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 佚名 Yi Ming  汉代  
有所思 have one's thoughts
上邪 Heavens
上山采蘼蕪 Climb up mountains Mining millet Wuhu
行行重行行 Trekking Integro Row
青青河畔草 Dense Riverside grass
青青陵上柏 Dense Ling on cypress
今日良宴會 Today fine party
西北有高樓 Northwest have tower
涉江采芙蓉 She Jiang pick hibiscus
明月皎夜光 Bright moon bright noctilucence
冉冉孤生竹 Gradually Orphan bamboo
庭中有奇樹 In the yard Bits and pieces tree
回車駕言邁 Enter Introduction Main drive
迢迢牽牛星 remote Altair
東城高且長 East city High and long
驅車上東門 Drive The East Gate
去者日以疏 Out of sight, out of mind.
生年不滿百 Birth Resent hundred
凜凜歲雲暮 Cold cloud twilight years
孟鼕寒氣至 First month of winter Chilliness extremely
客從遠方來 customer come over
明月何皎皎 Bright moon what The shining
多首一頁
古詩 ancient style poetry
東城高且長

佚名


  東城高且長,逶迤自相屬。
  回風動地起,秋草萋已緑
  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
  晨風懷苦心,蟋蟀傷局促。
  蕩滌放情志,何為自結束?
  燕趙多佳人,美者顔如玉。
  被服羅裳衣,當戶理清麯。
  音響一何悲!弦急知柱促。
  馳情整中帶,瀋吟聊躑躅。
  思為雙飛燕,銜泥巢君屋。

