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 周邦彦 Zhou Bangyan  宋代   (1056~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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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犯 Flowers guilty
花犯
花犯

周邦彦


  粉墻低,梅花照眼,依然舊風味。
  露痕輕綴。疑淨洗鉛華,無限佳麗。
  去年勝賞曾倚。冰盤同宴喜。
  更可惜、雪中高樹,香篝熏素被。
  
  今年對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
  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飛墜。
  相將見、脆丸薦酒,人正在、空江煙浪裏。
  但夢想、一枝瀟灑,黃昏斜照水。

【注釋】 ①花犯:周邦彥創調。
②“冰盤”句:指賞梅飲酒。
③香篝:熏籠。此句喻雪覆蓋梅樹,像白被放在熏籠上一樣。
④翠丸:梅子。

【賞析】   宋人極喜吟詠梅花,如宋初的林逋即以詠梅詩能攝取梅的風神而傳誦一時。這首《花犯》詠梅詞,當寫於其十年的州縣宦遊生活期間,其較大可能性是寫於溧水任上。在溧水時期,周邦彥用長調寫了相當數量的詠物詞,如《紅林擒近·詠雪》、《玉燭新·梅花》、《三部樂·梅雪》,等等,其中又以《花犯》詠梅最為著稱。
  
    本詞的特點是在詠梅中打入個人身世之感,但不是用如林逋在《霜天曉角》中“誰是我知音,山人姓林”等直抒其情的語言來表達,而是用前後盤旋、左顧右盼、姿態橫生的手法,多方位、多角度地來體現自己的情感。宋代黃昇在《唐宋諸賢絶妙詞選》中雲:“此衹詠梅花,而紆徐反復,道盡三年間事,圓美流轉如彈丸。”
  
    詞作的上片先從眼前的梅花着手,敘寫其風神,再回想去年觀賞梅花之情形,展示其風姿依舊。“粉墻低,梅花照眼,依然舊風味。露痕輕綴,疑爭洗鉛華,無限佳麗”。詞人官捨的低矮粉墻頭伸出一棵梅樹,盛開的梅花格外引人註目。衹見梅花上還留有露水痕跡,有如美人洗卻脂粉,更顯得天生麗質。這裏“依然”二字埋下了敘寫去年梅花風采的伏筆。“鉛華”,此指婦女擦臉的粉。曹植《洛神賦》有“芳澤無加,鉛華不禦”。接着詞人便轉入去年賞梅之回想:“去年勝賞曾倚,冰盤同宴喜”。這是去年賞梅之第一層,敘寫自己客中寂寞,獨自一人持酒賞花。梅花盛開,又恰逢“宴喜”,更映襯詞人的寂。“冰盤”句,化用韓愈《李花》詩:“冰盤夏薦碧實脆,斥去不禦慚其花”句意。“冰盤”,即白瓷盤。第二層“更可惜,雪中高樹,香篝熏素被”,這三句是說,一眼望去,高聳橫逸的梅樹被厚雪所覆蓋,宛如香篝上熏着一床潔白的被子,煞是逗人喜愛。“香篝”,指裏面放香用來熏烘衣物的熏籠。
  
    詞作下片,詞人的思緒又回到今年眼前的對花,並由此想象以後當青梅可佐酒時,自己又將飄泊於江湖上,而衹能夢想梅花之倩影了。“今年對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詞人敘述自己,離別在即,故亦無閑情逸緻對花仔細觀賞,故曰:“對花匆匆”。在此情形下對花,似亦覺花含有離恨,呈現愁悶憔悴之情。這與詞人在《六醜》中寫薔薇花“長條故惹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寫法同出一機抒,花之有恨、有愁,其實都是詞人的移情作用。次三句“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飛墜”,描寫梅花凋落。詞人凝神駐足,想吟詠一首惜別之詞,忽見梅花朵朵飄墜於青苔之上。這一筆似實又似虛,既可理解為是實寫;又可理解為仍是詞人的移情作用,它象徵了詞人心中在流淚,接下詞人即展開想象,“相將見、脆丸薦酒,人正在、空江煙浪裏”,這幾句承上人花相逢、花落、而想象至梅子可供人就酒之時,自己卻正泛舟飄泊於空江煙浪之中。這裏藉寫與梅天各一方,實則暗傷羈旅飄泊之苦。歇拍句又順此思路進一步想象:“但夢想、一枝瀟灑,黃昏斜照水”,詞人推想,此後自己天涯飄零,衹能在夢中再去見那枝黃昏夕照下橫逸凄清的梅花了。這夢中之梅影與開頭現實中的照眼之梅遙相呼應。
  
    整首詞作不是客觀地、呆板地來描寫梅花的形與神,而是循着詞人自己思想感情變化的軌跡去寫梅花之變化;時間跨度大,以今年為軸心,貫串去年和明年,刻畫了梅花,也刻畫了自己,通篇寫得紆徐反復,委婉麯折,很耐人尋味。又,前人也多認為該詞有所寄托,《雲韶集》雲:“此詞非專詠梅花,以寄身世之感耳。”《蓼園詩選》雲:“總是見官跡無常,情懷落寞耳,忽藉梅花以寫,意超而思永。言梅猶是舊風情,而人則離合無常;去年與梅共安冷淡,今年梅正開而人欲遠別,梅似含愁悴之意而飛墜;梅子將圓,而人在空江之中,時夢想梅影而已。”應該說,這些評說都較符合詞作實際。(文潛 少鳴)
  
  【賞析2】
  
    此作將梅花和賞梅人結合在一起進行描寫,主客體交融。賞花者看到粉墻下“依然舊風味”的梅花,聯想到去年獨賞梅;又聯想到來日自己乘船航行的景象及那時在船中的夢想。從眼前的梅花,聯想到青梅的成熟;詞人按照自己意識的流動來把握和表現形象,不受時空的限製。藝術境界開闊,其意境能使人在腦中喚起一幅清晰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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