尖銳的 不是寬博的 它執着在每一點上 卻並不活動。
43 日間的工作完了 於是我像一隻拖在海灘上的小船 靜靜地聽着晚潮跳舞的樂聲。
45 我們的生命是天賦的 我們惟有獻出生命 才能得到生命。
46 麻雀看孔雀負擔着它的翎尾 替它擔憂。
47 决不害怕剎那___永恆之聲這樣地唱着。
48 "完全"為了對"不全"的愛 把自己裝飾得美麗。
49 上帝對人說道："我醫治你 所以要傷害你 我愛你 所以要懲罰你。"
50 謝謝火焰給你光明 但是不要忘了那執燈的人 他是堅忍地站在黑暗當中呢。
譯者: 鄭振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