【賞析】   處在苦悶的時代,而又悟到了“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的生命哲理,其苦悶就尤其深切。苦悶而無法擺脫,便往往轉嚮它的對立一極--蕩情行樂。本詩所抒寫的,就正是這種由苦悶所觸發的滔蕩之思。
   詩人大約是獨自一人,徘徊在洛陽的東城門外。高高的城墻,從眼前“逶迤”(綿長貌)而去,在鱗次櫛比的樓宇、房捨外繞過一圈,又回到原處、自相連接--這景象不正如周而復始的苦悶生活一樣,單調而又乏味麽?四野茫茫,轉眼又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的秋風,在大地上激蕩而起,使往昔蔥緑的草野,霎時變得凄凄蒼蒼。這開篇四句,顯然不僅描述着詩人目擊的景象,其中還隱隱透露着詩人內心的痛苦騷動。生活竟如此重複、單調變化的衹有匆匆逝去的無情時光。想到人的生命,就如這風中的緑草一般,繁茂的春夏一過,便又步入凄凄的衰秋,詩人能不驚心而呼:“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眼前的凄凄秋景,正這樣引發出詩人對時光速逝的震竦之感。在悵然扔失意的心境中,就是聽那天地間的鳥囀蟲鳴,似乎也多一重苦悶難伸的韻調:“晨風懷苦心,蟋蟀傷局促。”“晨風”即“鷂鳥”,“局促”有緊迫、窘睏之意。鷂鳥在風中苦澀地啼叫,蟋蟀也因寒秋降臨、生命窘急而傷心哀鳴。不但是人生,自然界的一切生命,不都受到了時光流駛的遲暮之悲?這一切似乎都從相反方面,加強着詩人對人生的一種思索和意念:與其處處自我約束,等到遲暮之際再悲鳴哀嘆,何不早些滌除煩憂、放開情懷,去尋求生活的樂趣呢--這就是突發於詩中的浩然問嘆:“蕩滌放情志,何為自結束”?
   以上為全詩之第一節。讀者可以看到,在此節中盤旋往復的,其實衹有一個意念,即“蕩滌放情”之思。這種思緒,原本來自於詩人自身生活中的苦悶,與所見景象並無關涉。但詩人卻將它移之於外物,從衰颯悲涼的秋景中寫來。便令人感到,從“高且長”的東城,到凄凄變衰的秋草,以至於鷂鳥、蟋蟀,似乎都成了苦悶人生的某種象徵,似乎都在用同一個聲調哀嘆:“何為自結束”、“何為自結束”!這就是審美心理上的“移情”效果。這種貫註於外物、又為外物所烘托而強化的情感抒寫,較之於直抒其懷,無疑具有更蓬勃的蔥蘢的感染力。自“燕趙多佳人”以下,即上承“蕩情”之意,抒寫詩人的行樂之境。--當“何為自結束”的疑慮一經解除,詩人那久抑心底的聲色之欲便勃然而興。此刻,身在“東城”外的詩人,竟做了一個極美妙的“燕趙佳人”夢:他恍惚間在衆多粉黛叢中,得遇了一位“顔如玉”的佳人;而且奇特的是,一轉眼,這佳從便“羅裳”飄拂、儀態雍容地端坐在詩人傢中,分明正錚錚地習練着靖商之麯。大約是因為琴瑟之柱調得太緊促,那琴間竟似驟雨急風,聽來分外悲惋動人--讀者自然明白,這情景雖然描述得煞在介事,實際上不過是詩人那“蕩情”之思所幻化的虛境而已。所以畫面飄忽、轉換也快,呈現出一種夢寐般的恍惚感。
   最妙的是接着兩句:“馳情整中帶,瀋吟聊躑躅(且前且退貌)”。“中帶”,一本作“巾帶”。這兩句寫的是誰?照張庚的說法:“凡人心慕其人,而欲動其人之親愛於我,必先自正其容儀……以希感到佳人也”(《古詩十九首解》)。那麽,“馳情”而“整中帶”者,顯然就是詩人了。那當然也有道理(衹與整句不太連貫)。不過,苦將其視為佳人的神態表現,恐怕還更有韻緻些。因為佳人之“當戶”理琴,本來並非孤身一人。此刻在她對面,正目光灼灼註視着她,並為她的容顔、琴音所打動,而為之目凝神移的,還有一位夢想着“蕩滌放情志”的詩人。正如吳淇所說:“曰‘美者’,分明有個人選他(按,即“她”);曰‘知柱促’,分明有個人促他”分明有個人在聽他;“曰‘整中帶’,分明有個人看他;曰‘躑躅’,分明有個人在促他”(《選詩定論》)。“馳情整巾帶”兩句,正是寫佳人在這“選”、“聽”、“看”,“促”之下的反應--多情的佳人面對着詩人的忘形之態,也不覺心旌搖蕩了。但她不免又有些羞澀,有些躊躇,故又是“沉吟”、又是“躑躅”(顯然已捨琴而起),表現出一種“理欲交戰情形”;但內心則“早已傾心於君矣”--這就是前人稱嘆的“‘馳情’二句描寫入神”處。在這種圖畫也“畫不出的捉衣弄影光景”中,佳人終於羞羞答答地吐露了心意:“思為雙飛燕,銜泥巢君屋”。藉飛燕雙雙銜泥巢屋之語,傳達與詩人永結伉儷之諧的深情,真是“結得又超脫、又縹緲,把一萬世才子佳人勾當,俱被他說盡”(朱筠《古詩十九首說》)。
   這就是詩人在“東城高且長”的風物觸發下,所抒寫的“蕩滌放情志”的一幕;或者說,是詩人苦悶之際所做的一個“白日夢”。這“夢”在表面上很“馳情”、很美妙。但若將它放在上文的衰秋、“歲暮”、鳥苦蟲悲的蒼涼之境中觀察,就可知道:那不過是苦悶時代人性備受壓抑一種“失卻的快東與美感的補償(尼采),一種現實中無法“達成”的虛幻的“願望”而已。當詩人從這樣的“白日夢”中醒來的時候,豈不會因苦悶時代所無法擺脫的“局促”和“結束”,而倍覺凄愴和痛苦麽?



【北美枫文集】古詩十九首
貢獻者: 戴玨
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